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不后悔
只见阿亦心口处出现了一面精致小巧的镜子，镜子的背面雕画着一只雪白的水狐，周身泛着绿光，慢慢升空变大，最终停留在华初的上空，绿光将他的全身笼罩，把他身上的伤照了一遍后，又开始洒下星光点点，遍布华初周身，而华初身上不忍直视的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修复愈合着，一刻钟后，镜子缓缓下落，阿亦道：“收！”镜子又变回原样进入到了他的心口处。
大殿上的人均是看的目瞪口呆，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水狐族圣物，没想到和传说中一样，具有疗愈的作用。半晌，尊主看着阿亦的脸道：“亦儿，你是怎么学会驱使碧海镜的？”
阿亦心里暗暗道：“与生俱来咯。”他起身又走回了之前的柱子前靠着，抱起手臂，不再多话。
见阿亦不说话，尊主也不再追问，正待此时，躺在周小怀里的华初歪头咳了两声，将口中的灵参咳到了地上，缓缓睁开眼，茫然的扫视了四周一圈，才觉察到这是在大殿，他看向尊主，扶着地坐起来，示意周小起开后，艰难的站起俯身行礼，又思索良久，道：“尊主，其实我一直有话想对您说。”
尊主伸手便扶起华初，道：“但说无妨。”
华初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临死前是必须要为师父做一件事的，于是把一直藏在心底的话，终于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了，他道：“尊主，您可认识白缥缈？”
尊主一听到这三个字，险些没站稳，后退了一步，华初赶忙扶了一把，他才抓住华初的手，急切道：“白缥缈是你什么人？”
华初道：“她是我师父。也是她教的我水狐秘术，不过跟正宗的还是不一样的。这个是我师父家族的传承。”
白棠在殿上坐着，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一言不发。周围的人都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阿亦更是心里暗暗窃喜道：“有好戏看了。”
尊主道：“那你师父现在在哪？还，好吗？”
华初失神道：“她，死了。”
尊主的手猛地抓紧，万般惆怅涌上心头，整个人似乎像是散架了般，身体的重量都朝着华初手上倾去，低声道：“她是怎么死的，可曾，有话带给我？”
华初搀扶着尊主往殿上的台阶上坐下，自己也在旁边坐了下来，抱着腿声音沙哑道：“师父，她，哎其实都是因为我害的，而命不久矣。她老人家临终前，还是记挂着您，让我问您一句话。这也是我来这水狐宫的原因。只是没想到这句话今时今日竟在这种境遇下问出。”
尊主一听白缥缈的死因，本来心中升起怒火，但很快又平静下来道：“竟是因为你。我想她那么活泼好动，不喜拘束的人，如果因为你丢了性命。那你一定是她最重要的人。你是他徒弟，那就说得通了。她到底要问我什么话？”
阿亦等的实在心痒难耐，心道：“你们倒是快点说啊，就一句话的事，这么磨叽。真是服了！”
华初觉得这句话还是不应该让夫人听到，万一最后因此闹翻，阿亦怕是要伤心了。于是他凑到了尊主耳边，低声道：“师父让我问尊主‘你有没有后悔过？’”
尊主在一旁陷入了沉思，思虑再三一字一句道：“我，不后悔。”
华初看尊主的样子，分明是心里还有师父的位置的，可为什么会说出“不后悔”三个字呢？难道是因为殿上的白棠，怕她会生气，还是因为阿亦，不想伤了他的心？还是这殿上人多口杂，不好说出真话，所以才口是心非的吗？但华初其实一直以来都为师父感到不平，想要讨个说法的心从未变过，他的师父临死前还想着尊主，尊主明明心里有师父，怎么可以到现在了还嘴硬，辜负已经逝去的师父心意呢？
华初侧头看了一眼不知何时起就开始嗑瓜子的阿亦，以及地上一堆的瓜子壳，宠溺般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又扫视了一遍众人，那些人在他的目光下，统统不自然的低下了头。当他侧过身子，转头看向白棠时，对上了白棠勾起嘴角，恶毒阴狠的目光，他一抖肩立马缩回了头。白棠在他转身后不知什么表情，但想也知道，自从尊主说了“不后悔”三个字，她一定是喜悦的吧。
