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命运开的玩笑
时清梦怔了下，很快顺着萧星河的视线看过去，街边蹲着一个女孩，头埋在胳膊里，身体在微微颤抖。
说实话，女孩所在的地方灯光很暗，加上她把自己蜷缩的很深，如果只是时清梦一个人，她或许并没认出那是萧筱。
萧星河竟一眼认了出来。
“她怎么了？”萧星河呢喃着，迅速奔了过去，时清梦也跟了过去。
两人站立在萧筱面前，萧星河看了眼时清梦，又把视线转向萧筱，试探问道：“萧筱，你怎么了？”
颤抖的身影明显愣了下，过了几秒，萧筱传来闷闷的声音：“没事……”
那声音明显哭过。
时清梦和萧星河都听的一清二楚。
时清梦半蹲下，手轻轻搭在萧筱的肩膀上，柔声道：“怎么了，是遇到烦心事了吗？可以告诉老师吗？或许我们能帮你。”
夜晚的风轻拂过三人，萧星河站在旁边，时清梦半蹲着，她们都在等女孩的声音。
汽车喇叭声滑过夜空，女孩带着哭腔问道：“老师，为什么命运这么爱开玩笑？”
时清梦和萧星河同时颤了下，她们所认识的萧筱是一个很开朗的女孩，很少见她这个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尽管她们都是成年人，但没办法给萧筱一个准确的答案，更何况这种问题，没有答案。
两人沉默许久，萧星河也学着时清梦半蹲在了萧筱的另一侧，想开口说几句安慰的话，先来了一道微弱的声音：“我姐姐生病了。”
时清梦和萧星河互相望了望，萧星河准备好措辞，“没事”都已经要从声带里出来，微弱的声音又抢先她一步——
“白血病。”
没有大吼大叫，没有过度悲哀，萧筱用平稳细微的声音说出了三个字，半蹲着的两个人心狠狠漏了一拍。
白血病，白血病……
三个字一直在她们脑海中回想。
那会儿还想着安慰萧筱的萧星河，突然没了话，只是看着那个蜷缩的影子。
时清梦也是一样，原本安慰的话烟消云散。
她们以为，只是普通的感冒或者发烧。
可若真的只是普通的感冒和发烧，她又怎么会在夜晚的街头独自哭泣。
难怪，难怪……
她们心里升起愧疚，时清梦想了好一会儿，手慢慢抚着她的背：“你先起来好不好，吃饭了吗？没吃的话我和萧老师带你去吃饭，然后送你回家。”
萧筱稍微动了动，抬起头，但只是低垂的，时清梦和萧星河可以看到她红肿的眼睛。
“我们先去吃饭好不好？”萧星河温柔道，眼里尽是心疼。
那是她的英语课代表，经常来找她问问题，聊天，还给她带自己家里做的早餐。
放假时萧筱还兴冲冲的朝萧星河道别，说着“老师，开学见。”
那时的她，肩上背着书包，眼里有光，整个人都是对未来的期望，然而现在……
萧星河想不通，怎么一个假期的时间，改变了这么多。
两人的话，萧筱并没有听进去，她确实没吃饭，可她感受不到饿，她依旧坐在街头，红着眼眶，盯着自己的影子，说着那些似电影般的情节——
“姐姐今年刚好十八，刚好毕业，刚好考完试，刚好成绩理想，刚好是自己想去的大学，刚好是自己喜欢的专业，刚好……”
她的声音再次颤抖，情绪又涌上来，哽咽道——
“刚好，已经拿到录取通知书，她明明……”
“好了，别说了。”时清梦把萧筱紧紧搂到怀里，她能感受到萧筱的泪已经浸湿了自己胸前的衣裳，一下一下抚摸着她，嘴里呢喃着她自己都不信的话，“会好的，会好起来的。”
萧星河望着痛哭的萧筱，眼眶不自觉湿起来，怎么会有这么梦幻的故事，又是怎么每一件都发生的恰到好处，足以让人绝望，让人喘不过气。
她的姐姐，现在又是什么心情。
她们都不敢想。
萧筱未说出口的那些话，时清梦和萧星河都知道——
