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长大
今晚的夜空没有星星和月亮，有的是乌云，很奇怪，那会儿的晚风还很轻柔，可现在，街道上刮起了大风，忽的一声响，雷声划破夜空，紧跟着倾盆大雨。
医院一片寂静，走廊鲜有灯光。
没有人会想起深夜医院里的人，没有人会关心她们是否安稳入睡，这个世界所有的人都在匆匆忙忙。
重症监护室里，萧苒躺在床上，一直看着窗帘。
她其实想看窗外面的风景，想看狂风下树叶摇曳，想看雨水开出水花，想看雷电如何照亮夜空……
而这些，是她之前丝毫不会为之停留的风景。
来这几天了呢？她不知道，她固执的觉得，这是梦，只是梦，梦醒了就好了，梦醒了，她的手里握着的，还是录取通知书，眼睛看到的，还是父母的笑容，耳朵听到的，还是旅游的规划。
不会是冰冷的病床，不会是身体上插满管子，不会是无情的噩耗……
萧苒眼角不自觉滑下泪。
自从躺在病床上，萧苒没有睡过好觉，一直处在轻度睡眠甚至几晚几晚睡不着。
之前的萧苒，是一个成熟且开朗的女孩，满脑子都是毕业和大学，想快点长大，去更大的世界看一看，一切的喜讯如约而至，马上就可以实现愿望，可最后呢……
这跟她想的长大不一样。
……
外面的雨来的突然，并且越来越大。
萧星河看着车窗汇聚的雨滴往下落，总感觉是一个生命的衰竭。
周围的一切都很静，时而有车急速行驶溅起大片水渍，空无一人的街道，时清梦也不知着急，她知道后座那人正在出神，估计心里想的都是萧筱。
十字路口处，亮起红灯，时清梦停下车，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方向盘，等绿灯亮起，汽车再次上路，她问道：“你是怎么一眼看出那是萧筱的？”
萧星河闻言，望向开车的人，虽然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但能描绘出她此刻的表情，这句话，应该是她思来复去想了几遍才问出来的吧。
萧星河想着，再次看向窗外，想着时清梦的问题，怎么会一眼看出？肯定会一眼看出啊，那女孩天天往自己这边跑，不是问这就是问那，机灵古怪，上下学看到自己都会跑过来问候老师好，她啊，都快成自己的女儿了。
萧星河心里笑了笑，回应道：“熟了呗，跟自己亲生似的。”
“也是。”时清梦及时应和道，“毕竟她是你的英语课代表，你们接触的时间太多了，久而久之，印象自然会深。”
回应时清梦的是一声叹息，她正想问怎么了，萧星河伤神道：“也不知道萧筱的姐姐怎么样了，这个病……”
时清梦懂她的欲言又止，只回了她一句话：“向前走就行。”
……
时间一点一滴走过，从漆黑的夜晚到天边一抹白，街道上逐渐熙攘起来，雨也停了。
时清梦迷迷糊糊的起来，看了眼外面，又看了眼车的后座，萧星河还没有醒。
她们在车里度过了一夜。
时清梦没有叫醒她，自己轻手轻脚走下车，来到一家早餐店前，排队买了四份早餐。
准备回到车跟前时，发现不远处的树底下，萧星河正看着自己。
视线不知道对了多少次，萧星河扫了眼她手里满满的早餐，笑了笑，大步走过去帮她拿了两份：“谢啦，辛苦了，快走吧。”
时清梦愣了愣，随即一笑，快速跟了上去。
清晨八点，医院各处已经挤满了人，两人穿梭在人群里，来到萧苒所在的楼层，远处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不用想都知道，那是萧苒的父亲。
“你先进去看吧，我去问一问医生什么情况。”时清梦说道。
“嗯。”
沉闷的走廊，传不出任何谈笑声，这里的每一个病人，说不定在某刻，就会消失匿迹。