白棠冷哼道：“华初，本来看在亦儿的面子上，说不定我是可以饶了你的，要怪就只能怪你是那个贱人的徒弟了。今日就算是有尊主护着，你也必须死。呵呵，有什么话趁着我现在心情好，赶紧交代，交代完后，就等着我送你入地狱。”
尊主头也不回，叹气道：“阿棠，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如今为何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
阿亦在一旁换了个姿势，掸着腿看的更起劲了，一遍嗑着瓜子，一边笑着心道：“痴男怨女的戏码吗？呵呵呵”此时他的脑海中一个声音响起，道：“你还有心情看戏，你现在是白亦，你应该劝架的。”
阿亦悄声道：“又不是我爹妈，哦，不对，我也没有爹妈。我再警告你一次，不要吵我，否则我就给你噤声。”
周小往小盈身旁靠了靠，小声道：“不是传闻水狐尊主和夫人恩爱非常吗？如今看来传闻不真啊。”
小盈肩膀挤了挤周小，示意他闭嘴，不要乱说话。而另一边杨水和心染并排站着，从他们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似乎大殿上发生的事与他们无关。
白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并不想和他吵，让他人看笑话，于是强颜欢笑道：“哦，那是你看错了。我本性如此，也一直是这样的做派。只能说你并不关心我罢了。你们继续，我现在很有耐心。”
大殿内一片寂静，华初下定决心想要问个清楚，转头看着尊主的侧颜道：“尊主，虽然师父只交代了我问一句，但我可否再替师父再多问一句？”
尊主沉声道：“那，你问吧。”
华初实在太想知道为什么了，开口道：“尊主，您心里明明很关心她，为什么会说不后悔？”
尊主看着远处，平静的说道：“我嗯，我承认终究是我亏欠了她太多。但如果重来一次，我也还是会这么做。我不能也不想妹妹阿梨与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可现在她也不在了，我都不知道我这样做究竟是害了她还是成全了她，但她的那封信，让我知道了，她其实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后，活得很快乐，也很潇洒，她不后悔。那么我也不后悔当初抛下了缥缈，成全了阿梨。她们两个是好姐妹，我一直以为缥缈她会理解的。现在看来，她的执念还是很深，到死都还在纠结这件事，是我辜负了她。也害了”他回头看了一眼面容阴郁的白棠，道，“也害了阿棠。阿棠，我知道你一直怨恨我，事到如今，我也想明白了，如果你实在厌恶我，我们不如和离吧。我放你自由。”
白棠绷不住了，怒吼道：“和离？这种话你也说的出口？你是想亦儿没有娘亲吗？不就是那个贱人死了吗？你至于这么悲痛欲绝，急于下去找她吗？白尚啊白尚，你怎么就看不出我对你的我看是你早已厌恶了我。也罢，多说无益。就如你所愿。”
华初此时明白了，原来尊主一直都是为了他的妹妹，也就是自己的母亲，才做到如此的。难怪师父一直没办法释怀了，即使是玩的好的姐妹，当尊主在爱人和亲人面前选择了亲人，她是可以理解，但没办法接受。所以这么多年一直都想亲口问上一问，尊主是否后悔。虽然她一直都知道答案，可还是想听尊主亲口说，因为之前尊主并未给她只言片语就和白棠成了亲，事后她离开水狐宫后，哥哥白虚无才来信告诉她，白尚这么做是为了成全自己和阿梨。
白缥缈当时看过信后，突然跟转了性一样，大笑不止，以致后面成立了五窟，专心搞事业，想着如何如何报复水狐宫，可到头来，总是心有不忍，从她临死前和华初最后的对话中也能看出，她始终放不下尊主。
