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仇人相遇分生死

    宝光殿内，香烛高台之上未供奉三清四御，整面墙上只以苍劲笔力书“天地”二字，前方的蒲团上，冲明道长静坐其上，等待着眼前那一炷香熄灭。

    高高垒起的香灰压着火星，接近炉底时无风而倒。计时结束，冲明道长睁眼起身，朝正堂二字长拜之后，拂尘轻甩，转身朝门外走去。

    殿外众人已然停笔，等待着仙师的查阅，冲明道长手右手轻挥，那写满经意的一百多张素纸顿时从四处飞到手前，一份份看过，便将纸张分往两侧。或欣喜点头，或蹙眉摇头，不一而同，看到极好和极差的偶尔还会点评几句。

    这小家伙很会取巧。

    这叫褚休的倒是有份侠义在胸。

    此人怎这般胡扯。

    很快就将前九十九人的经解看完，略微闭眼省神之后便看起了最后一份，只不过这最后一份却是令他难以判决。因为这份经解只有两个字。

    一个破，一个守。

    这个解释太过简单，简单到看完这两个字冲明道长就想把它归类到右侧那厚厚的一摞，可这个答案又太过准确，准确到连掌门的批注都略有不及。

    堪破樊笼，讲的不就是一个破字？

    固守本心，说的不就是一个守字？

    大道至简，这人的答案也是至简。

    看了一眼名字，冲明道长轻声念了一下：“陆均”，随即洒然一笑，就把这张经解放在他左侧那薄薄几张上面。

    吩咐人将答案送至注经阁，冲明道长便转身，再次进入宝光殿。然而，还未上好香，门外便接连送来两份拜帖。

    “北风州国师塔那拉求见虚问观主。”

    “黑云州殿前司礼朔风眠请见虚问观主。”

    拜帖刚送至宝光殿，两道雄厚声音就接踵而至，声音中还蕴含强劲力量，互不相让。北风黑云两州世代敌对的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刚听到声音，一道青色身影就从后山注经阁御剑飞向山门外，与此同时，冲明道长身影变得虚幻飘忽，转瞬消失在原地。

    潜龙观大门敞开，两队弟子列队在外，而广场上两方人马分占东西两半，静等着观内人的回应。

    忽然间，两道人影出现在广场中央，一人正是潜龙观注经阁守阁人，青衣剑君虚静道长，另一人自然便是从宝光殿消失的冲生道君。

    两人都是了凡君境的绝世高人。

    “塔那拉国师，幸会。”

    “朔风先生，久违了。”

    见两方人马剑拔弩张，虚静道长笑着迎上北风州国师，冲明道长也很自然地朝朔风眠走去。几人客套几句之后便进了观内，而两州其余人马则是依然留在广场上对峙。

    “朔风先生，不知”虚静道长清楚地记得，上次交手时，朔风眠说过黑云王驾也来了，可明显对方不在这里。

    “虚静道长莫急，我州王驾正在路上。”朔风眠也不掩饰，明显就是说给北风国师听的。

    塔那拉并没有作何回应，只是和冲明道长继续向前走，不知道心里盘算着什么。那东西的出世引起了九州重视，现在到潜龙观的绝不止黑云北风两家。

    二十年前，六道书就现天机，言明夜阑双峰的《真言天问卷》即将出世，未免九州为此争端，当时潜龙观五代共七位了凡境之上的修士合全身修为与生机将其重新封印，为这天下再争取了二十年的安稳，而这七人中，就有当时唯一存世的潜龙观三十六代仙师明风道长，以及当时最年轻一代中唯一一位六境之上的剑君，潜龙观四十代剑君李青道。

    潜龙观几乎以绝代的代价封印了《真言天问卷》，但两年之前，六道书再预言天问卷的出世，正是近几日。

    然而，为人所不知的是，当年在封印天问卷时，七人得窥卷首，最终，封印完成前，其余六人力保李青道一丝气机，终于是将卷首语传给了观内。只不过，二十年的时间倏忽而过，未有人能真正解明其真意。

    时至今日，潜龙观已无力再封印天问卷，而且多的是狼子野心之人希望搅动乱世，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因此，潜龙观观主虚问道长至今未露面，因为很多双眼睛盯着夜阑双峰，而明面上的这些人都不足为虑。

    考完试，出了道观，陆均与干泗准备下山，至于结果，徒弟看起来并不关心，师父也忍住没有提及。然而刚过木门，一道熟悉的气机就锁定了干泗，与此同时，干泗也是瞬间提气前掠，正是冲向了北风州队伍中一个老熟人。

    加那布由真。

    北风州虽大，但除了王权中心的乞颜氏之外，便是四大部落最为强悍，而加纳布部落统御东边与黑云州接壤。为了争夺草地水源，在九曲河两岸，两国没少打仗，干泗的很多兄弟姐妹就是被加那布部落的游骑杀害的，卡枫就是其中之一。

    世仇如此，双方都极为熟悉对方的气息，因此一旦感应到，便是下意识提刀冲杀，毫无道理可言。

    干泗携势冲来，可作为部落首领的由真自然不会亲自动手，身旁两位侍卫身形一动，便冲向他。

    刀剑齐出，正好挡住那砍向脖子和双腿的两刀，干泗随即滑跪而过，双方互换位置。

    出招便是全力，况且双方境界差距不大，所以一招过后，三人都不好受。

    极强的气势瞬间惊动了所有人，于是潜龙观守门道士便立即挡住山门，而北风黑云两州的人也是自觉后退，让出中间的场地。

    “这人谁啊？看气势像咱们黑云州的人，但看这装束又不是。”

    “肯定不是咱们的人，随行队伍中没这号人。”

    黑云州众人面露喜色，只要和北风州作对，他们必然都会帮帮场子，因此短暂疑惑过后就是一片叫好声。北风州的人也看起来也蛮不在乎，能随行的除了一些文臣外都是武道好手，就当一个乐子看了。

    气息稍定，双方再上，干泗贴地滑向两个刀手，快至身前时身体旋转，刀剑交叉劈向身体两侧，两个刀手竖刀护腿，然后举刀下劈，两道近乎实质化的刀芒携带必杀的气势攻来，眼看坠入险境，干泗气息灌入双腿迸发出极强的爆发力，随即后背贴地后退，险之又险地躲过两刀。

    场上黑云州的众人一片赞叹，而北风众人则是有些吃惊，显然他们都没想到，这突然冲杀出来的汉子，竟然有这样的实力。

    在许多人把这场比斗当戏看时，陆均再次为师父担心起来，昨天虽然负伤，可好在潜龙观的道长皆没有杀心，今天可不同，便是以他的见识也知道，双方是真的生死相搏，毫无半点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