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台遇见
因为是高三的开学第一天，所以课程很快紧张起来，复鱼作为插班生，自然和班上的人不熟。
中午铃一响，大伙儿都往食堂冲，只有她迈着慢悠悠的步伐往教学楼上走。
直到走到六楼。
走廊上的人还不少，她是新面孔，不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力。
“这儿呢。”
戚炙年站在教室后面朝她招手。
有班上同学经过他，好奇地问，“谁啊？”
“我妹妹。”
早上就有听说过戚炙年有个妹妹长得很漂亮，没想到见到本人还是会被惊艳。
复鱼顶着后排几个人打量的目光走进教室。
她有些不耐，“就不能让我把饭盒提回教室吃吗？吃完我再送上来。”
“跑上跑下的你不嫌累啊？在这里吃也是一样的。”
戚炙年把她摁在位置上，自己则扯了别人的凳子坐在过道里。
他打开饭盒，神秘兮兮地笑，“猜猜我妈给你做了什么菜？”
复鱼闭了闭眼，“山药排骨汤。”
“聪明啊！”
“”
自从小姨问她喜欢是什么菜，她随口说了山药排骨汤后，几乎每次都是这个菜。
她连吃了五六年，能猜不到吗？
戚炙年碎碎念着，“你知足吧，我妈对我这个亲儿子可没这么好，她为了你还打算报厨艺班呢。”
这还真是小姨能干出来的事。
复鱼，“让她不用这么麻烦，我在这里最多只待一年。”
高考后，她就会离开这里。
“我也是这么说的，可你觉得她会听我的吗？”戚炙年无奈耸肩。
顿了顿又嘀咕一句，“要不怎么说你是她亲女儿我是捡的呢。”
复鱼吃着山药，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转瞬即逝的自嘲。
她的语气很淡，“我要真是她女儿就好了。”
教室里的吵闹声不算小，即使她的声音被掩盖，但戚炙年还是听见了。
他脸色僵了下，随即笑起来转移话题，“怎么样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
“嗯。”
复鱼低垂着眉眼安静喝汤，“替我谢谢姨妈。”
“圩，一家人还这么客气。”
戚炙年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动作亲昵熟稔，这一次，复鱼没有推开他的手。
在低头之时，戚炙年隐下一抹叹息。
吃着吃着，身边落下一个身影。
复鱼下意识扭头去看，男生棱角分明的侧脸带着几分冷冽，薄唇削薄。
是陈宴。
就坐在她旁边。
因为这个位置是戚炙年让给她坐的，所以现在这么一看，她和陈宴就跟同桌似的，肩并着肩，只差一个拳头距离就挨上了。
察觉到目光，陈宴掀起凉薄的眼皮看她。
气氛有些尴尬，复鱼干巴巴地开口，“你吃饭了吗？”
还没听见回答，戚炙年插了一句话进来，“你刚刚去哪了？”
“抽烟。”
陈宴吐字简单，弯腰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饭盒放在桌上。
开盖时，动作一顿，削薄眼角朝复鱼睨了一眼，似乎是在回应她的问题。
原来他也不用去食堂吃饭。
“抽烟？”戚炙年吸了吸鼻子，压低声音朝他说，“那你离我妹妹远点，她不喜欢闻烟味。”
复鱼喝汤的动作顿了顿，长睫轻颤两下，掩下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
吃完饭后，她就回了教室。
位置上摆着一叠崭新资料书，同桌告诉她这是班主任拿来的，并让复鱼去找学习委员李文馨抄份笔记。
复鱼花了一节自习课的时间才抄完笔记，最后一节课下课后，她去归还笔记本。
教室里没剩下两个人，李文馨也不在。
复鱼把笔记本放在李文馨的课桌上，才背上书包回家。
走读生是可以选择不上晚自习的。
第二天早课一结束，复鱼被几个女生围住。
“我的杯子是你摔坏的？”
质问的人是李文馨，她皮肤很白黑发带卷，唇瓣上隐约看见浅淡口红。
复鱼眉梢皱了下，“什么杯子？”
“还装什么？昨天放学后不是你去过我的位置吗？”
看见他们几人的架势，看来是发生什么事了。
复鱼如实道，“是，我去归还笔记本。”
李文馨的脸色沉了两分，“那你把我的杯子摔碎了为什么不承认？一个杯子而已，难道你害怕赔不起？”
旁边跟她一起过来的女生阴阳怪气地附和。
“文馨的杯子是品牌的，五百块钱呢，估计她也赔不起。”
原来是摔了个杯子。
复鱼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心里头一团火莫名在滋长，又被她无形中压下去。
“我没摔碎过你的杯子。”
这句否认让李文馨脸上的怒火更浓了，正打算开口时，复鱼面无表情伸手推开她。
“麻烦别挡路，谢谢。”
是戚炙年在门口招手示意。
他把手里的水果拼盘递给复鱼，语速很快，“妈让我带给你的，我约了球先走一步，中午别忘记来吃饭。”
临走时还不忘在复鱼脑袋上搓一把，他最近好像很喜欢做这个动作。
复鱼发现，李文馨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更有怨恨了。
还是因为杯子那事？
可是复鱼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杯子，在中午的时候听同桌聊天才知道。
昨天晚上李文馨来上晚自习的时候发现杯子摔碎了，问了一圈没人承认，然后有两个同学说看见复鱼来过她的位置。
李文馨很快断定杯子就是复鱼摔的。
