第101章 祈愿年岁平安
十里银花,千家火树,麓城的寒元节远比中心城来得更为璀璨如同繁星下坠成满地浮光。
唐沅说是因为这是在平陵川的边境处天高皇帝远自然少很多拘束,麓城甚至不属于西城而是自己独成一方。
麓城寒元节的灯火通宵达旦,子正时分还将有鞭炮烟花齐鸣。
“今年的寒元还不及往年的三分之一。”毕竟以往可是能在街上看见各种乱七八糟的人和妖魔的,今日虽然也还热闹但是明显都收敛了很多。
听着唐沅的连番介绍,许迟迟却对街角一处地方起了兴趣不由指给他看道:“你看那里。”
大大小小的祈天灯堆放在地上,周围则薄薄的围了一小圈人。
“那个是祈福用的,虽然可能没什么用就是了。”唐沅嘟囔后半句的功夫许迟迟已经跑向了那里。
简单跟摊主沟通过后就从地上拿了个长形的祈天灯,拿着朱砂笔许迟迟开始认真的思考自己该写点什么上去。
修炼大成?
回去原来世界?
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应该写点切实的,于是提笔在窄窄的一小方纸上写了几行小字来。
而唐沅走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她蹲在地上一笔一划写得认真的模样。
——来年平安顺遂,无远弗届。
他方想出言调侃她怎么不许个大点的愿望时却见她署上了两个完全陌生的名字。
——许迟迟、洛长夜共愿。
她写得太过仔细,兼之四周嘈杂来往穿梭之人数不胜数就完全没有注意到唐沅隔着不远的距离将她写的东西看了个清清楚楚。
比起许迟迟这个名字,洛长夜这个名字倒还显得不那么陌生一点。
洛长夜,洛长宜,名字取得如此相像大概就是兄弟关系。
如果放在从前他当然能轻易的问出口为什么她要在自己的祈天灯上写上别人的名字,可是今天明显不是一个好时机。
“欸,傻站那儿干嘛,你要不要一个,我们一起去放啊。”
终于,她写好站起了身看见了他。
表情、语气都和以前是一样的,很明显她并没有因为这段时间的分别而对他态度有所疏离,但是就是好像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落差感缠绕心头让他的心情变得尤其复杂,根本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来缓解才好,最后竟然找了个最蹩脚的借口来。
“这小鬼怪沉的,我先把他放回我姐那里。”
他清晰的听见自己这样说道。
来不及去看她听见这话后的表情,唐沅就逃也似的转身跃起然后消失在了明灭的灯光里。
而许迟迟抱着半瘪着的灯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他怎么老是这样。
明明是他叫她过来看灯会的。
他要去未姐那儿为什么不能带她一起去呢?她也很久没有见未姐了啊。
许迟迟不仅想不明白,还有些说不出的难过一样。
她真的不喜欢被莫名其妙的抛下。
呆呆的站了良久,还是摊主过来提醒她说如果不知道去哪里放祈天灯的话可以顺着街道往右走,那里有条河,可以在河边放。许迟迟这才回了神笑着向摊主道了声谢。
算了,不管他,她自己一个人也能好好玩。
这么想着许迟迟就按摊主说的向右走,一路上也见不少提着花灯的姑娘,其中就有提着兔子灯的,虽说和洛长夜给她的那个不是一模一样但也大差不差。
想到兔子灯,许迟迟就突然想起了那对一分为二金圆环来。
那东西是她之前从丹穴山上的库房里找出来的,即便作用鸡肋但是架不住做工精巧叫人过目难忘,她就给收到了自己的储物袋里。
后来送给洛长夜也是一时兴起。
她改为一手抱着祈天灯空出另外一只手来,忍不住边走就边盯着自己手腕上那一圈箍得牢牢的金环看。
他让她把这东西戴在手上,那他自己有没有好好收着?
许迟迟想到这里就鬼使神差的将手腕抬起靠近了自己的唇边细声吐出几个字来,洛长夜。
随着金环闪过白光她的声音就被留音,对方的金坏便会发烫提示,只是如果洛长夜是把金环随意丢在储物袋里的话,那他恐怕就要隔很久很久才能听到了。
等了半天也不见金环有所动静,许迟迟顿时觉得自己是吃饱了没事做来。
他肯定就没把这么个破东西带在身上。
真服了,让她戴手上,自己不知道扔哪里去了。
越想越气,恨不得把祈天灯上他的名字都划掉,亏她还惦记他,他肯定是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了。
……不过,他有没有可能是受了伤还在疗伤休养?
