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便宜岳父
“儿子,终于等到你回门这天了,这两日母亲甚是想念。”
刚喝上几口热茶,就有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还未见到人影,南平伯的声音已经先她一步传进偏厅里。
再循声望去,南平伯那微胖的身子已经走到门前,跟抬起头来的宋臻打了个照面。
南平伯的领口有些松垮,脚步因跑得太急有些虚浮,头发是随意挽起,眼里看上去还有几分刚醒来的惺忪。看上去就像听到心爱的儿子回门,赶紧随便穿上两件衣服,就跑来接见儿子儿媳的模样。
明明并不在意这个儿子,却要表现出一副很关心的样子。
宋臻瞧着有趣,脸上就带了些笑意。
站起身,躬身行礼道:“儿媳宋臻,见过岳母。”
南平伯赶紧上前将宋臻扶起,“请起请起,都是一家人了,不用这么见外。”
顾晨星适时开口,屈膝道:“儿子见过母亲,母亲身子可好?”
“都好都好,你有心了。你们坐,坐。先吃些点心,你们的大姐正赶来的路上呢,马上就能见到她了。”
听南平伯提到顾漾,宋臻就明白了,这老娘们是想做戏给她亲闺女看呢。
她越是表现得对顾晨星的重视,越是能博得顾漾的好感。
宋臻想起原著里的宋顾大婚的时候,正是南平伯向皇帝请封世子之后。
顾漾争气,在去年在秋闱猎场上救了皇帝一命,皇帝一高兴,允诺等到顾漾承袭爵位,就不用降等。
本朝建立之初,就取消了子爵和男爵两个爵位。南平伯原本是超等伯爵,如今已沿袭到第三代,是二等伯爵,原本应该在顾漾之后降为白身,然而可以多承袭一代爵位,南平伯府便是多了一代人的富贵。这让南平伯怎么不欣喜?
原本她被伯夫郎的枕头风吹得动了换世子的念头,母女俩的关系一度恶化,眼下顾漾为伯府挣来了颜面,南平伯看这大女儿便顺眼起来,两人的感情自然而然回暖。
今日南平伯这么待顾晨星热情,也不过是看在顾漾的面子上。
想通这一点,宋臻脸上笑得更灿烂,用的是她上一辈用来应付上司画大饼时,特意练习过的表情。
是那种带着几分真诚和期待的憨厚笑容。
“那真是太好了,夫郎这两天也在跟我唠叨他很想岳母和大姐。”
南平伯没发现宋臻的表情变化,但顾晨星的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很快就注意到了。虽然相处的时日不长,但是他对宋臻的性格已经有一定的了解。
从一开始他就察觉妻主的笑不是出自真心的,现在这笑容都快把“应付”两个字贴脸上了。
而且,他也没有跟妻主说过那些话。
顾晨星的眼珠子在两人身上打转,仔细观察后才发现,母亲表现出来的热络也是三分真七分假。
这个发现让顾晨星感到震惊,耳边像是听到有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虽然这几个月他与生母相处的不多,但在他的印象中,母亲对他是极好的,即便是身边的人都说母亲十分心疼他的遭遇,是真心疼爱他这个亲子。但是如今看来,南平伯对他的喜爱,也不过是流于表面的宠爱罢了。
就在宋臻和南平伯两人互相表演的时候,顾漾这个剧本外的主角才姗姗来迟。
“二弟,二弟妹。”
与南平伯显然随意套上衣服就跑来见客不同,顾漾明显精心打扮过,一身深红色的圆领窄袖劲装衬得她身高腿长,配上她那如鹰般锐利的眼神,整个人宛若收在剑鞘中的利剑,只待见血的那一刻。
“顾世女,安。”宋臻被她的气势所迫,一下子就将小定前的称呼蹦了出来。
“啧,都已经娶了我弟弟了,还不肯叫我一声姐。怎么,是觉得我不配不曾?”顾漾轻啧一声,也不再搭理这位弟妹,转头就想跟顾晨星说话。
刚才她已经打听过了,弟弟这两天在宋家过得不错,宋臻待晨星不仅敬重有余还宠爱有加,必然是待他不错的。
只不过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远不如亲自见一面有用。
当看到弟弟脸上那红润的气色,顾漾才相信今日陪弟弟回门的珍珠所说的话。
“弟弟见过姐姐。”顾晨星的礼行到一半,就被顾漾拉了起来。
“你我亲姐弟,何必将这些虚礼。快转一圈给姐姐看看,二弟妹到底有没有照顾好你。”顾漾嘴上说着让顾晨星转一圈,后者还未动作,自己反倒是围着小夫郎转了起来。
瞧瞧,这才是真正关心家人的样子,一下子与南平伯刚刚只有嘴上客套的行为形成鲜明对比。
南平伯站在一旁看着两人互动,笑眯眯的模样就像是宠爱孩子的母亲,让不明就里的人因为她们一家三口感情非常好。
宋臻笑了笑,知晓顾漾嘴上虽嫌弃她,但心里对她是极满意的,看她刚才进门时眼中瞧过来时的笑意便知道。故她也不把顾漾的话放在心里,全当怜惜她对小夫郎的一片真心。
