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工造大人是个术士
京城上空，天雷滚滚。
漫漫不绝的黑色云涛，像倒悬于上的汪洋，中间，裂开了一线巨浪。
一排雷电，从“巨浪”揭开的缝隙中相继落下，接踵而至，砸向京城的地面。
一十六声炸响，全在同一个位置。
大理寺监牢，被掀掉了一半的屋顶。
本来，大牢门口那点地方，站了许多人，显得有点拥挤，可这一轮炸雷劈过后，突然就变得空旷宽敞了。
一地的碎砖破瓦，漫天的灰尘。
头顶的乌云，像完成了既定的任务似的，没再逗留，缓缓散开。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焕彩天光，绚烂的铺在京城上空。
满城百姓，跪倒了七八成。
老人们按着孩子的头，双手合十，向天叩拜。
皇宫大内。
掌印太监尖声唱道：“阴阳司大宗正，御造司大工造，司天监太常卿，携奇峰观象图，觐见！”
中阳门外。
一个披着黑色斗篷，戴着兜帽的男子，骑在驴背上，抬头望天，右手来回掐算。隐在兜帽下的五官越拧越紧，嘴角来回抽动。
天道山上。
随风摇晃的茂密树冠中，自在的坐着一抹艳红。几根树枝从高处探下来，摩挲着狐妖的秀发。有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丫头，幸亏你听我的及时赶回来。要是滞留京城，恐怕这会已经在天雷下化为齑粉了……”
大理寺监牢。
只有三个人还保持着站姿，没有被天雷吓得过于失态。
南光无雨，刘怀忠，还有陆扶羽。
牢头和狱卒们，见不得光的事做得多了，心里都有鬼，见不得这种场面。跪倒了一片，换着方向磕头，嘴里念念有词。
小周沫心理准备不足，有失阴阳术士身份的坐在了地上，为了掩饰尴尬，干脆原地盘腿打坐。
程郭两兄弟，哪见过这阵势，早早的找了根最粗的柱子，肩并肩蹲在后面躲着。
“姑娘，你是位望气士吧？能不能帮老夫看看，那混小子，还活着吗？”南光老头语气中一贯的傲人气势，弱了几分。
陆扶羽，一直在注视着那片牢房的“遗址”，听到老头的问话，面带惶恐的转回头来，回答道：“天雷落下前，吕先生的气机变得异常微弱，可方才有那么一刻，就那里……”
她指着一大片残破迹象：“有过一股骇人的气机！现在那里还有个人，应该就压在砖瓦下面，但我觉得，那并不是吕先生。”
“不是他？姑娘此话何意？”
“我也说不好……就像是一场天雷过后，那个位置上……换了一个人。”
南光老头沉住一口气在胸间，喃喃说道：“别多想了，挖出来，一切就明了啦。”
程郭两兄弟，听闻那边还压着活人，急忙就扑过去要手工挖掘，却被重新站起来的周沫给拦下了。
小道士认为这是自己显显身手，找回场子的良机。
他踏前一步，双指成剑，口诵道诀。
“道法自然，艮土列前！”
敕令之下，残垣断壁围着的一大片破碎砖土，由他驱使，颤动起来。一块又一块断石，乖乖的飞向两边，自己堆叠成山。
周沫的得意神色才刚挂到脸上，令他尴尬的事就又来了。
压在最下面的一层破碎砖墙，说什么都不动了。
无论周沫怎么使劲运气，那些砖块就像被钉死在了那里一样，一动不动。
小道士急了，他撤了道法，亲自跑过去，连踢带扒的，想把这些不给面子的破烂掀开，却发现，手工操作也是枉然。
陆扶羽柳眉微蹙，慢慢走上前，审视着那片固执的碎砖。
几秒后，她喃喃自语道：“粘住了……是血迹把砖都粘住了……”
“陆师姐，你别耸人听闻了！什么血能把砖石粘住？再说了，就算可以，那粘住这么一大片，不得把三个大活人的血放空才够！”
陆扶羽懒得跟周沫解释，转头看向了南光无雨。
老头儿并没质疑陆仙子在胡说，他微微点头，继而抖动身上的绛紫色大氅，一瞬之间，他右手握住了一杆画笔，左手拖着一方墨砚。
刷刷点点，工造大人凭空做起了画。
随着一堵院墙在空气中被他画得，那些所谓被血粘住的砖块，很不情愿的填补到了那幅画面中。
周沫抻着脑袋，瞪眼吐舌。
“陆师姐……他…工造大人……也是个术……术士吗？”
“嗯……”陆扶羽也难掩诧异的看着眼前一幕，“早就听师父提过，御造司的四位工造大人，都是高深的术士，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那……他们品级如何？”
“不清楚，看上去……南光大人至少有三品。”
周沫的舌头，吐得更长了。
南光老头使完这一手惊人的术法，淡然的将双臂收回到了大氅中，依旧是站在原地不动，静静的看着。
所有人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埋人的那个位置上，果然如陆扶羽所说，砖块移开，现出一地的血迹。
曾经被掩埋的一片石板地，像经历过血腥屠杀的刑场，满满的，全是刺目骇人的暗红色。
“刘大人，你这是使过什么手段呀？”南光无雨冷言问道。
一直在旁沉默不语，无所动作的尚书大人，此刻，心情最为复杂矛盾。
他自己都不知道该盼着吕奇死，还是该寄望于他能逃过一劫。
如果事情没闹这么大，那小子当然是悄然死了最好。
可眼下这局面，如果人不能活着找回来，他，连同大理寺，就算是惹上了一身的骚。朝中政敌，还不得寻着味，趁机把他撕个粉碎？
“这……当是落雷所致吧。”
南光老头儿哼了一声，又去问陆扶羽：“姑娘，都这般光景了，你确定此间还有活人的气机？”
陆仙子笃定的点头：“有！”
“好！那就继续挖！”说着，老头儿拍了拍周沫的肩膀，“小道爷，再辛苦你一下。”
小周沫像得了莫大的鼓励一样，神气十足的再次催起道法。
“八字乾坤！艮，任土流！”
言出法随，覆盖着一层血迹的石板地，开始融化，涌动。范围不大，动作却很剧烈。
很快，两三米见方的地块，自己翻出了一个深坑。
翻涌的潮湿泥土，把衣衫残破的吕奇，从地上，推了上来！
周沫吐出一口浊气，瘫坐在了地上，拎着袖子不停的擦汗。
“嗬……吕大师……他可以呀！自己刨坟自己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