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镜花水月4
“我们定亲吧，阿厌。”
岑留风看着梅不厌微红的眼眶，轻声说。
说出这话时，岑留风心中升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感情，既觉得耽误了梅不厌，又难以避免的对他生出怜惜。
梅不厌听见她的话，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但是目光又有着难以掩饰的悲伤。
“留风，谢谢你，我会做好岑家的主夫，一直陪着你的。”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还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要做一个画师，可是如今我也必须承担继承者的责任。你我二人，都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
说到最后一句，岑留风嘴角勾起一抹勉强的弧度。
“留风准备什么时候去科举？”
岑留风眉眼带上轻愁。
“明年，我跟母亲说要去游历一年，她说条件是和你定亲，如今我们定下这件事，我也不想你留在咸阳遭受非议，你要不要和我一同去游历？”
梅不厌心间浮上甜意，淡淡颔首：
“留风，我们一起去。”
但是转而他又担心起来：
“只是我母亲那边……”
岑留风轻声安抚。
“我去和她说。”
梅不厌看着岑留风，避开她平静又温柔的视线，觉得自己卑劣不堪。
“留风，游历只有我们二人吗？”
岑留风低眉沉思一会儿。
回答道：
“还有阿隐，我答应过他要带他一起去看看天下山水。”
梅不厌感觉心间被堵住了，说不出话，按下那些不舒服：
“好，那便我们三人一起。”
岑留风自然看的出来梅不厌脸色的难看，她心里暗叹一声：
“阿厌，我们既然已经要定亲，你不必觉得亏欠我什么，你若是不愿意，大可不必压抑自己。”
“一定要带上阿隐吗？”梅不厌询问道。
“我只有这一年时间，一定会带他去的。”
“如果我不和你定亲，你是不是准备只带阿隐去？”
“是。”
梅不厌眼睛有些红了，低下头，声音颤抖：
“我是不是破坏了你们？”
“你没有，我说过我没有喜欢的人，阿隐是我从小就认下的弟弟，以后我会亲自送他出嫁。”
“带他去，真的是因为以前的承诺。我对他从来都是姐弟之情。”
梅不厌把心酸和嫉妒压回去，喝一口茶，淡笑道：
“我自然信任留风，以后我也会把阿隐当成亲弟弟看待的。”
……
“什么？姐姐你要和梅公子定亲？！”
阿隐从树上跳下来，十三岁的少年正是抽条的时候。
深蓝色的眼睛受伤，看着岑留风不可置信。
“为什么？”
他一步走到岑留风面前，已经比岑留风高了，阳光的阴影落在他脸上。
阿隐捏紧了手，绷紧了背后肌肉。
岑留风和阿隐拉开距离，脸沐浴在阳光下，细细的绒毛让脸蒙上一层光晕。
“没有为什么，他要和我成婚，就是这样。阿隐，我从前说过要带你去看曦月王朝的江山，你现在还想和我一起去吗？我只有一年时间。”
阿隐抑制住颤抖的嘴角，咬住唇：
“那姐姐我呢？”
哭腔被带出来，岑留风看着阿隐难过的眼睛，有些不解，微微歪头。
“阿隐，你不想我成婚吗？”
他后退一步，身上顿感无力，精神萎靡下来：
“姐姐成婚，我当然会祝福。”
阿隐转过身手扶住树干，一下跳上了树，坐在上面。他看着远方的云，手捏紧树干。脸在阳光下顺滑如白玉，肌理上都是少年的生机。只是一双星眸下方红了。
“姐姐去游历，我当然会和姐姐一起去。”
岑留风看着阿隐通红的眼眶，他坐在树上，好像只要不看岑留风，她就不会发现他的难过了。
她走到树下，是阿隐坐的树干的另一边。
阿隐喜欢穿深蓝色，他说这样和岑留风看起来就更像是一家人了。
岑留风一身浅蓝，树下的荫蔽让她感到些凉意。
“阿隐，你是我的弟弟。”
“又，嗝儿，又不是亲生的。”
他一边说一边落泪，眼睛里的委屈快要溢出来，努力抓紧了树干，紧皱着眉头，眼泪流进嘴里，好苦涩。
他抬起手臂擦眼泪，眼前一片模糊。
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脑海中还浮现着她的样子。
岑留风的手为他擦去泪，她坐在他身边，无奈又温和的看他。
“阿隐，你还小，日后你就会明白，这世界上不止我一个人。”
没有言说的后一句，两人都明白。
这世界上不止我一个人让你喜欢。
“我带你去看曦月王朝的江山，也是想告诉你，世界很大，等我们游历回来，你或许会改变想法。”
阿隐抽噎声渐渐隐去。
“姐姐，我明白了。”
嘴上这么说，他心里却想到，不会了，这世界上明明就只有姐姐。
……
之后的一年，岑留风带着梅不厌和阿隐游历四方。
他们曾攀登险峻蜀道，也曾泛舟游西湖，曾在雪山上见圣湖，也曾悬崖边见奇花。
这一年岑留风画过国色天香的花魁，亦画过骨瘦嶙峋的老妇，画过大漠孤烟直，亦画过明月出天山。
攀过绝壁，潜过长河，在天水山脉的最高峰见过五月飞雪，在边境的长城飞霜中见过大漠孤烟。
三人一路同行，倒也发展出些情谊。
阿隐和梅不厌总是互相看不惯，但是在岑留风面前又总是装作相安无事的样子。
岑留风和梅不厌说话时，阿隐总是打断，然后拿来一些新奇东西和岑留风一起看，梅不厌在这个时候说不上话，只能看着他们二人相处。
而梅不厌也总是会找理由和岑留风一起出去，说是要培养婚前默契，而阿隐每到这时脸色都会很差。
直到有一次三人在攀登蜀道时，阿隐不小心踩空，被梅不厌拉住，之后二人的相处别扭起来。
阿隐有些难以启齿自己的心思了，他总有一种自己做错了的感觉，觉得不该破坏岑留风和梅不厌未婚夫妻之间的感情。
但是他又看不得岑留风和梅不厌亲近，然而还没等他想明白，三人的命运便被裹挟着走向未知的方向了。
一年之期还未到，岑家主传信告诉岑留风，她病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