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这不是我的一时冲动
发现献祭阵图的第二日，楼夫人便召开了全镇大会，将当前的险峻形势告知境内所有居民。
显然，摧毁阵眼之事已经迫在眉睫，听说了生祭的事，镇民们更是群情激愤，火速加入到阵眼灵树的掘根和阵灵石妖兽的捕获工作之中。
在这小小的方镜世界中只分昼夜，既没有春夏秋冬，也没有雨雪雾霜，永远都是这样一副晴好的样子。
此时，距离全镇大会已经过去半月有余，沈樱顶着烈日从繁重的农事中直起腰来，猛灌一大口水。
“咕噜咕噜”
唉，掘根行动还真是个大工程。看着眼前被翻起来的的大片土地，和七歪八扭被扯断的树根，沈樱如是想到。
正如先行队那人所言，阵眼灵树的修复力的确惊人，这些天来，他们尝试了很多种办法，最后终于是在斩断根茎后使用法力包裹住断口，才阻断了它们的愈合。
他们不分昼夜、争分夺秒的斩根取石，生怕耽误了时辰，变成被献祭的人牲。不过，奇怪的是，那阵虽然已经成型，却一直没人启动它，也不知道是不是外头发生什么变故了。
她心里盘算着，手起刀落，便又斩断一根粗壮的树根。经过这些天的训练，沈樱小姐俨然已经成了流水线上的熟练工，反手就是一团子法术打过去，结结实实的裹住了两端的断口。
随着树根的逐个拔除，阵眼灵树竟然像是个被剪断了线的气球一样，呈现出几分漂浮之态。依照目前的进度，已经斩断了大约百分之九十的根系，若是今夜再赶赶工，应该就差不多了
熟悉的冰蓝色剑光在她面前落下，蓝衣少年身负长剑，身姿挺拔如松柏一般，衣袂飘飘，俊美的一张脸好像雕刻出来一样，简直是无可挑剔。
她见着张凌寒，心中欢愉，嘴角也不自觉的翘起来，她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迎上去。
“这次去南边猎石的这么快，你们是同时出发的，倒比我母亲他们还快些。”
张凌寒听出几分调笑的意思，也学着她的口吻，做出苦恼的样子，“那可如何是好呢，不若我便去林子里再耽搁些时日，待楼夫人凯旋，我再回来吧！”
沈樱不轻不重的锤了他一拳，轻笑一声，“你现在怎么也学的跟秦一遥似的，油嘴滑舌。”
少年装模做样的揉着被痛击的“伤处”，另一只手将灵石递给她，“喏，这是正南方向的鸟型妖怪处猎得的。”
“这便是第七块了，再等母亲他们从东边取了最后一块儿回来，阵灵石便齐了。”她小心地将灵石接过放入怀中，一抬眼，竟看到不远处，升腾起一股子白烟。
现在也不是做饭的点儿啊，难道是着火了？
等等，那个方向，好像是张大哥家啊！
她连忙拍拍张凌寒，用手指着冒烟的方向。“你看那个，是不是张大哥家里走水了？”
张凌寒循声望去，收了玩笑的神色，环顾四周搜寻着兄长的身影，“这两日似乎都没见着大哥呢”
“我们先去过去看看，他家里离林子最近，要是蔓延成山火可就麻烦了。”
二人匆匆赶来，远远地就看见张凌云正在自家院子里烧着什么东西。
幸好，不是火灾。-
不过，看着好大哥失魂落魄的抱着一大卷子平日里最爱的诗书画卷就要往火坑里扔，二人刚刚回落的小心脏又悬了起来。
沈樱一个眼神飞过来，张凌寒立马会意的几步上前，一手搭在好大哥的肩膀上，柔声问道，“大哥，你这是作甚？”
好大哥神游太虚突然被打断，肉眼可见的身子一抖，他缓慢的偏头看向来人，原来是自家弟弟。
他扯了扯嘴角，勉强做出个微笑的表情，“小寒，你来啦。”
沈樱暗中扶额，这是什么张家祖传聊天法嘛，纯纯的无效沟通，额两个废话大王。
她几步跨上来，看着炉子里烧了一半的书画，那些都是之前悬在张凌云书房中的墨宝，平时宝贝的不行，便是要上手摸摸都要先沐浴焚香，净了手才能动作的。
今天是受了什么刺激，一下子全给烧了？
她将好大哥怀中的那些画卷都抢了过来，这些书卷都精心装裱过，又多又沉，她将画轴往怀里拢了拢，问道，“张大哥，这些可都是你的爱物，为何要往那火坑里丢啊？”
他的眼神黯淡无光，轻轻叹了一口气，挺拔宽阔的肩膀此刻也耷拉下来，整个人看上去十分萎靡，“这些东西，都是带不走的，留在此间或烧或埋，又有什么区别？”
“它们虽然是用迷阵里的物质所造，但若是收进乾坤袋中，带到外头去也不会有什么损伤的。”
少女耐心的解释，并没有让男人开怀，他听完摇了摇头，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与这些无关”
他将自己的一直随身佩戴的玳瑁洒金折扇缓缓展开，那上头是一幅竹，修长挺拔的竹子自石缝中破土而出，坚韧不拔的站立于高峰之上。
“这些东西，在此间是我的珍藏，但若是真能回家去，它们便是我玩物丧志的罪证。”他一抬手，面无表情的将手中的扇子也丢到了那火堆里头。
又添了新的燃料，火焰一时间蹿得更高，摇曳着的红色火光投射到他漆黑的眼瞳之中。
“这些年来，我醉心书画，整日沉迷于一方书案之中，无人管教又疏于练剑。小寒，若是论及剑术，如今的我与你相比，已是远远不能及。”
看着眼前的张凌寒，他苦涩的笑起来，一时间觉得喉头干涩，哑声说出一句心头话。
“或许，你比我更适合坐上张家家主的位置。”
“哥哥”
张凌寒也一时失语，这十多年来，他一直都被作为张家未来的家主培养。若是作为少主的张凌云重回家中，他这个替代品自然是身份尴尬，日后又当如何自处。
张凌云想接过沈樱怀中剩下的书卷，少女却略一侧身，将它们抱得更紧，“疏于练剑，便勤加练习。若是以后要忙于家事，便少花些时间写写画画。何必意气用事，拿自己的心血出气？”
“沈姑娘，这并不是一时冲动做出的决定。”
他颓然收回手，抽出腰间尘封已久佩剑，对着火堆中逐渐烧得焦黑的扇子，向下一压，使出了旭日剑法中的第一式“旭日初升”。
炽热的火舌舔过，不过瞬息，那上好骨玉做成的扇子便化作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