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家庭
很快，唐老师就为自己轻率的“按成绩定班委”这个决定追悔莫及了，因为他定的这个班长，差点没把他气吐血。
课间休息时间想找他，让他通知一下班里的事，结果找不到人，让他按大家的座位和名字做一张表打印出来，放在讲台上，以便任课老师点名，好家伙，别说打印了，表格他都没做！
连最基本的，各科老师来上课，班长带头喊“起立，老师好”他都忘了，经常老师们走上讲台，等了十来秒，都没人喊口号，让老师们尴尬地站在讲台上。
再定睛一看，班长还趴在桌子上睡觉呢，不到正式上课，他是不会醒来的。
可你以为他上课就会醒来吗，想太多了，开学才三天，很多任课老师就已经给班主任投诉这个班长经常在上课时间睡觉，叫醒了还继续睡，给整个班的班风带来极度恶劣的影响！
高二年级教务主任办公室，唐老师看着自己“钦点”的班长，看他一脸无精打采，仿佛站着都能睡着的样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不是，周元，你什么情况啊，你这是拆我台还是对全班有什么不满，你是班长啊，这是高二1班，校领导们每时每刻都盯着呢，你要起带头模范作用，不是让你带头上课睡觉，你说你怎么总是上课睡觉呢？”
“困，所以睡！”
周元的回答差点把唐老师噎得直接送走，关键吧，这小子的回答听起来逻辑还很通，是啊，为什么睡觉呢，困啊！
“嘭”的一声响，唐老师猛的一拍桌，把办公室外的正在准备教材的一些老师都吓了一跳，几个老师面面相觑，交头接耳：“他又吃炸药了？”
“习惯就好，三天一小炸，五天一大炸，他要是不炸，我还不习惯呢，赶紧上课去，免得一会出来炸到自己！”
几个老师说完，利索收拾了下自己的教案，快步走出教务处。
“作为学生，除了学习成绩，还要学会尊师重道，就算你成绩再好，上课睡觉就是对授课老师的不尊重，影响整个班的班风，你还是班长，你说你离谱不离谱！”
周元眨了眨眼睛，一副站着都能睡着的样子，慢慢悠悠点头认错。
“恃才傲物没问题，但要有个度，超出了这个度，就会引起别人的反感，引起公愤！”
“开学就三天，上课喊起立，你在睡觉，结果都是团支书替你喊，让你安排同学一起去学校仓库把书本搬回来分给大家，结果你把这事给忘了，老师都来上课了，你们书本都还没拿回来，又是团支书急急忙忙和同学们一起把课本搬回来，你的责任心呢？”
唐老师一阵输出，看到周元低头沉默不语，心想自己刚才是不是骂得太狠了，吓着孩子了。
而且刚才还拍桌子了，不应该，真是不应该，应该控制好脾气的！
高二1班，刚从办公室抱作业回来的化学课代表传回来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班长被班主任骂得狗血淋头，都拍桌子了！
一传二，二传四，四传八，结果越传越离谱，最后传到团支书杨司雨耳朵里的版本是：周元和班主任打起来了！
“那个不着调的闷葫芦，和老师打起来了？”
杨司雨听到这消息后，怎么听都觉得是假消息，这事情会发生在省实这样名校？
不过，开学这几天，杨司雨也算见识了周元这个班长的一系列迷之操作，别说高二1班这个最受瞩目的尖子班，就算是其他普通班，估计都不会出现他这么另类的学生。
办公室里，唐老师骂了一顿后，语气轻了不少，谆谆教诲道：“周元，老师知道你成绩优秀，但既然做了班长，就要担起班长的责任，勿以恶小而为之，很多坏习惯就是在不知不觉中养成的！”
“你今天对班集体不负责，觉得无所谓，将来你出社会了，在工作岗位上，会更加不负责任，因为你无所谓惯了！”
周元始终低着头，没有任何回应，像是知道错了，但不知该如何表达悔意的孩子……
唐老师见他这样，觉得他知错了，也不好再继续教育下去，语重心长道：“知错要改错，知道吗，好了，老师也不多说了，出去准备上课吧，担起班长的责任来，顺便喊团支书杨司雨进来！”
周元点点头走出了办公室，回教室路上，他眼神恍恍惚惚，像是刚睡醒，嘴里念叨着：老师刚才说什么来着？
回到教室，周元发现班里的人好像都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自己，不过他也懒得管，困死了，睡会先！
杨司雨见他一如往常的趴在桌子上睡觉，不禁也有些佩服他，被班主任训成这样了，还我行我素，一点改变都没有，是真行啊！
她不知道的是唐老师在办公室左等右等，等到上课铃声都响起来了，却始终没等到她，正郁闷得抽烟呢！
再看周元，趴桌子上直接秒睡，早把班主任叫杨司雨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这次谈话还是有点效果的，起码上课的时候周元没那么明目张胆趴着睡了，他换了个姿势……一只手支着下巴睡！