她明明即将开启新的未来，认识更大的世界，结识更多的朋友，一切都是那么闪耀，令人羡慕，理想的大学，自己喜欢的专业，录取通知书……马上就可以踏进大学的校门。
偏偏有厚重的乌云挡住了光，再无希望。
两人陪女孩陪到很晚，她们很想送她回家，可是怎么劝说都无果，萧筱一直在哭，根本停不下来。
时清梦心里很着急，如果再让她这样下去，萧筱迟早会出事，而且极有可能心里会有问题。
萧星河轻轻推了下时清梦，时清梦看过去，萧星河口型比划着想想办法。
时清梦叹了声气，她又能怎么劝呢，无非是那些烂透了的安慰的话，可不说又不行，她像安慰自己孩子似的轻喊了声“宝宝”，萧筱没有什么动静，一旁的萧星河心却像被猫挠了下。
时清梦顿了顿，又道：“这个世界有太多遇不到的灾难，我们都会觉得离自己很远，可是地球几十亿的人，谁又能说的来哪一天会落在自己身上，命运就是这样爱开玩笑，我知道你有很大的怨言，很痛苦，可既然来了，只能接受，别哭了，现在天这么晚，你父母肯定很着急，在到处找你，先照顾好自己，好吗？我们送你回家。”
萧筱听到后面，情绪才稍微平稳了些，时清梦刚好说在她的痛处，姐姐生病后，爸爸妈妈天天都在医院，还要照顾家里的自己，只是短短几天，她能清楚的看见，他们瘦了一圈，每次看到他们，都忍不住难过，可又不想在他们面前哭，每次都躲在一个角落。
今天在医院，无意看到妈妈在偷偷抹泪，她鼻子一酸，跑了出来。
她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她在手机上搜了很多关于这个病的介绍，看着那些可怕的结论，她怕，怕有一天……
要面对分别。
萧星河在萧筱空洞的眼神里，看出了弱小与害怕，她拿出纸巾，替她擦去眼角的泪，一遍一遍告诉萧筱：“你先好好生活，其他的事，什么都不要想，一切自有定数。”
萧星河不信佛，可此刻她在心里默念希望上天可以可怜一下生命，她不是医生，做不了任何帮助，只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
萧筱最终上了时清梦的车，萧星河陪她坐在后面，拉着她的手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一路上都在想尽办法逗她开心，可是效果甚微。
萧筱知道萧星河的好意，也尽量配合着，不想让她太过尴尬，然而萧星河想看她发自内心的笑，但她知道，是很难实现了。
后半段的路程，车里没有人说话，时清梦为了缓解气氛，放了一些轻音乐，今晚的风似乎温柔了许多，消除了很多疲惫。
累了一天的萧筱，在这一刻，靠着萧星河的肩膀，睡着了。
车内很安静，时清梦的注意力都在路上，萧星河坐在后面，眼睛总忍不住看她。
她也没想到，今天一天的时间，会经历这么多。
车停到萧筱家门口，萧星河准备开门抱萧筱下来，时清梦率先打开了后门，轻声道：“我来吧。”
“嗯，谢谢。”
两人互相笑了笑，还是有距离。
时清梦接过萧筱，怔了下，萧星河捕捉到她片刻的震惊，小声问道：“怎么了？”
时清梦低头看着睡着的萧筱，心疼道：“好瘦。”
不用想都知道，她这些天，是怎么对待自己的。
萧星河“唉”了声：“先送她回家吧，她父母一定很着急。”
话音落地不久，一个急匆匆的身影冲出来，吓了她们一跳。
萧星河定睛一看，是一个女人的身影，她形色很匆忙，并且眼睛还很红肿，猜测是萧筱的母亲。
还没来得及问，女人看到时清梦怀里的萧筱，急忙抱了过来，留下两行热泪。
“可算找到你了，吓死我了。”她低喃道。
