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愿望的背后
“你，没有家人吗？”
休憩之余，身为王女的艾莉卡·阿尔蒂莉西亚看着我静静地开口问道。
“……”我沉默了，一时间竟不知该做出怎样的回答。
“那个，我只是有点好奇，如果是说到你的痛处的话真的抱歉！”
她突然从座位上起身，摇了摇双手，随即又躬身向我致歉。
“不是的，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用着最平静的语气向她说明情况。
“我的记忆在几年前缺失了一部分！”
听到我的回答，艾莉卡错愕地睁大了双眼，露出像是第一次听见原来失忆这种事情真的会发生在现实中似的表情。
“也不用那么惊讶吧，失忆这种事情，对于我种行走在战场上的人来说，顶多只不过是为大脑减轻了一些负担罢了。”
用无关紧要的语气说出“失忆不过是小事”这种话的人，我恐怕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当然，那些第一次听见这种话的人，也差不多会和此刻位于我面前的王女露出一样的复杂的表情！
“你，难道就不在乎那些对你来说很重要，或者你对他们来说很重要的人吗！？”
我将视线从艾莉卡的身上移开，落向地面。
思虑了几秒钟后，我还是选择了开口。
“友人、首领、师父……还有我喜欢的女孩，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空气沉默了，艾莉卡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用着同情中带有一丝歉意的眼神看着我。
“所以，在我的记忆中仅存的‘亲人’已经全部离开了我，我也就没什么可以在乎的了！”
“对不起……”艾莉卡低着头，用沉重的语气向我致歉。
“不是说了没事的嘛，所以，请不要在意。”
没有理会艾莉卡的注视，我收起坐姿，顺势躺在了身后的床上。
看着木质的天花板，我试图去回想起那些已经失去的记忆。其实，像这样去找寻记忆，在我被囚禁的期间就没有停止过，只不过唯一遗憾的是——失去的记忆根本不可能被找回！
与我有些不同，知晓一丝我的情报的王女，陷入了一股沉思中。
我偶尔瞥她一眼，她只是低着头，连一丝动作都没有。
但是一想到她如果这样下去，说不定身体并不会得到多少的好转，这对于我们此刻的目的而言是本末倒置的。
看起来得找一个新的话题，至少要让一旁的王女能够不去胡思乱想，此刻我这样认为。
“阿尔蒂莉西亚，”我喊出她的姓氏，将她从沉思中拉出。
她惊慌的看向我，显得有些紧张，此刻我又一次意识到她还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小女生啊！
“呐，阿尔蒂莉西亚，我问你，你为什么会被抓？那些人的目的又是什么？”我的视线还停留在天花板上，并没有去看此刻的王女。
“艾莉卡，叫我艾莉卡就行。”她想了一会儿，先开口示意我可以用名字称呼她。
虽然我和她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我对于远西国度的印象之一，就是他们不会轻易让他人称呼自己的名字，尤其对于王族而言，那是一种不尊重！
此刻听到艾莉卡·阿尔蒂莉西亚对我这样说，我多少还是有一丝动摇。
当然，除此之外，我并不是那样心思缜密的人，不会去细品那些细节背后隐藏的真意。
“那，艾莉卡，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我将脑袋转向她，执着地想知晓问题的答案。
她静静地摇摇头，能看出她是一无所知的状态。
雇佣我的三人从属于哪个组织、为什么要抓一个没落王国的王女、将其送去远东的目的又是什么……种种不解的疑问缠绕心头，我却无法得知半点原因！这或许是我接受委托以来，最迷惑的一次！
抛开那些不谈，最令我感到意外的，是我居然开始顾虑起一旁的王女了！
如果换做以前的我，很大程度上，这趟“旅途”中的王女可能就会非死即残了！是什么令我法身了这样的变化，我不得而知。但这种变化是好是坏，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检验，而我现在最需要的却是赶时间！现实与生活，总是喜欢碰撞出火花，而我却恰好处在了它们交界线上。
“艾莉卡，不要老是想一些有的没的！在未到达目的地之前，我们都不知道结果的好坏。”我重新坐起身，用严肃的语气向面前的王女劝慰道。
“旅途中我会保护你，等到了目的地后，如果那边是一处乐园，于你而言，不一定有坏处；相反的，如果你所面对的是堪比地狱的境地，那一定会有勇士去拯救你的，希望你能这么相信！”
“不可能的……”在听到我的话语后，她弯起双腿，用双手环抱住。然后又将她的小脸埋进大腿的夹缝处，用带有一丝哭腔的语气否定道。
“从我被抓的时候起，根本就没有人来救我……”
面对女孩的自我否定，那是正常人所拥有的反应，我对此并不意外。
每个人都想得到拯救，哪怕是一位小小的女孩。