唐老师上课期间偷摸到教室外面的窗户旁巡视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周元一手撑着下巴，睡得正香，气得他头顶都要冒烟了。
碍于其他老师正在上课，怕打扰其他学生，才没冲进去揪他出来，这小子是要铁了心要挑战他这个教务主任兼班主任的权威啊。
他决定了，必须给予他严厉的处分，杀一儆百，让所有人都知道，就算你成绩再好，但不遵守学校课堂纪律，照样要受处分。
不过在处分他前，必须找他高一的班主任了解下他的具体情况……这孩子是升到高二才变成这样，还是高一就这样？
于是唐老师去了高一大楼，找到周元高一时的班主任李老师，和她就周元这个学生进行了一次深层次的谈话。
“周元是湖南籍，因为父母到广州打工，所以自小在广州长大，但他父母在广州一没有房产，二不是广州户口，三也没有做任何积分入户的申请，所以从小到大，他读不了公立学校，都是上的一些比较差的私立学校！”
“但他初中升高中时的中考成绩全市第一，当时其他学校都抢疯了，为了录取他，免了他三年学杂费，并且只要他期末考试能考到年级前三十名，就给予每学期8000元奖学金！”
“这孩子吧，在初二那一年，他爸爸送外卖闯红灯被撞，治疗了一段时日，命保住了，但双腿截肢！”
“而且这个事故是他爸爸闯红灯，负主要责任，加上开车的人也是一个负债累累的计程车司机，所以并没有因此得到多少经济赔偿，他妈妈我见过，在棠下城中村开了个小档口卖早餐和宵夜，家庭条件比较难！”
听完李老师的话，唐老师忍不住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去年他因胃部手术而休养了一年，还真不清楚学校当年录取周元时的情况。
他脑海里想起周元总是低头沉默不语的样子，这孩子不容易呀，没有因为家庭巨变而一蹶不振，也没有因为困难而放弃学业，虽然有很多不足和缺点，若能好好教育，将那些坏习惯改掉，也是棵好苗子！
“怎么说呢，可能是成长历程和家庭原因，周元相比同龄人更早熟，而且他是一个学习能力非常强的孩子，一个非常厉害的学习型天才，但他不是一个乐于助人，勇于担责的学生，说白了，他只在乎自己！”
前班主任李老师给予了周元一个非常客观的评价，这也让唐老师神色愈发犹豫，找李老师之前，他是下定决心要处分他的，并且撤掉他班长职务的。
但听完李老师的话后，他在想如果把周元从班长位置上撤下来，是否会伤了学生的自尊心。
唉，早知道就选班委了，这定班委定出个大麻烦出来了！
珠江新城，广州gdp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广州高楼最密集，最繁华的地带，这里的房价，动辄十万元每平米起步。
住在珠江新城圈的人，不是非富即贵的顶层人士，就是真正的社会精英阶层，而杨司雨的家，就在这个圈。
她爸爸是广州城市银行董事长，妈妈自己经营着一家规模可观的外贸公司，妥妥的白富美二代。
当有些人来到珠江新城，望着周围的高口大厦，盯着那些地标建筑，许下人生豪言壮志，一定要在广州这座城市立足生根，出人头地，一定要在珠江新城拥有自己的房子时
有些人却并不觉得住在珠江新城的豪宅里有什么特殊的！
这就是所谓的人生，都说条条大路通罗马，但有些人出生就在罗马！
你拼尽全力想要拥有的东西，也许人家出生就已经拥有了，很扎心，但却是残酷的真理。
所以，投胎是门技术活，投的好，你的起点可能就是别人一辈子都抵达不到的终点。
吃过晚饭，杨司雨习惯弹奏一首钢琴曲再去学习，坐在钢琴前的她，神情无比专注，纤细如白玉的修长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跳动着，就像精灵在跳跃，演奏出动听的乐曲。
杨启墨和韩诗悦坐在客厅沙发上听着钢琴曲，享受着这一天中最温馨，最美好的时光。
为人父母，没有什么比看到自己孩子成长得各方面都无比出众，来得更有成就感。
杨启墨成熟稳重，长相俊朗，谈吐不凡，韩诗悦端庄秀丽，知性美艳，而杨司雨则是像继承了二人全部优点，在万千宠爱和光芒中长大的天之骄女。
一曲演罢，意犹未尽的杨启墨让女儿再弹一曲，却不料被她直接拒绝了，说是要学习了。
“暖暖啊，这才开学几天啊，不至于这么快全力冲刺吧，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暖暖是杨司雨的乳名，一般只有她父母和老家的爷爷会这么叫她。
杨启墨有些无语，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倔了，不愿服输，这是好事，但也有可能是坏事。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如果遇到比她强的人，那她如果一直执着输赢，会很不利。
