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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月夜万里梦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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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到二月,雨就没完没了下了起来。

    官道的夯土在马蹄下不堪重负,变得一片泥泞,这让赶路的江湖人更加举步维艰,更难的是,四宾的湿冷折腾得那些江湖侠客受不住,个个把包裹掏空,全部披在了身上,到了夜里要是能找到干柴火都得谢天谢地,否则,就只能硬扛了。

    陆均拜师后的第二天就跟着师父离开,他们要去的是最南边的夜阑山,听说山上的龙潜观要开始收徒了。

    作为九州为数不多的道教祖庭之一,龙潜观的号召力自是不必多说,也不知是谁最先说的,坊间传言,龙潜观掌握着叩问长生的仙术。

    长生二字天生就自带引力,即便被藏在无从考证的传说中,而且无论你是贩夫走卒,亦或是帝王将相,都逃不过这点存在于人性中的欲望。也正是这个原因,无数江湖客不辞辛劳,万里赶来。

    一路拉着跛驴,速度着实快不了,可无论说什么,干泗就是不肯把它寄养在酒馆。既如此,作为徒弟,那这牵驴背行李的活自然落在陆均身上。

    到了夜阑山脚下,下了半个月的雨才停了下来,见河边能晒到太阳,陆均立即扔下驴跑了过去。

    沿着河道上散乱分布着巨石,那些江湖客都把湿答答的长衫鞋袜铺在上面晾晒。

    潜龙观开山门的时间快要到了,人人都想尽可能让自己不那么狼狈,至少给仙师留个好印象。

    陆均也找了块石头,把自己身上的衣服铺在上面,刚要叫师父过来一起晒,才发现他拎着自己的环刀剃胡子,虽然刀钝,但胡子倒是刮得干净,不过那场面却是十分滑稽。

    原来,理顺头发,收拾完四处张扬的胡子后,干泗也能冷眉俊面,全不似之前的邋遢样子。

    “师父,您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来求仙问道的样子。”

    “求仙问道是什么样子?”

    陆均也不知道求仙问道该是什么样子,总之师父不像就对了,为了搪塞过去,就指着河对岸,一个白衣剑客正飘飘然站在最高那株竹子尖上,远远看去,就像一只高傲的鹭鸟。

    “怎么着也该像那位。”

    干泗看了一眼,又整理起了自己的麻布短袍,想着自己的这个便宜徒弟还真是个不识货的小家伙。一个初入剑道,学了点粗浅轻功的小子也能入眼?

    转身去牵驴时,他右手随意轻拈,几片竹叶飞悬,气机稍一散发,便以极快速度飞去了河对岸。

    干泗不去看也知道,那底子不深的小子必然落下枝头,变成了一只土鸡。

    陆均自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变故,只深深地意识到,人还是不要站得太高才好。

    随着开山日子临近,夜阑山脚下的人也是越聚越多,在等开山门的这几天,陆均也认识了一些人,打听到了一些关于江湖上的事。

    “师父,你是什么境界啊?”

    干泗瞧了陆均一眼,然后继续把头摆正,闭上眼感受着周遭的一切,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入夜后闭目养神,即是修炼也是休息。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未至五境。”

    “真的?”陆均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我就说你是神仙,想不到我真的成为神仙的徒弟了。”

    原本想泼盆冷水,告诉徒弟四境巅峰没什么了不得的,不过看到他一脸兴奋,甚至巴不得要昭告天下自己得了个神仙师父的样子,干泗还是忍了下来。

    “上次在酒家,你说你想闯江湖,说说,你想闯什么样的江湖?”

    “师父,江湖还有样子吗?我就想出去看看,这天大地大的,谁不想闯闯。”

    的确,哪个江湖客少年时没想过破开樊笼,为自己争一片天地。

    干泗想起了这一年的万里漂泊,想起更早时候与儿时伙伴纵马草场的日子,那时的他也是阳光下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情绪上涌,一时竟有些心酸。活在黑暗里的这一年,他如一具行尸走肉,只能靠着心里的那点执念吊着性命,现在快到终点了,莫名奇妙收了弟子,反而活得像个人了。

    这样想来,这个弟子倒是收得划算。

    “江湖啊,初入是山川湖海,天高云低,走得深了就变成了疾风骤雨,刀光剑影,终了,怕就只剩苇草一根,黄粱一梦。”

    干泗话说完,想着少年怎么也能被吓去三分胆量,弱了那一心闯江湖的念头,可当他起身看到陆均恹恹欲睡的样子,倒像是完全没听到。于是隔空取一滴水,屈指一弹,便正中少年眉心。

    “既然要闯江湖,总得学点本事傍身,以后只要在我身边,早晚各需半个时辰沉心入定。”

    一个激灵醒来,听到师父要教自己本事了,陆均当即困意全消,满脸兴奋道:

    “师父,你带我闯江湖,我以后请你喝大酒,不掺水的那种。”

    干泗脸色陡然严肃起来,盘腿闭目,气息如刀。

    “闭口鼻耳目,感受气。”

    “师父,我憋不住了。”

    “憋不住了就呼吸,这还要我教?”

    “哦”

    月色如霜,山影似墨,水流淙淙,空谷之中偶有鸟鸣,当真是最定心神的夜晚。

    算是正式成为师徒的两人盘膝入定,那视之不见,听之不觉,闻之无味的丝丝气流,四下汇聚,悄无声息地钻进少年与大汉的身体,从夜阑山顶看去,当真是这漫漫长夜里,极亮的星光。

    醒来已是清晨,见师父翻过身睡觉,陆均当即觉得自己真是这天地间第一没良心的人,师父传法,自己却不知何时睡着了,梦里好像还听到有人说:

    “能回到最初的地方,对江湖客来说,也算是不错的归宿。”

    想到这梦,他当即觉得是师父后悔了,不准备要他这个懒徒弟,于是轻轻走到离干泗更近的地方跪下,头深深贴着泥土,像是个虔诚的羊羔。

    干泗夜里睡得晚,醒来时接近正午,看到跪着的徒弟,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坐石头上端详了很久才疑惑道:

    “你小子是在刨虫子吃?”

    听到师父的声音,陆均赶忙抬头,脸色哀怨道:“师父,都是徒弟懒,您不要生气,不要把我赶回去。”

    “我什么时候说要赶你,快去把衣服收回来,都吹地上了。”

    一听师父没有赶走自己的意思,陆均这才放心,准备起身去捡衣服,可是身体不听使唤,只能不好意地抬头求助。

    “师父,恐怕你得自己收一下了。”

    “怎么了?”

    “麻了。”

    “什么麻了?”

    “都麻了。”

    危机解除,陆均又开始跟在干泗后面滔滔不绝。

    师父,气是什么。

    师父,我什么时候能像你一样厉害。

    师父,你家哪里的。

    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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