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散了吧！
小和尚一听这话，浑身血液直冲头顶，无法接受这段话。姑娘前一段时间过来这里，是为了见住持吗？她还特意问了关于住持的事情。
住持听到这里眼神微动，身形却依旧不动如山，冷声道，“一派胡言。”
舒安安喃喃自语，“舒娘是我阿娘，刚刚大师烧的，是我的孩子，所以大师，你说我未完成的心愿会是什么。”
见住持依旧无动于衷，舒安安自顾自地继续说，“我阿娘在我五岁的时候死了，后来我就被卖到了青楼。长大之后，又被王和安强迫赎身带回王家，可是王家容不下我，怀了孕也只能打掉。我彻底一无所有，没有亲人，没有地方可以去，最后生无可恋的我选择了自尽。大师可能不知道，我死之前来过这里。”
小和尚终于明白了，舒安安那时候看着大殿，她不是在看大佛，而是佛前诵经的住持。
“我阿娘可怜了一辈子，她被铁链锁在暗无天日的柴房里五年，含恨而死，死的时候也遭受了极大的痛苦，而大师还是那个德高望重的住持。”
“够了。”住持出声打断了她，语气厌烦，“你说这么多是想做什么。”
柏皞有一种不妙的预感，他双手背在身后，按兵不动。
舒安安听闻此话沉默下来，身体慢慢变得浮肿，皮囊也一点点腐烂，如碎石般掉落，眼睛流出两行血泪。
“什么都做不了，我只想见见我的家人，仅此而已。”
舒安安周身落寞，她觉得好疲惫，身子渐渐化作青烟，最后她看了看小和尚，颤声道，“小师傅，如果……”
一阵风起，她的身体化作无数颗粒消散在风中，声音戛然而止。
舒安安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了，他永远也不能知道那段未说完的话是什么！
小和尚感受到刺骨的寒冷，愣在原地。
朝羿看到了住持使力的手指，眉头微皱，轻笑着抬眼看向住持的脸，“大师何故如此。”
住持面色无常，语调平静，“老衲不会纵容鬼魂肆虐，她只是归于自然，事已至此，二位施主好走，恕不奉陪。”
小和尚大脑空白，一脸茫然注视舒安安刚刚站的地方，突然目睹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切，他心里好像有了答案，回头看着远去的住持，那个他一直景仰的人。
柏皞伸手拍了朝羿一下，扫了一圈这破旧简陋的寺庙，凉薄之人何来慈悲。
他走到小和尚面前，看他眼神清澈，“小师傅，你或许可以帮舒安安解脱。”
舒安安流产的时候，她和胎儿身上的血是一样的，而当时刘嬷嬷带走胎儿的时候，也没擦洗，就把那带着舒安安血液的小人儿，埋在了王和安的床底。
按理说，血腥味都一样，并且也过去了好几天，味道早就冲淡了，偏偏小和尚能辨别了出来。
柏皞思及此，日后能不能了结这段孽缘，他的能力兴许可以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小和尚从震惊中恢复，“我为舒姑娘日夜诵经祈祷，是不是能好好超度她。”
“她本来就是受害者，不过你能为她做这些，对她和你都是好事。”
小和尚轻轻询问，“那她和住持之间的事，我能知道吗？”
柏皞拿着瓷白的小酒瓶，晃了晃里面的清酒，“可惜小师傅不能喝酒，不然知道的更多，能为她做的事也能更多。”
“那能不能直接告诉我所有发生的事情？”
“不能。”
朝羿拿起烟斗抽了一大口，吐出的烟雾缭绕，以舒安安刚刚站的为中心聚集，久久不散。
他透过烟雾看向小和尚，眼神冷酷，“去找到舒安安的尸身，带她到她母亲身边，让她们相聚。”
小和尚睁大双眼，“可是我不知道舒姑娘她身子在哪里？”
朝羿拿出一个荷包，看着烟雾在他们面前聚拢，越来越浓，最后统统收入其中。