萧星河理了理自己的心情，走向那位父亲，她简单介绍了下自己，将手里的早餐塞在他手上，两人一起进了病房。
也就在那一刻，萧星河看到病床上的萧苒侧过了头，虽然速度很快，她还是间隙中，看到萧苒掉落的眼泪。
“苒苒，这是你妹妹的老师，她来看看你。”萧父介绍完，便出了病房。
他知道自己留在病房里帮不上忙，这些日子，他总是能在萧苒的眼睛里看到绝望，即使自己包括好多医生护士劝她鼓励她，可她就是提不起精神，萧父希望萧星河的到来，能给她点希望。
病房里，萧苒一直侧着头，她些迷茫，不明白妹妹的老师为什么会来看她，但还是礼貌的道了声谢。
那句谢谢完后，就没说过一句话。
萧星河走过去，问道：“给你带了点早餐，先吃点？”
萧苒摇摇头。
萧星河没劝她，将手里提的东西放到桌上，细心询问道：“感觉怎么样了？”
还是没得到回复。
萧星河没有厌烦，耐心道：“我做不到感同身受，不知道你有多痛苦，所以很多安慰的话我知道是废话，你也会觉得厌烦，我也知道你很恨上天为什么偏偏捉弄你，可是事情发生了，只能面对。”
“可我不想面对。”沉默许久的萧苒终于转过头，她看着萧星河的眼睛，很不甘的问道，“马上就九月份了，其他人拿着录取通知书高高兴兴的进入大学，而我只能躺在这里，身上插着各种管子，什么都干不了，每天花着钱输着各种液，他们说只要坚持下去我就会好，可是真的会好吗？我迟早会死吧。”
她用不起波澜的话定义了自己的未来。
萧星河微微蹙眉，不知道怎么劝这个颓丧的孩子，叹气道：“你总要有一丝希望的，如果自己不坚强，不振作，再发达的医学技术也救不了你，这还不是尘埃落定的时候，你怎么就知道不行呢，你的父母还有妹妹，还有这里的每一位医护人员，他们都在尽全力帮助你，少一点害怕和担心，好吗？你才十八岁，你的路还有那么长，好好吃饭，好好长大，可以吗？”
“我不想长大……”萧苒再也忍不住，哭泣道，“要是时光能回到从前就好了，那时候的我没有任何病，每天都很快乐，我一直以为长大可以看到更大的世界，可是……并没有，并没有……这不是我所想的长大。”
“先别哭，情绪别这么激动。”萧星河急忙安慰道，“没事的，振作起来，你也会进入大学的校门，相信你自己。”
萧苒止住泪，好一会儿，低喃着，好，我相信会好的，会好的……
一丝的希望都在那些重复的话语里，萧星河心很疼，却很无助。
病房外，时清梦正在询问医生关于萧苒的情况，医生给出的结论是，需要骨髓移植，移植前需要配型，如果配型成功的话，就可以开始手术。
“那家属配型成功的几率是多少？”时清梦问道。
“家属配型的成功几率是很大的，我已经告诉他们家属了，等会儿就准备开展。”
“好，谢谢……”时清梦准备离开时，又忽然问道，“医生，谁要配型？”
“她的父亲。”
时清梦心里的那个猜测最终成了肯定的答案，她就知道，会是女孩儿的父亲。
“那配型成功后，这个手术费用是多少？”时清梦接着问道。
“三十多万。”
时清梦顿了顿，这种手术不是一般家庭付得起的，从她看到萧苒一家时，就能看的出，他们家境一般，但无论怎么样，人命比什么都重要，时清梦又道：“那医生，如果配型成功后，能告诉我吗？这些费用我先帮他们垫付着。”
医生明显愣了下：“您跟他们是什么关系？”
时清梦笑笑，答非所问道：“我只是尽全力帮助他们罢了，麻烦您了。”
……
时间推着所有人往前走。
萧星河在病房里一直陪着萧苒，给她讲故事，讲未来，她在萧筱的苍白的脸上时而能见到笑，虽然不多，但是只要愿意笑，只要心存希望，结果不会差。
后面时清梦也进了病房，她们陪了萧苒一整天，到天黑都没离去。
这一晚，是萧苒睡的最踏实的一晚。
配型的结果也早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