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我不退了
庆丰号两丈高的黑色蛟纹大门应声打开,沉重的吱呀声仿佛从每一个人的脑海深处响起。
李笑君双手负在身后,引着众人往里走去。
大门彻底打开,跟在她身后的人震撼地惊叹一声,视线全部被院子正中间堆放的东西吸引过去!
一块块大小相同的金砖层层叠叠地垒放着,盘旋往上直冲天际,一眼看去无边无际得几乎看不见尽头。
这居然是一座金子垒出来的小山!
最近前的人得把头抬到最高的角度才能隐隐约约看到顶上尖尖小小的尾部。
宛若高高在上的王座,自上而下,流露出醇厚四溢的宝光。
“你们愣着干嘛,赶紧进去啊!别堵在门口。”
“别推!别推!急什么!”
挤在前头的人费力支着身子,被这座黄金宝塔震得居然不敢往前一步。
是啊,急什么!
这里堆放的金子,别说是兑他们存放的银子了,就是整个大周地人来兑银子也是绰绰有余!
李微微和族长本是等着看李笑君一败涂地的戏码。
这会跟在后面的人费力地挤到院子里,蓦地震惊地僵在原地,凶狠得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写满了不敢置信。
“不,不可能!李家压根就没有这么多现银!”
李微微失控的话脱口而出,登时就划破静谧的长街。
族长如梦初醒,恶狠狠的眼刀瞬间朝着李微微剜了过去。
李笑君此刻正漫不经心站在一堆泛着宝光的黄金前,整个人气定神闲宛若流光溢彩的谪仙。
听得这话,嘴唇意味深长地勾起,一双秋水般的黑眸轻弯,氤氲着看垃圾一般的嫌恶瞥了她一眼。
“我当庆丰号经营不善即将败落的是哪来的,原来是薇薇姐姐在外宣传的。”
李微微脸色难看得仿佛白日撞了鬼,可她没心思计较李笑君说了什么。
满心满眼都是自己不能按照杜炎的吩咐,从李笑君手中拿到银库的钥匙这回事!
一时间竟忘记反驳李笑君的话。
李笑君理了理袖子,伸出一节羊脂玉般地手腕,在空中优雅地一扬:
“好了,你们要取银子,这便入内来取吧。你们也该看清,庆丰号银钱不足纯粹子虚乌有的谣言。
不拘是哪个,只消将存单交上来,银钱自会如数奉还。”
铁衣心口猛跳了一下,忍不住扫了她一眼。
如数奉还?她真打着这个主意?
李笑君艳若灼华的脸上无声地散发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沉稳,好似身后那堆金子果真是她的私产一般。
她怎么敢?难道她觉得与其得罪这么多百姓,不如只得罪世子爷一个?
心里头七上八下着,那头李笑君神色仍旧淡淡,甚至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矜贵:
“只一桩,利息一分没有,且日后,庆丰号所有存储银两的利息都下调五成。”
正摩拳擦掌想着支取银子的百姓们瞬间脸色一变。
下调五成?
凭什么!李家已经这么有钱了,凭什么还要占他们老百姓的便宜!
“黑心商人!你以为整个荼州只你们庆丰号一家银庄吗?
敢如此对待我们,我们这就将银子取回去存到别处!”
话音刚落,李笑君双眸如电锁到他身上。
“好,刘继成,看看他的存单,他存了多少银子,尽数给他取出。”
刘继成便是庆丰号的掌柜,亦是柳月升一手提拔上来的老人。
前世庆丰号被杜炎骗走后,刘继成还想着挣扎一二,好歹等李笑君幡然醒悟,能替她守下些什么。
却也正是为着他不识趣的做法,被杜炎设了个监守自盗的罪名丢入大牢。
等李笑君收到消息的时候,已是全尸都没有了。
说来说去,李笑君前世被屎糊了眼,对不住的人实在太多。
重来一次,她若不护身边的人尽数周全,等死后去了阎王殿,只怕阎王爷都会判她入油锅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刘继成没看明白李笑君眼底深沉的厉色,只觉得往日天真烂漫的少东家,今日却让他看不穿深浅。
不过他是真正忠于柳月升的心腹,此刻尽管心里头没底,却还是依言上前取了那人手中的存单。
那人名王虎,当众驳斥李笑君本意是反对她下调利息的事。
下调一半说起来虽然不多,可对平头老百姓来说,一年头攒下来的钱存在庆丰,就是为着庆丰比旁的钱庄利息高上一半还多,利息算下来够他们一年的布头钱。
这会若是下调了,虽然还是比荼州别的银庄高,可这损失却是实打实的。
这些老百姓,别的大事和世家斗争或许看得不明白,可涉及自家口袋里的铜子,那是一分一毫也不会出错。
这才义愤出声想着威胁她让她收回命令,只他是万万没想到李笑君不按常理出牌,居然就这么,答应了?
刘继成动作又快,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手指中的那张存单猝不及防就被抽走。
等在一旁的账房飞快地拨起算盘:
“王虎,本金五两,存期三年,今年十月到期,本金连利息本该支取五两八钱……”
说到一半,他指尖停顿了一下,抬起头恍然大悟道:
“方才少东家说今日支取是没有利息的,那就是支五两。”
一旁的的伙计飞快地点出五两银子推到王虎面前,“这是您的银子,点一点吧,下一位。”
在场呜呜泱泱的人头,却奇异般地鸦雀无声。
下一位?
方才他们听得清清楚楚,这一取,一钱利息也无。
那可是足足八钱啊!若是省吃俭用够他们一家人嚼用两三个月,就这么轻飘飘地没了?
那王虎看着铺着红步绸缎的桌子上整整齐齐码着地银甸子,第一次觉得银子这个东西刺眼得让他眼睛痛得想流泪。
“拿了银子,您请这边走。”
刘继成脸上含笑,口中的语气却不怎么软和。
王虎宛若脚下生根,站在原地许久,才转头看着刘继成。
口气不复之前的盛气凌人,甚至带着几丝哀求:
“我,我不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