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瓦罐成精
话音刚落,庭院内顿时传来“哗啦”一声瓦缸摔碎的巨响,刚还在安慰他的李某顿时被吓的一哆嗦,接着也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他的喃喃道:
“别怕别怕,这些日子一直都是这样的,他们也只敢在外面闹,屋里有活人阳气重,他们是不敢进屋来的。”
可话是这么说。
张恒志却能明显感觉到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都在哆嗦了。
屋外还在叮铃咣当的闹腾个不停。
张恒志心里也犯怵,可思虑着李某讲述的此事的前因后果,又想到当初李通判家中那件事,便不由得想到,别不是鬼怪在闹事,而是活人在折腾吧?
这样想着,他突然起身奓着胆子朝着门口走去。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登时将本就如惊弓之鸟般的李某吓了一跳,赶紧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惊呼着问道:
“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张恒志闻言,理所当然的回答道:“自然是去看看外面究竟是什么东西在闹腾。”
那李某闻言眼睛倏然瞪的像铜铃一般望着他道:“你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居然还敢看?”
心中虽也有些打怵。
可事已至此,张恒志总觉得不去看看心里有个疑团,于是努力保持镇定的同李某道:
“不亲眼看看,又怎能知道闹事的究竟是人还是鬼?”
“能是人吗?”
李某面色犹豫。
张恒志反问:“为何不能呢?”
“便当真是鬼又能如何。”张恒志说着,已经拉着李某朝着门口凑近过去,语气见怪不怪的说道:
“就算真的是鬼,透过门缝看一看也无妨,再说你我也不是没见过。”
这倒也是……
或许是张恒志表现的实在是太淡定了。
本来心里还有些忐忑的李某突然就不慌了,甚至还真有点好奇的想看看这些天接连不休在他家闹腾的到底是何方妖孽。
两人轻手轻脚的朝着门口走去。
彼时天气渐热,为求采光,门窗都是用明纸来糊的,明纸好破,张恒志走到门前用手指沾了口水抠了抠,便将糊窗的纸抠出了个足以让他看到外面的小洞。
旁边的李某也照着他的样子做了。
两人抠开明纸后一同向外看去,接着也一同僵住了。
只见外面月明星稀的庭院内,根本没有什么闪动的鬼影,唯有李某家中的锅碗瓢盆,全都诡异的在半空中漫无目的飘着。
然后时不时的,就有瓦罐或者杯盘碗盏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下的猛的落下来,掉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没……没东西。”
李某一只眼睛贴在明纸抠出的小洞上,看着外面正在发生的一切,顿时腿都软了,对着身旁的张恒志低声惊呼到:
“既然没有脏东西,那莫非是我家中的这些锅碗瓢盆成精了不成?”
“那倒也未必。”
张恒志如今也算见多识广了,在盯着院中的异相看了一会后便不再看了,起身远离明纸后稳重的答道:
“兴许并非是没有脏东西,只是我们瞧不见罢了,又或者根本就是有人在暗中捣鬼,这都是说不准的事。”
“哎哟!”
眼瞧着外面的锅碗瓢盆一个接着一个的往地上摔,李某转回身来不无难受的一拍大腿,颇含几分无奈的说道:
“也不知道我今年这是犯了什么太岁了,说到底我不就是个平平常常的老百姓,踏踏实实的读书人,就想着安安稳稳的读书科考,过两天安生日子,可怎么就这么难呐。”
他这会是连害怕都害怕不动了。
反倒破罐子破摔不再管外面那叮铃哐啷的声音,和张恒志话起家常来。
“说起来如今也快到放榜的日子了,你觉得你能中吗?”
张恒志对此倒是看得开,他从来都不觉得读书科考只是为了功名,闻言并不忧虑的说了句:
“若是中了更好,若是不中的话,再考也就是了。”
话落,他这才想起今夜前来李家所为何事,左右外面闹腾的这么厉害是睡也睡不好了,便将那裘某怒骂土地却因祸得福的事讲与了李某听。
想不到裘某还能有如此奇遇。
李某听来也是羡慕不已,羡慕过后,又再次忍不住感慨自己如今的处境,嘘声道:
“你说说这也当真是各人有各命,你看看人家裘某,大骂土地,在咱们看来都是得罪神明的事,可他却能借此因祸得福平步青云,再看看我,平日里谨小慎微,从来都是敬鬼神而远之,可偏偏这脏事就跟躲也躲不掉似的。”
李某说到这,突然福至心灵般问了张恒志一句。
“你说,这鬼是不是向来也是欺软怕硬的。”
想到自己赶跑你李通判鬼魂的事。
张恒志垂眸低笑一声道:“或许是吧。”
当晚,外面足足闹腾到丑时末了方才停下,张恒志便陪着李某闲话到丑时末,这才将就着在那李某的房中小憩了一会,天一亮,便赶紧又回县衙公务去了。
因着县衙公务不算清闲,茶楼那边也时不时的就有找他代笔写状纸的。
张恒志这一走,就再没找到机会和李某见面。
再见的时候,便是会试放榜来消息的日子了。
负责传信的人一般晌午就会到。
读书人是稀罕物。
每个县城平均也不过四五个而已,是以到了放榜那日,不仅是关心自己是否高中的秀才都在城门口等着,便是无事的百姓也都会凑聚到城门口看热闹,想看看今年可有哪个学子中了,将来要做大官了。
张恒志便是去等消息的路上遇到李某的。
几日不见,那李某的精气神看着还好。
张恒志瞧着他这模样应当是家里的事已经了了,不过出于关心,见面后还是主动问了一句。
“你家中如今可还每晚都在闹腾吗?”
李某闻言摆摆手道:“那倒是没有了。”
“就在你走后的第二天,那帮我父亲看事的秀才便回来了,我父亲又赶紧去他家求了一张符篆回来挂上。除了那符篆是贵的那种叫我父亲足足捶胸顿足的心疼了好几日以外,家里倒是没有不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