柏皞开口向他说明，“你有佛缘，感知能力很强，能从王和安身边感知到舒安安来过的气息，所以你也能找到她最后去的地方。”
“一路找下去吗？”想到这里，小和尚觉得，这可能是个漫长的旅程，他真的没有信心。
“凭你自己的感觉。”
“那我要怎么找到舒姑娘母亲的墓地。”
“会有人带你去的。”
“是谁？”
“在你找到舒安安尸身的时候，那个人会出现。”
“好，我明天一早就出发。”
“等等，”朝羿叫住他，“这个荷包里是舒安安的魂魄，你遇到那个同样找舒安安的人时，把这个交给她。”
“好。”
小和尚一走，柏皞看着朝羿面前的那一团白雾，“他刚刚是准备打散舒安安的魂魄，让她永世不得超生吗？，”
“是有那个打算。”
“呵，要不是我提前做了准备，真就散了。”
“如果刚刚不是小师傅拦住舒安安，她还真有可能成恶灵，那住持就更有理由消灭她了。”
于此同时，钱姑姥坐在桌前，面前的蜡烛一左一右，疯狂跳跃，看着刚出来的卦像，她松了一口气，还好。
钱姑姥没有离开这个镇，她现在就在客栈里，和朝羿他们同一家客栈。
昨夜钱姑姥刚到王家，发现王家的不寻常，她就给自己算了一卦，显示卦象提醒她会遇到不可思议的人或事，她以为就是刘嬷嬷提到的能力在她之上的人，这才匆忙离开。
在临走的时候，她见到了舒安安的鬼魂，替她不值，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做些什么，就给王夫人留了一个纸条，并劝导舒安安离开王家，还把舒娘的结局都告诉了舒安安。
如果昨天钱姑姥没有把舒安安的魂魄带离王家，那么白天她就会直接被住持消灭了。
不过事后钱姑姥没有出城，朝羿他们出现在钱姑姥面前的时候，钱姑姥以为是自己擅自干涉他人的命运，惩罚那么快就找上门了。
“二位公子，我只是糊口度日，还请手下留情。”
“你没有做错，你现在做的事情，本就是命运里的一环。更重要的是你要记住你接下来要做的事。”
朝羿和钱姑姥说明，舒安安的灵魂会不自主地跟随她那个孩子，那她最后可能会魂飞魄散，既然钱姑姥已经参与进来了，那离开的时候要带上舒安安的灵魂一起走才行。
“那二位公子，我既然也是命运里的一环，就不算干涉他人命运受到惩罚吧。”
“你的惩罚早就已经受过了，现在是你弥补的时候。”
钱姑姥空白的双眸颤动，往事袭来，悲从中起。
她曾经擅自干涉他人命运，救助了一个濒死少年，收留在家中，结果她家破人亡，自己一夜白头，哭毁了双眼，而她自己靠着一点道行苟活至今。
柏皞看着眼前苍老无比，瞳孔泛白无焦距的妇人，提醒她，“你当年救的人本该早逝，因你的干预，他不仅活到今天，还背负了人命，舒安安母亲的命运因他而改变，舒安安原本不存在这个世界的。”
钱姑姥泪流满面，她已经快后悔死了，“我能怎么弥补？”
“你去找到舒安安的肉身，带到她母亲那里合葬，如果她灵魂还在的话。”
“我该怎么知道她灵魂？”
“大概这两天你就能算出她的位置，在那之前，不要乱走动。”
钱姑姥欲言又止，思索片刻还是开口，“我当初救的那个人，会怎么样？”
“回归他本来的命运。”
朝羿盯着钱姑姥那看似慈悲实则愚蠢的样子，直接挑明，“你知不知道，那人多活的五十年，是你儿子的五十年。”
钱姑姥呆愣在那里，心脏一阵刺痛，她呼吸急促，反应过来后，冲过来揪住朝羿的袖子，大声呼喊，“你说什么……我的儿子……我儿子……”
“这就是你随便干涉他人命运的代价，那是你绝对承担不起的代价。你早就该认清自己，糊口的道术也敢和命运作对。”
这段话残忍又真实，朝羿甩开她，钱姑姥跌坐在地上，痛不欲生。
“我们现在要去解决那人，这样你儿子就能转世了，你现在首要的是弥补自己的罪孽。”说完柏皞迈步离开，徒留痛不欲生的钱姑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