虽然我不敢万般肯定，但，来拯救面前王女的人，已经离我们不远了。结果虽然不定，但我想，我会成为那些“勇士”的绊脚石。
“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请不要放弃你的信念！艾莉卡。”
她蜷缩的身体抖动了一下，缓缓抬起头看向我。
意识到她这一动作的我，躺到床上，别开自己的脸庞。
我不想知悉她此刻的表情，也不想看到自己的话语所产生的“后果”。
如果艾莉卡能够相信我的言语，那她一定会振作起来；如果不能，那她虽然还是消沉，但一定会在某些事情上做出一些改变。至少，我是这样相信的！
信念能够在某个时刻拯救自己与他人，这是师父对我的传授，也是当年他对我最大的信任！人不能失去希望，无论何时何地。
“好好休息吧，再过两三天我们就得继续赶路了。别再让我那么操心了。”我背对着艾莉卡，最终还是希望她能好好休息，毕竟身体健康才是执行其他事情的本源。
回过神来，艾莉卡已经静静地睡了过去。我从心底感到欣慰，希望她能就此恢复精神。
回头看着她睡着的模样，视线不由自主地移向床头，她那金色的长发引起了我的一个想法。
次日，恢复了一些精神的艾莉卡平和地坐在床上。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那金色的长发，总令我忍不住去在意。
“艾莉卡，有句话不知该问不该问？”我有些纠结的开口。
“嗯？”她满脸疑惑地看向我。
“你的头发，生来就是那样吗？”
脱口而出的话语，感觉像是在触碰什么禁忌一般。
“哦，你说是这个金色嘛，虽然有些显眼，但其实我还是非常喜爱的！”
艾莉卡愣了几秒，用着非常实诚的语言回复我。
“……不，我想说的，并不是那个……”听到她的回答，反而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她天真的如同孩子一般看着我，歪了歪脑袋，像是在问我有哪里不对吗。
我离开座椅，将静置在桌子旁的一面圆镜递给她。
“给，看一下镜子，你或许就明白了。”
她很自然的接过圆镜，在那平平无奇的镜面里，艾莉卡的出现就像是为其覆盖了一幅极美的画作。唯有一丝瑕疵的，只能是那糟乱的、仿佛要向四面八方逃逸的金色的长发。
“呜诶——”
艾莉卡发出了一声异常的喊叫，随即僵在了原地。
“那个，姑且问一下，没事吧？”我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开口问道。
“……”她没有回我，保持着沉默。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整理一下。”
“欸！？”她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我。
“虽然不能给你弄一个华丽的发型，但最起码普通女孩的样子我还是有点自信的。”
“那……拜托你了！”
她放下手中的圆镜，缓缓低下脑袋，用柔和的声音向我说道。
我找来一把木梳，坐到她的身边，背对着我的那一头长发显得极其刺眼。
“真亏你能留这么长的头发，平常打理应该很花时间吧？”
手中梳头的动作没有停止，我轻声开口向她问道。也不知是从何时起，我们之间已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隔阂了。或许这就是老人口中常谈的时间的力量吧，我不禁这样感叹道。
“嗯，平常都是有王室的仆人帮忙的……”
她说出口的话有些纠结，或许她自身也是有些在意自己的那层身份吧，只不过她本人还不太清楚罢了。
“怎么，比起短发你还是喜欢现在的这个样子吗？”
“喜欢……倒也谈不上。因为我的母亲一直为国家尽心尽力，她也没有时间打理自己的长发。所以在这一点上，我想着至少能够拥有和母亲同样的努力。”
“你的心情我勉强能够理解，但你努力的方向肯定是不对的！”
“可是……”
“想要追赶母亲的背影并没有错，但不管怎么想，你的母亲一定是希望你做的比她更好！而不仅仅是以她作为终点。”
她渐渐蜷缩起了身子，像是一只受伤的小鸟般保护起自己。
“不过，无论我说多少，我的任务是不会有任何改变的！”我给她简单的编了一个发型后，用着冰冷的语气向她诉说。
“不管是谁来救你，我都不会留情！尽情的怨恨我吧，或许那样能使你舒心一些！”
一会儿后，她呆滞的拿起圆镜看着里面的自己。
扎起来的两个小长辫，是我唯一熟悉的女性发型，说实话，在艾莉卡的身上看不出来有多么亮眼。
“谢谢……”我几乎听不见她的声音。
我没有理她，回到最开始待着的地方，从口袋中拿出一枚金币。停留在手中、有些许磨损的金币是我从地下监牢出来后唯一倾尽全力处理的事情！
我从内心祈祷着，在我后面的旅程中，请让我绝对不要用到它！
不清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够完成到什么程度，但我手中的“雕刻”绝对不可能停止！用尽我脑海里储存的知识量，我希望在用到它的时候能够发生奇迹。
我这样思虑着，却永远不想用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