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老艄公介绍马倌,夏风荷唱曲敬酒
有客人叫船,艄公转舵把画舫划向二人,坐在船头唱曲的丽人也站起身怀抱琵琶退到仓前,准备迎接上舫的二人入内寻欢。
茶盏工夫船已到岸,艄公把缆绳抛向身高体健的仇恕,让他系在树上固定画舫好上船。
登舫时,仇恕想到租来的马没人照看,万一走丢要赔不少钱,拉住正要登舫的顾盼兮,小声说道:“顾兄,马匹怎么办?”
“放在岸边吃草。”
“万一走丢,为之奈何?”
“丢了就赔,花不了几个银子。”
“少说也得三五百两纹银,可不是小数目。”
“这位公子,西湖有专代人管马的马倌,若有需要老朽愿帮二位去叫。”老艄公为揽客上舫不辞辛劳,也是个迫于生计,不得不向现实低头的可怜人。
“有劳老伯。”仇恕作揖相谢。
“不敢当!不敢当!”老艄公受宠若惊,他干这营生不被客人糟践已是万幸,遇到个像仇恕一样以礼相待的客人,他做梦都不敢想。
一时心情大好,脚步也轻快不少,很快找来一个马倌。
那马倌见二人衣着光鲜,全身上下穿的都是绫罗,料是有钱的主,开口就要一匹五两纹银的代管费。
仇恕身上一共就十两,还是跟顾盼兮借的,认为他是狮子大开口要价太高,正要开口还价。
“好!”顾盼兮已抢先一步应下。
马匹已有人照管,雪斛珠不怕有人偷,把它叫来身边,让它在岸边候着不要乱跑。
雪斛珠十分温顺,伸舌头舔舔仇恕的手,独自走到路边躺下,不影响来往的行人过路。
顾盼兮见它极有灵性,甚是喜爱,叫艄公回舫拿些肉来,亲自送去给雪斛珠吃。
马匹、雪斛珠都已安顿好,艄公邀二人上舫。仇恕人高,一步跨上船舷,微一用力后脚也踩上船板。
站稳后,转身伸手来拉还在岸边的顾盼分。
“不用邵兄劳神,盼兮自己能上。”顾盼兮再次羞红俊脸,不让仇恕拉他。
仇恕一脸茫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实在想不通都是男人,拉拉手害什么羞?
他个铁憨憨不明内情,舱边的丽人却已看出端倪,暗道:“先上舫的公子还不知岸上的是个假公子,她是女扮男装的真千金。”
她正想之时,顾盼兮脚尖轻点地,如一只抄水的燕子掠向船头。
“啊!”惊得她与艄公齐声叫唤。
顾盼兮个不高,体不胖,但也不低于八十斤,这一跃一落,若是受力不均,下落的力道很可能踩翻画舫。
就算踩不翻,也会晃动舫身,站在船头的人会站立不稳跌落湖中。
他们正担心之时,顾盼兮已如一片柳叶轻飘飘落在船头,船身不晃不动平稳如常,二人悬着的心才放下。
艄公收了揽绳,先用力把舫推向湖心,在舫离岸前他前脚已搭上船头,后脚猛蹬堤岸,借反弹之力把自己送上画舫,也把画舫送向湖心。
艄公回到舫尾掌舵撑船,仇恕先夸顾盼兮好轻功,再与他一起走向舱门。
“奴家夏风荷,恭迎贵客。”二人行至舱前,唱曲女敛衽一拜迎客。
“姑娘客气。”仇恕作揖回礼。
“不敢当!不敢当!”夏风荷也像老艄公一样惶恐。
别看她妆容精致,衣着光鲜,却也过得并不如意。那精致的妆容,光鲜的衣服,不是为自己穿,为自己打扮;也不是为悦己者容。
是为那些来舫上寻欢的寻欢客而打扮,并非出于自愿,且多受轻贱,不被亲戚朋友和世人认可。
那些来此寻欢的多视她为下等人,只会轻贱她的灵魂,摧残她的肉体,从不会怜香惜玉。
心中悲戚只有等夜深人静时,独自斟一杯浊酒,对孤月和泪饮,酒到酣处诉与清风明月,不敢对人言。
忽遇一个仇恕这样文质彬彬的客人,一时受宠若惊,倒不知该如何应付。
“夏姑娘,把好酒好菜拿来。”来此为的是饮酒寻欢,顾盼兮让夏风荷上酒上菜。
“何伯,把酒菜拿来。”夏雨荷迎二人入舱,先叫老艄公何伯上菜,然后看向二人问道:“二位公子是听曲,还是夜宿?”
