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尸两命
五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刚好一个小女孩懂事的年纪。
舒娘来陈家的第一年生下了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女孩,即便如此,陈家也没想过把舒娘放出来,陈母是料定她不会为了一个女儿安心留在陈家过日子的。
自从陈母感受到了舒娘有求死的的念头开始,就把她一直锁在杂物间里,舒娘不肯吃东西,也都是一家人直接灌进去,这才支撑到现在。
舒娘第一次生产那天,是半夜,陈家所有人还在熟睡的时候,从杂物间传来婴儿的啼哭惊醒了陈母。
陈母听声来到杂物间查看的时候,孩子已然落地,舒娘生生忍住了产子时的痛苦。
她是想趁夜里大家都睡着,孩子生下来再把她弄死,陈母进去的时候看到舒娘的脚就踩在孩子的脖子上,当时脸都紫了,所幸陈母发现及时,这才抢下孩子。
“虎毒不食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陈母看着眼前披头散发的女人,衣不蔽体,双眼通红,哪像刚来的时候干干净净,容颜清丽,和现在疯疯癫癫的模样大相径庭。
“哈哈哈~我就是想让她死啊,你不知道吗?”舒娘明明已经非常虚弱,却能哈哈大笑。
眼角的眼泪一滴滴落下,这个孩子往后余生恐怕会活的很艰难,如同自己一样,还不如早早死去。
陈母嗤之以鼻,“你想都别想,你是怕她以后和你一样的日子吧,这可是个女儿,比男孩值钱。”
临走的时候,陈母最后提醒她,“如果你想以后看着这孩子平安长大,最好尽快为我陈家生下一个孙子。”说完抱着孩子离去。
舒娘觉得自己精神恍惚,仿佛下一秒就要失去理智彻底疯狂。
她那种控制不住的怨恨,对自己的愚蠢,才有了今天这个局面。对那个救了自己最后又抛弃自己的男人。包括那些把自己送到这里的人,让自己过上这地狱般的日子。最后是不断拿孩子威胁自己的陈家人。
她从恨不得自己死去,逐渐怨恨到想杀了他们所有人,全都不得好死。
舒娘的女儿,陈母给她取名小梳子,他们也懒得给她想名字,现在已经五岁,陈家还是没有把舒娘放出来,不过偶尔会放小梳子进去看她娘,以博取舒娘的母爱,让她认命。
可她好像执念一般,一会儿冷漠,一会儿发疯,一会儿诅咒所有人,大半夜一直骂,现在全村都知道陈家当初买来的儿媳妇疯了。
被吵得睡不着觉的时候,陈母就会把小梳子赶到她娘面前,绑在椅子上看着她娘,小梳子会吓得一直哭,这时候舒娘会闭嘴,就这样舒娘闹过几次便消停了,说明她还没有彻底痴傻。
陈母对她这种小手段更是不屑一顾,鄙夷至极。
对舒娘、对小梳子的虐待持续到如今的阶段,而舒娘再次怀孕并且即将临盆,陈家小心伺候,也不敢用小梳子刺激她。
陈母没事就去庙里上香,祈求上天给陈家一个健康的大胖小子。
他们沉浸在马上有孙子的喜悦中,便也忽略舒娘那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明显的报复之心。
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里,舒娘声嘶力竭地哭嚎,陈家三人被吵得心烦意乱,陈大山拎起小梳子就往杂物间的地上扔,小梳子从有意识以来,经常挨打,看陈家人脸色过日子,已经比同龄小孩懂得多,再痛也不敢随便哭闹,此时也只会撑着小手小脚爬起来,跪在地上。