她忽然又想起柏翎那天的话来,不免有些担心。
真是的,要是受了伤他干嘛不回来找她啊。
许迟迟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胡思乱想着就走到了河边,间隔很窄的一条小河说是条溪流都不为过。
目之所见是水面上漂浮着各式花灯,五光十色格外缤纷。
再看河岸边除了往河里放花灯的人以外确实有不少往天上放祈天灯的,许迟迟默默找了个空点的地方,点火,然后静静望着燃着明灭火光的灯慢慢升空。
她写的那张小纸随风飘着,和祈天灯一起在夜色里越飘越远。
她希望自己平平安安,也希望洛长夜能顺顺利利,毕竟他们两个在原剧情里都是倒霉蛋。
逃脱死劫,好好活着。
放完了灯,夜也渐渐深了,就在许迟迟考虑着要不要回去算了的时候一道流光掠过唐沅忽然出现。
……她讨厌这个真的可以闪现的世界。
他这么冷不丁的窜出来,许迟迟下意识往后小退了一步。
她讪笑道:“你……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现下早没了之前的心情,许迟迟现在是真的有点想走了。
可他又好巧不巧的赶着就回来了,这下还真不好开口要走了。
唐沅目光如炬,唇角不上不下的压成一条线神色莫名低沉。
他说:“你答应我了的。”
许迟迟:“……”
该死,被看出来了。
她能怎么办,确实是她答应了的。
行吧,就看个烟火多大点事。
被他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搞得人心里还有发慌:“……你别这么看着我,又没说不看。”
她眼神闪躲,话里却还是那么理直气壮。
唐沅沉默,他也不知道是什么造成了他们之间气氛的越来越微妙,就像装在盒子里的瓷瓶摔在了地上,明明心里已经知道是碎了却还是不敢打开装作若无其事一样。
而且,今晚过后可能就真的再也没有修复的机会了。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看烟火视野最好。”他声低哑几乎要被淹没在周遭声音里。
他大概二十几年前在麓城看过一场炫目难忘的烟花秀,漫天绽放的流火声势浩大、气势如虹。
那简直不像是一场烟花秀,反而像是一场战争的序幕。
那时候碧华涧和平陵川之间的正面争斗才堪堪平息,边境的人们都以为那场烟火是来庆祝和平的。
连他姐看完都说,没有战乱才能有这样盛大的烟花秀。
平陵川和碧华涧确实维持住了短暂的平和,可碧华涧内部的争端却是像纸包不住火一样的迅速爆发。
江也作为在其中煽风点火的始作俑者,如今却独坐高位,这让那些在争端中死去的人如何瞑目,让活着的人如何释怀?
许迟迟哪里知道此刻的唐沅溺进了滔天恨海里,恨得理智半无。
她就这么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毫无防备的靠近了他,她本意是想问他那地方在哪里。
只是她才张开嘴话都没说出声就闻到一股奇异香味,顿时感觉天旋地转,视线中的一切都开始模糊起来,包括他暗如夜色的脸。
许迟迟意识到了什么握紧了双手想要蓄力可无论是灵力还是真火都好像在此刻与她断联,她只能生生感觉到自己全身力劲的流失,然后轰然倒下。
意识恍惚之际好像有人接住了她。
许迟迟清楚的知道接住她的不会有第二个人,所以哪怕是嘴都不太张得开也还是执意吐出一个滚字来。
恶心,大概是她现在唯一的感觉了。
被人坑过那么多次,但是从来没有一次让她这么恶心过,哪怕洛长宜给她戴上桑寄的时候她都没这么恶心,恶心到喉间一松就能吐出来。
她说呢,她说怎么感觉他变得奇奇怪怪,说一句顿一下的跟从前那种说话不过脑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原来特么的是要骗她啊。
原来他所谓的看烟火就是骗局啊。
真可笑,洛长夜真心实意想和她去逛灯会但是她却借机逃走,而这次她强忍不适留下来陪唐沅却走入他的圈套。
许迟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的四肢都失去了知觉,连眼皮都睁不开了,可脑子却格外的清明甚至想明白了很多之前都想不明白的事情。
而最明白的莫过于就是她最顾及别人感受的时候果然就是她要倒大霉的时候。
没有用的东西就是该舍弃的。
不过唐沅他到底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东西呢,值得他苦心筹备这么久。
无论是什么,她想他应该都没有这个命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