复鱼隐约能察觉到她对自己的敌意，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索性不想了。
清者自清，没必要去纠结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自习课的时候，同桌悄悄凑过来。
“复鱼，今天早上来找你的那个男生是七班的戚炙年吗？”
“嗯。”
同桌的表情带着纠结，复鱼看她一眼，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随口问问。”
两人毕竟才只是相处两天的同桌而已，还没有熟到热聊的地步。
再者，复鱼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对人态度也是冷冷淡淡。
她嘛，不喜欢热闹。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整天的课，复鱼收拾背包准备回家，再一次堵住。
“跟我们去一趟天台，有事和你说。”
这两个女生是坐最后一排的，经常和那群男生吵闹得不可开交，他们也是和李文馨走得最近的。
复鱼预感到什么，往李文馨的位置看了一眼，没人。
她的眉梢不经意抬了下，点头，“好。”
这会儿的学生大部分都去了食堂吃晚饭，要不就是走读生回家，教学楼里的人并不多。
天台在顶楼七楼。
平时那扇门是锁着的，但好像锁被人搞坏了，随便插入一把钥匙都能打开。
一些不良学生经常跑天台抽烟，这些复鱼也是有所耳闻。
走上去的时候，李文馨果然在那里。
他们一共四个女生，把复鱼半围拢似的堵在墙边。
“你一个转校生怎么会认识戚炙年？”
居然不是因为杯子的事。
复鱼有点意外，看着李文馨的表情，忽然懂了什么。
她的嘴角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你喜欢戚炙年？”
这样直白的话惊得李文馨脸色微变。
她怎么能这么直接？！
不对，应该说她怎么知道自己喜欢戚炙年！
“我在问你问题！”李文馨有点恼又有点羞赧，不免语调高了几分。
复鱼似笑非笑看着她，表情出奇平静，“我也在问你问题。”
意识到复鱼的镇定，李文馨整理了一下表情，不满道，“本来杯子的事情我不想和你计较的，可是你一点想道歉的样子都没有，也太过分了吧。”
“我说了，杯子不是我摔的。”
旁边女生说，“明明就是你去放笔记本的时候碰掉了杯子，有人都看见了。”
“亲眼看见我摔了杯子？”
“对！”
复鱼被气笑，“胡扯。”
“算了，杯子也不要你赔了。”李文馨似乎想到什么，表情松了些，故作大度地说，“但是你要离戚炙年远点，听见没有？”
她的神情骄傲又高贵，语气还带着命令，哪是复鱼能忍得了的。
复鱼轻飘飘吐出三个字，“凭什么？”
这下子，李文馨的脸彻底挂不住。
他们本来就是打算问清楚复鱼和戚炙年的关系，眼下复鱼的回应态度就说明了一切，她和戚炙年有不一般的关系！
至于是什么，那还用猜吗？
李文馨盯着复鱼那张漂亮的脸，眼神越来越冷，“你才来学校几天就看上了戚炙年？”
复鱼反问，“戚炙年是你男朋友？”
这句话成功问倒李文馨。
连她身边的三个女生表情都不太好看。
复鱼早就看穿李文馨那点心思，忽然觉得无趣极了。
玩来玩去都是因为这么点儿事。
这时，她的余光里看见楼道里一道不起眼的身影。
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眼底一抹兴奋在跳跃，压在浓密长睫下，无人能察觉。
“没什么事，那我先走了。”
复鱼的脚还没迈出去，就被人拦住。
李文馨急道，“你还没回答我呢，走什么！”
复鱼被她拉了一下，脚下没站稳，一个趔趄往后大退，像扑似的倚靠在墙上。
她压抑许久的不耐烦终于浮在脸上，抬头看向李文馨的目光里带着寒意。
“你想干什么，我有得罪你？”
李文馨抬着高傲的下巴，“学习委员找你聊聊天怎么了？”
“对呀别着急走啊，聊聊天呗。”
“聊聊戚炙年的事呗，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多久认识的？”
他们几个想套话。
复鱼倚着墙沉默，始终沉默。
她就像一棵倔强的小草，在一片大树的遮掩下依旧昂着头，眼神带着几分莫名深意。
李文馨和她对视了几秒钟，莫名觉得后背发毛。
“装什么哑巴啊？说话啊。”
“刚刚不是还挺能说的吗？”
几个回合下来，旁边的女生朝李文馨说，“我就说她不可能交代的吧，可会装了。”
“之前还听说她报名那天穿得可凉快了，露脐装呢，该不会是穿那套特意去见的戚炙年吧？”
“哐当”一声倏而响起。
门被人踢开撞在墙上，发出的响声震得女生们下意识尖叫。
“谁啊？”李文馨一脸不悦回头，怒目瞪过去。
下一秒看见站在楼梯口的人时，表情变了变。
三个女生同样噤了声。
复鱼没有立即扭头去看，她看着这几个人的表情变化，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很快又压下去。
她扭头时，长睫轻轻颤着，一张素白小脸带着几分惶恐和紧张。
陈宴没看她，寡淡的侧颜带着冷戾，低冷嗓音里吐出毫无温度的话。
“都下去，别在这里打扰我。”
李文馨像被束缚似的，朝她的姐妹使了眼色，四个人走得很匆忙。
天台气氛有那么一刻安静下来。
啪嗒一声轻响。
是打火机的声音。
复鱼抬眼看向那个背对着自己的背影，唇瓣动了动，“你就是在这里抽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