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婚约
我面色绯红要沁出血,手指不自觉绞弄衣角,一切被他正看在眼里。
下一刻他发问:“你有没有?”语里暗含愠色。
阴暗沉郁的一双老道鹰眼,直直逼问,紧张感又席卷回来。“什么有没有?”我装糊涂,跟他打擂台。
“你对沈孟清那小子,到底是不是旁人说的那样,荀有私情?”父亲严肃起来,直言不讳。
我扭扭捏捏半天,最后还是怂了,咬牙说道:“没有!”
似乎得到满意的答复,父亲嘴里嗯了一声,转过身去:“没有就好,父母之命,媒妁之约,万不得私相授受,这是为你好。”
我低头不语,心里思考对成平到底是怎样的感情。二十四,是名副其实老姑娘的岁数,虽没谈过,也会明白是怎么回事。
从小相伴一处耳鬓厮磨,男孩长高变壮,女孩羞赧成熟,长大后各自避嫌,两个人忽远忽近,两颗心若即若离。
年少悸动肯定是有的,但只止于对方变化所带来的新奇感。
我不明白,
我不明白我对成平到底是何感情,我们真的太熟悉彼此。
但是论婚嫁,他绝对是我程玉的第一人选,知根知底,互相敬重,谈不上情根深种,不会爱的死去活来,能在同一屋檐下相敬如宾。
这是我程玉想要的婚姻。
我可以准许他纳天底下任何一名他想纳的妾室,只要夫君能在仕途经济上上进,保我后半生荣华富贵,平安顺遂。
如果这样,倒可以想一计,促成大好姻缘。只是这想法极自私,牺牲他的情爱,还要过他家里那关,刚才父亲已说他母亲瞧不上我们家了。
“你想什么呢?”
一句问话,唬得周身一哆嗦,将邪念藏进脑海,我回过神心虚道:“什么武人?”
父亲续上热茶,娓娓道来:“是个武将,人么,我是知道的,挺不错一孩子,人在军营里肯吃苦,升迁很快。”他点点我额头笑道:“说起来,他父母,你父母,还有你,都认识呢。”
一手好关子卖得心尖痒痒,我催促他快讲下文。他哈哈一笑,开怀道:“就是刚跟你说的,没让你生在雪窝里那对夫妻的孩子。”
我恍然大悟,俄而困惑不已,既是恩人,为何从没见母亲拜谢,亲戚们走动,我也从未见过这家人。
见我疑虑,他解释原因:“原是走动的,还定了娃娃亲,后来,他父母相继去世,此事就做罢了。”
什么?娃娃亲!
我震惊万分,自己身上竟然背有姻缘,难怪他一直不急不躁。
热茶润过喉,父亲开口,补充一些我无法知道的细节:“他同庶母关系不好,家里也不管他,孩子争气就去考武举,谁知中了,已任翎麾副尉一职两三年,是个可造之材。”
“你不要瞧不起一介武夫,这年头,还就武夫能护住人,经此一劫,我算是见识言官那张嘴了。”他歪过身子倚靠软枕上,有些疲累,嘴里迟疑吐出两三字:
“只不过……”
“只不过小你四岁。”
我瞠目结舌,什么?才二十?只比程大一岁,一跟他在一起就想到亲弟弟,我感觉自己都在犯罪,不好,这更不好!
连连摆手拒绝,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父亲在一旁劝说那人如何生的好,高大魁梧,如何有礼貌,踏实可靠,我却是一个字不进耳朵,万万不肯。
恨得父亲咬牙甩袖,丢下话道:“过几天我把他叫来,你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
话题谈崩了,无疾而终。
将一切抛之脑后,次日,我迎来久违的享乐时光。
先是睡到日上三杆,慢悠悠起床吃好早饭,再带芸儿和叶慧去集市上玩。
很久没有出来逛,我不套车马,学叶慧,淘了一顶斗笠带在项上,只为多看两眼世俗热闹。
沿街商铺数不胜数,酒楼,脚店,茶馆,首饰铺,香饼香料铺……鳞次栉比,摊贩把摊儿支在沿街两侧,紧临铺面门前的台阶,路上空出大道来,好供行驶。
大路最当中,车马往来不息,游人贴着两侧走走停停,看到新摆出的簪花,佩绺,扇面时不时上手摸几把。
芸儿欢呼雀跃,被那些眼花缭乱的精致玩意哄得找不到北,跟在人群后瞎凑热闹,知道她只看不买过眼瘾,我给她几吊钱,命令她必须花完。
刚开始逛还算新鲜,后来我发现人群一围摊子路上就堵,一堵路上的牛马就叫,一叫就拉牛屎马粪,还有几个不长眼睛的偏踩了上去,在那里破口大骂叫唤。一骂牛马更惊,就拉更多的屎在路上。
不一会功夫堵的水泄不通,买东西的,拉货的,众人皆挪动不得,只便宜那摊贩,拉着停在他跟前的人使劲推销,逮住一个算一个,也不管那六七十岁,路都走不动的老翁需不需要那药鞭酒。
小丫头不管这些,就跟没笼头的马乱窜,我嫌越逛越臭,拿手指堵了鼻孔,伸长脖子找吃饭的馆子。
叶慧对周遭一切还是淡淡的,连外域来的把戏杂耍都丝毫不感兴趣,我头都仰酸了,总算在前方不远处找到个合口味的饭馆,拉着她二人急忙钻进去,希望还能占到位置。
室里装修还算雅致,花梨木水曲柳打的桌椅做了镂空雕花,用蓖麻油和大漆涂抹得油光发亮,每桌正中央摆着素雅的瓷瓶,里面插满新开的红梅。
靠近门口的地方人来人往,还夹杂外头飘进来的腌臜味,我嫌弃不好,只跟老板讨要里面的雅间。
那老板也是人精,像我们这样的散客只往门口放,好让过往路人看到他家座无虚席,吸引人前来消费。
好说歹说,才肯匀出一个大间给我们落座。那雅阁不在楼内,靠近后院他自己歇息的地方,估计是凉亭改建的,倒清静致极。
竹扉轻掩,围了四五株梅树,火红艳丽大片大片闯入眼底,美得人移不开心神。
心下感叹怎么能养的这么好,难怪插了瓶到处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