时清梦安慰道：“你好，我们是萧筱的老师，在路上刚好遇到她，知道她最近的一些情况，顺便把她送回来。”
女人看了眼她们，急忙想着道谢，萧星河搀扶了她下：“先送萧筱回吧，很晚了，不用谢，这是我们应该的。”
女人默默点头，看萧星河和时清梦抬脚要走，很快叫住了她们：“老师，要不你们进来坐坐？喝口水。”
萧星河想说不用了，时清梦挡在她面前回应好的。
萧星河不明所以的看着她，等母女俩走的远一点，她才解释道：“刚好可以向她母亲问一问最近的情况，看看我们能不能帮忙。”
萧星河这才明了。
可话是这样说，其实她们都知道，能帮的，并不多，但无论如何，都要尽一份绵薄的力，那是她们的学生。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家，萧母已经为她们倒好水，招呼她们坐下。
“谢谢两位老师啊，让你们费心了。”
萧星河淡淡笑着：“没事，我们应该做的。”
时清梦在旁边点头回应，她正斟酌着要怎么问出口，萧母先行说了起来，声音凄凉：“最近家里有些乱，两位老师见笑了……”
时清梦扫了眼角落落灰的垃圾，什么都没说，房间里继续回荡着萧母的声音——
“萧筱她姐姐，生病了，我和她爸爸这些天几乎都在医院，家里还有个女儿，我们不放心，她爸爸便留在医院，我今天回来就发现她不见了，她手机也没拿，好在没出事，真的谢谢两位老师。”
时清梦勉强笑笑，她看到她面前坐的这位，满脸憔悴，不敢想这个家庭的未来，或许撑过去会慢慢好起来，可要是撑不过去呢。
她很想问一问萧筱姐姐的情况，可总感觉太冒犯，那是她们家的私事，她一个外来人，冒然询问，很担心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另一边的萧星河有想到这点，但她没有时清梦那么犹豫，她只想尽全力帮助那个正躺在病床上的姑娘。
萧星河开口问道：“您能跟我们说一说萧筱姐姐的情况吗？很抱歉我问这些可能会让您感到不高兴，可我们今天，很想了解了解情况，我知道一个家庭发生这些事，都很难过，然而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我们一起面对。”
萧母道：“我怎么会怪两位老师呢，我谢谢你们还来不及，萧筱的姐姐，现在正在积极接受治疗，相信会好的。”
她说的轻松，可时清梦和萧星河都明白她们之中经历了很多苦，萧母把那些苦全都跳了过去。
那是白血病，不是小病。
这种病不仅难治，更重要的一点，钱和精力全部投进去，都有很大可能治不好。
夜越来越深，两人也打算离开，临走前，萧星河特意打听了下那家医院。
外面的车辆已经很少，时清梦打开车门，看向与自己保持距离的那人，道：“我送你回家？”
萧星河想了会儿，摇摇头。
时清梦以为她不愿意坐自己车，不愿意和她待在一起，心里的难过她也讲不出口，只是一个表白而已，更何况我喜欢你那几个字都没说出口，怎么现在连朋友都做不了了呢。
萧星河不知道短短时间时清梦想了这么多，她摇头并不是在拒绝，问道：“我们可以去医院吗？或者，你送我去一趟医院。”
时清梦怔了下，才知道她是想要去探望那女孩，回道：“可以是可以，可是现在已经很晚了，医生和护士基本都已下班，现在去，恐怕见不到她，等天一亮，我们一起去见她，好吗？”
萧星河叹息道：“也可以，但现在，我不想回家。”
“那我们去医院等着。”
时清梦说出萧星河想说的话，对着她笑了笑，道：“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