她知顾盼兮是女子,但顾盼兮自己没说破,她也不好说破,习惯性的把他们都当成寻欢客,开口就说营生的切口。
“啊!什么意思?”初来江南的仇恕还不知画舫是水上青楼,以为只是吃饭的地方,不知还有陪宿服务,惊得起身就往外走。
他出自少林,酒戒、荤戒已破,这色戒说什么也不敢破,来此烟花之地深觉自己罪大恶极。
“该死,我咋忘了画舫是干什么的?怎就稀里糊涂上来。”顾盼兮暗自后悔来画舫饮酒,见仇恕要走,也起身要跟着走。
“二位公子,看不上妾身姿色,不妨留在舫上把酒听曲,也是一大乐事。”
夏风荷暗怪自己鲁莽,一个女子带一个年轻男子上画舫饮酒,又怎会宿夜寻欢,赶紧改口补救。
“邵兄,饮酒听曲也不错,比在酒楼寡酒下菜有意思。”顾盼兮是女儿身,逛青楼是大忌,今天扮男装无意上画舫,有些好奇烟花之地是如何让男人流连忘返,想趁扮男装的机会一探究竟。
“嗯!也罢,只听曲,不夜宿。”仇恕只是不想破色戒,在知好色而慕少艾的年纪,对新事物的好奇与常人无异。
初登画舫,也想探探画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寻欢的男人流连。
二人重新落座,夏风荷坐在舱门处,怀抱琵琶轻舒一口气,又问道:“二位公子听什么曲?”
“姑娘擅唱什么?”顾盼分问道。
仇恕于此道不通,只能静坐一旁看热闹。
“风荷不才,会唱的曲不少,一时倒不知该怎么回答。”夏风荷答道。
“漱玉先生的《一剪梅》你可会?”顾盼兮是女儿身,最喜欢的还是卿卿我我的《漱玉词》。
“是红藕相残玉簟秋那一首?”李清照的《一剪梅》数这一首名气最大,夏风荷猜他要听的是这首。
“正是,可否唱一曲?”
“奴家献丑。”
夏风荷说罢拨动琴弦调音,调好后,先弹一段引子,再开嗓吟唱。
从红藕相残起,一直唱到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琴声悠扬,歌声婉转如泣如诉,听得感性的顾盼兮泪盈双目,楚楚可怜尽显女儿之态。
仇恕那个铁憨憨依旧没看出她是女人,还在奇怪她怎像女人一样多愁善感。
“好!唱得真好,来喝一杯。”顾盼兮斟一杯酒,递给夏风荷。
“谢公子。”夏风荷放下琵琶接过酒一饮而尽,又斟一杯回敬顾盼兮,敬完顾盼兮再敬仇恕。
她酒量极宏,连敬仇恕、顾盼兮三杯,二人极少饮酒,三杯太急已有些不胜酒力,她独饮六杯却与没事人一样。
“夏姑娘,且慢敬酒,先再唱一曲。”顾盼兮吃不消她的热情,以唱曲为由阻她再敬酒,为自己与仇恕争取些时间缓缓。
“是是!姑娘声如天籁,在下听一曲还不尽兴,请姑娘再唱一曲。”仇恕也被她热情敬酒搞得焦头烂额,附和顾盼兮让她唱曲,以解当下之危。
两个客人都要听曲,夏风荷不好忤他们之意,放下酒杯坐回原位抱起琵琶调好音色,又唱一曲李煜的《虞美人》。
“好!”刚唱完,仇恕、顾盼兮还未叫好,仓外传来一声粗犷的叫好声。
“风荷妹子唱得真好,哥哥来了,还不出来迎接,难不成你今夜不想有个人给你暖被窝。”
夏风荷还未回话,那人又说粗话调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