陈大山恶狠狠揪着小梳子的头发,对着舒娘说道,“喜欢嚎是吧,你再嚎,我就把你女儿卖到妓院去。”
从陈大山拎着小梳子进来的时候,舒娘就一直死死盯着陈大山,听到陈大山的话眼神里的仇恨再也按捺不住,双手扯着锁链欲要冲过来掐死他。
可面对双手双脚的锁链,被困住了行动,她毫无办法,只有锁链不断拉扯的刺耳声。
陈大山压根不在乎,一个被锁住的女人,能拿他如何。
“疯婆子,以后你女儿也只会和你过一样的日子,你应该感谢我现在还给你养着。”他把小梳子绑了丢在地上就直接走了。
小梳子泪眼朦胧,哪怕陈大山走了,她也不敢哭。
她知道眼前的人是她娘,两人之间没有感情,她也害怕被大家叫作疯子的舒娘。
小梳子从出生就没感受过被爱,使得她性格软弱可欺,大概是从小营养没跟上,加上陈家虐待,思维也比同龄孩子迟钝很多。
无论是陈家还是村子里,没少受欺负,她不敢看舒娘,只敢挪动被绑的小身子,藏到角落里睡着了。
舒娘没有和她说过话,两人被迫面对面的时候,舒娘也只是安静看着她,不停地流泪,看起来心疼极了,就像这一刻,陈大山一走,舒娘悲痛万分。
“我的女儿,阿娘对不起你,我保护不了你,你以后会吃好多好多苦,怎么办,你该怎么办。”沙哑又粗糙的声音,小梳子朦胧中,这是她娘留给她最后的记忆。
舒娘失声痛哭,眼泪一直掉一直掉,心脏尖锐的刺痛感让她越发无法停止哭泣,好像对女儿所有的愧疚都要在这一夜发泄殆尽。
她想过为了女儿好好的活下去,起码自己可以当女儿的依靠,可她恨啊,她恨所有人,她做不到好好生活,甚至装不出来妥协的样子,日日夜夜心里的仇恨,不断侵蚀她的意识。
其实她已经感应到自己命不久矣,她能解脱,她的女儿又该怎么办……
天不随陈家愿,那天夜里,舒娘肚子疼痛难忍,或许是不停折磨自己导致早产,她故意发疯,只是想见小梳子最后一面。
舒娘也是足够狠心,咬着牙不吭声生孩子,头出来的时候,她硬生生给他憋在肚子里,头在外面,身子卡在里面,孩子最后窒息而死,而舒娘大出血,一尸两命。
等陈家人一早发现的时候,母子二人已经冰冷僵硬,陈母把舒娘肚子里的孩子一把扯出,是个男孩。
陈母跪地哭泣,“我的大孙子啊,我的孙子,你娘也太狠心了,哎哟…哎哟…可怜啊,命怎么这么苦啊……”
陈大山气不过,抬起残废的那条腿,一脚一脚踢着已经死透的舒娘尸体,“贱人,贱人……”陈父拉着自己儿子,不让他继续这样撒气,现在人死了,需要安排葬礼,还是一尸两命,而且这死的不安详,舒娘的眼睛都没闭上,只怕……
眉头紧蹙,陈父侧身看着缩在墙角的小梳子,她此时目怔口呆,惨白着小脸,也不知是不是看到了全过程,反正吓得不轻。
陈父找来草席,把舒娘的尸身盖住,“我们出去商量一下后事吧。”
陈大山满腔怒气,眼下正要发作,被陈父捂嘴拉了出去,陈母看看家人,看看小梳子,愤恨跟上。
“你拉我干嘛,我儿子死了,我还不能骂两句了。”陈大山还是一副气不过的样子,咆哮道,“我不止要骂,我还要把她丢到荒郊野外喂野狗。”
陈父坐在门口台阶上,望着跟来的陈母,沉声叹气,“两条命,难产而死,她还是死不瞑目,会不会变成厉鬼来报复。”
此话一出,陈母也从失去孙子的悲伤中缓过来,开始思考。
陈大山不当回事,怕一个女人,说出去都让人笑话,死了更不怕了。
“那我去请一个神婆来家里看看,要不要做场法事。”陈母觉得这样应该会有点效果。
“有必要吗?娘,你钱多的没地方花啊,找那些江湖骗子。”
陈父大声厉喝,“闭嘴~你懂个屁,别一直说些没用的话。”又看着陈母,“你去找找,尽快,尸体我们先不动。”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