当白棠的话一出，湖面上的阿亦泪流不止，哭求道：“我求求你了，你劝劝阿娘和阿爹吧，阿娘真的很爱阿爹的，阿爹为什么一直都不知道，难道真的是因为洛哥哥的师父吗？我不相信，我小时候看到的他们明明很恩爱的啊，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们会为了一个死人就分开。你现在用了我的身体，你就帮帮我吧？如果你怕麻烦，能不能先把身体借给我，我处理完后，再还给你。真的，我发誓”
阿亦真的是被他吵得头疼，但也感受到了他的真挚，道：“你先别哭了，闭嘴。听我说，之前你就欠我一个人情，现在我可以暂时帮你这个忙，但是你还是得答应我一件事。”
湖面上的阿亦道：“好，我答应。你快说。”
阿亦道：“好。爽快。那加上这件事，你就欠我两件事了。事情嘛，我还没想好，以后想好了再给你说，你闭眼，身体给你。”
当湖面上的阿亦再次睁眼时，看到的已经不是雾气漫天的湖面了，他看到了大殿，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激动地说不出话，他丢到手中的瓜子，跑到殿上白棠身边，似是久别重逢了一样，直着身子，蹲下一把就抱住了白棠，白棠被这一抱，有点不适应，道：“亦儿，你怎么了？”
阿亦满脸泪花，把白棠抱得更紧了，嘴里不断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孩儿不孝。”
白棠看着眼前的阿亦，一股莫名的亲切感涌上头，眼泪也随之滑落。她半空中始终没有放下的手，此刻缓缓的向阿亦的背部环起，并轻轻拍着他道：“亦儿，别哭了，你已经是个大人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动不动就哭鼻子。知道吗？以后我不在你身边，要听你阿爹的话，不要惹他生气。有些事情，强求不得。”
阿亦松开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看着白棠，道：“好。我不哭，但是您和阿爹，真的要因为一个已经不在的人分开吗？何必呢？我不能也不允许看着这种事情发生。我知道您爱着阿爹，您等着。我去找阿爹说去。”
阿亦起身，白棠还想拉住他，可是阿亦非常决绝，头也不回的走下了台阶，坐在了尊主左边，挽着正在发呆的尊主，道：“阿爹，您真的要和阿娘分开吗？”
尊主拍了拍阿亦的手背，态度坚决道：“是。亦儿，好孩子。你不必多说了，我意已决。”
阿亦还想在说什么，华初却走到阿亦身边坐下，对着阿亦摇了摇头道：“阿亦，我知道你难过，可大人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即便他们分开了，他们也还是你的阿爹，阿娘啊。他们对你的爱是不会改变的。两个人在一起不快乐，你何必强求呢？”
阿亦却推开他，站起来漠然道：“你懂什么？洛哥哥，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可你却是抱着拆散我父母的心留在我身边，你师父对你重要，我父母对我同等重要，你到底明不明白？”
华初手扶着地，一时间无言以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伤害到了阿亦。
尊主听到“洛哥哥”以及“一直在找”的话，瞬间明白了过来，起身走到倒地的华初身边，又看了看阿亦，惊讶道：“亦儿，华初？就是你这几百年来一直找的白洛吗？”
阿亦在气头上，一言不发，华初站起身，郑重地鞠了一躬，道：“尊主，我就是白洛。抱歉。”
尊主看了又看，突然就拍了拍华初的肩膀，温声道：“洛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就说你一直给我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其实你就是我妹妹阿梨的儿子，当时你年纪小，宫中人多口杂，一直没有告诉你，让你受委屈了。不过你师父也就是你姑姑应该都跟你说了吧。你以后就安心留在宫中吧。”
阿亦却道：“好什么好，阿爹，我突然觉得我这么多年的寻找，一点都不值得。我不想他继续留在这里了，这里不欢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