不管哪个世界,做姐姐的,大多不就都是这样:弟弟这种生物,讨厌的非常讨厌,喜欢的会非常喜欢,不是三天两头打起来,就是相亲相爱亲如母子。
非得形容的话,顾漾表现的比南平伯更像顾晨星的母亲,像只欢迎崽子归家的母兽。
顾晨星有点不习惯顾漾的关心,虽然在这几个月里顾漾一直对他十分照顾,但男女有别,顾漾不好事事关心,以免传出不好听的流言。反倒是顾晨星结婚以后,作为顾家未来的当家人,她可以展现出对亲弟弟的偏爱。
在这个时代,如果姐妹对已经及笄的兄弟多加照顾,会被认为只顾家长里短,没有远见;如果关心的对象换成已嫁人的兄弟,则会被认为是重视亲情,是个可靠成熟的人。
顾晨星生平第一次被姐妹这么直白的关心,虽有些不自在,但也不会抗拒。
趁顾漾还在打量他身上的衣服,顾晨星偷偷瞧了宋臻一眼。
宋臻注意到他的视线,回以一个鼓励的微笑。
顾晨星身受鼓舞,又想起这两天宋臻对他的温柔和耐心,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不自觉地挺起胸膛,腰杆也挺直几分。
他美滋滋地想:“没错,我被照顾的很好,姐姐你好好看着我呀。”
就在这和乐融融的氛围里,突然迎来了一位不讨喜的客人,瞬间把温馨的气氛驱散。
“晨星你终于回来了,父亲和兄弟们这两天都一直在念叨你。”
一道称不上好听的男音打断了姐弟俩的互动,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门口,伯夫郎带着一群莺莺燕燕走了进来,他脸上那虚假的笑容,绝对是今日全场演技最差的一个。
顾晨星见到伯夫郎,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
他知道这位继父并不喜欢他,甚至还会故意让手下故意为难他。但他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这位名义上的父亲,大多数时候都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虽然很多时候躲不掉,但当两人真撞上的时候,他也从未退让过。
不管姐姐还是养父养母都说了,他是伯爵府的原配嫡出,如果继父故意为难他,他不需要退让。
于是见这位伯夫郎看过来,顾晨星第一反应是瞪回去。
伯夫郎脸上笑容一僵,心里呸一声,暗骂道:“这小子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和他的死鬼老爹一样都是生来克他的。”
然而心里骂的越狠,伯夫郎脸上的笑容越是亲切。
他见顾晨星不搭理他,转头和宋臻打招呼,“二儿媳,两天不见,看上去更加俊朗了。”
宋臻不得不给这位便宜岳父面子,笑道:“儿媳见过父亲。”
伯夫郎此时见宋臻一副端方君子的模样,心里有些后悔把这么好的儿媳推给了顾晨星,但他一想到将会在月底参加会试的那些年轻举子,后悔的心思也就淡了。
在这皇朝里,除非托生在那紫禁城中,否则长得再好,家世再高,也比不得科举考得好。
他还嫁给一位伯爵夫人呢,日子不也过得比四品大员的夫郎都不如。选妻主还是得选读书好的才行,不然空有一身名头,没半点权力和本事,也无法在这京城挺起腰杆来。
思及此,她虽还是觉得被顾晨星这等粗人捡了便宜,但也不觉得他亲自养大的孩子会嫁得比这差。
想到原配的儿子没有他儿子过得好,伯夫郎的心情就好了起来,就连对宋臻也越发和蔼。
他示意跟在身后的小厮们给众人上茶上点心,气呼呼地叉腰道:“府里的下人们真是越发惫懒了,少爷和少夫人回门,都不知道提前准备好茶水点心。诶哟,连夫人和小姐的茶水都没上,你们平日里到底干什么吃的,回头我定罚你们月钱不可。”
原本笑呵呵的南平伯,听见他这么一说,脸色立马阴沉下来。
伯府的下人不懂规矩,丢的难道是宋臻妻夫二人的脸吗?丢得的是她南平伯的脸!
想到二管家跟她说,宋臻二人回门时居然要在家门口等人来开门,真是把宋顾两家的脸面丢地上踩。
别人知道不会说顾晨星这个找回来的少爷不受宠,她们只会说宋顾两家的感情并不好,宋家小姐娶顾家少爷完全是看在过去的元配夫郎的面子上,跟她南平伯一点关系都没有。
南平伯虽认定宋知茹的前程到头了,但也并不想得罪现在的吏部尚书。
原本她还打算走动走动关系,给大女儿谋个能攒资历的好去处,将来顾家再往上走也未曾不可。有大女儿在前头照看着,下面几个小女儿未来的仕途也不会差,总比像她这样在京中单打独斗来的要好。
如今她这蠢夫郎若把宋臻给得罪了,回头跟宋知茹一提,她还有什么脸去求人办事?
都是这蠢夫害她的。
南平伯背着其余人狠狠地瞪伯夫郎一眼,强行把心头那股火气给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