“下周是奥数复赛，按去年的数据，大概获得金牌前三十名的成绩才能入选省队，去参加全国决赛，爸，你说我能在全省那么多名校、尖子生里脱颖而出吗？”
杨启墨明显感觉到女儿这几句话透着浓浓的不自信，不过，奥林匹克竞赛本来就是一群天才学生的巅峰对决，谁也不敢说有绝对的把握脱颖而出。
“暖暖，参加复赛是荣誉，而不是负担，就算没有获得任何名次，爸妈也不会觉得失望，放松心态，轻松上阵！”
韩诗悦怕孩子给自己太大压力，什么奥赛复赛，在人生的旅途中，这不过就是其中一条路，这条路如果是一条捷径，能走通最好，即便走不通，那也算不了什么，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女儿身心健康更重要的事。
如果因为参加奥赛竞赛而导致女儿精神出现了高度紧张，她甚至会让女儿放弃考试，安心为两年后的高考做准备。
“与全省数学最优秀的高中生战一场，可以让你发现自己的不足之处，不骄傲自满，不固步自封，就算进不了前三十名，入选不了省队，那又怎么样呢，两年后的高考，我相信以你的成绩照样能考上理想的大学！”
杨启墨和郭诗悦一人一句，不停给杨司雨做减负，让她丢掉心理负担，做自己。
其实杨司雨确实是给了自己很多额外的压力，尤其文理分班后，在高二1班，她和周元同一个班，他每天上课睡觉、不交作业、不遵守学校课堂纪律，她想趁这一次数学奥赛复赛赢过他。
然后以成绩为武器，让他遵守学校纪律，不要再我行我素。
还有就是高一两个学期，学校成绩榜榜首位置始终是他，她从未超越过。
千年老二做久了，她也想尝试做第一的滋味。
同样的夜晚，同样的广州市天河区，一个名为棠下村的城中村，这里没有高耸入云、华光璀璨的城市高端夜景，有的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底层打工人生活之景。
人口密集、楼间距小、吵杂、街道肮脏、鱼龙混杂……这是城中村的标配！
这里与高大上沾不了边，烟火味却比繁华亮丽的珠江新城更盛，更接地气，这里有天南地北的特色小吃，有物美价廉的商品，还有低消费的大排档等等，应有尽有！
城中村有一万个缺点，也有一万个优点，外来务工者、刚毕业收入不高的大学生、创业者……这是他们忙碌一天后，能找到自己歇息的落脚点，这是他们的避风港！
哪怕这个避风港不如高档小区那般奢华、安静、高大上，哪怕只是一个月租几百块，没有阳光、潮湿的单间，那也是他们的容身之所。
“小哥，肉炒河粉，加辣！”
“老板，来个肉蛋炒面，不加辣！”
……
一家总面积不到15平米的小档口门前，四五张桌子直接摆到了马路边上，周元一手拿锅，一手拿铲，放食材、下辅料、颠锅、炒菜、入碗、送到顾客桌前，驾轻就熟，一气呵成。
盛夏季节，广州的天气，就算是坐着不动，如果没有空调，汗水都能湿透衣服，更何况干厨房的活，那简直跟蒸桑拿没什么两样。
无论周元用毛巾擦多少次脸，他那张消瘦的脸上依然是大汗淋漓，但他不在意，或者说已经习惯了，流汗算什么，赚钱才重要。
“老板，我的炒饭还没好吗，再给我来瓶哈啤！”
“好了！”
周元大声应了一句，这与他平时在学校沉默寡言时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这就是生活，生活是不允许你摆架子的，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打开门做生意谋生活，要是每天板着张脸，谁来你家消费？
“给我！”
突然，一个齐肩短发，身材高挑，穿着一身名牌休闲服的青春靓丽美女，散发着来去如风的飒爽英姿气走到周元身旁，帮他把炒好的蛋炒饭送到顾客桌前，又从一旁的雪柜拿出一瓶啤酒，快速给顾客送了过去。
“姐，你怎么过来了，小心被叔叔阿姨骂！”
周元看到她的身影，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抹在学校从未流露过的笑容，发自内心的笑容。
她叫欧阳思思，跟周元同岁，但比他大四个月，以前住在城中村，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没少一起干坏事！
只是后来她爸爸做石材生意发财了，就在城中村对面的那个高档小区买了房，搬出城中村了。
每到周五周六晚上，周元家档口最忙的时候，她总是会过来帮忙，义务性质，不算工资的。
“坑货，阿姨呢，你今晚要忙到几点？”
欧阳思思看了下冰柜里准备的大量食材，有些不悦地看着周元。
周元认真炒着肉蛋面，头也没抬答道：“明天她还要卖早点，我让她早点休息，我今天估计两三点以后才能收摊！”
欧阳思思听了后，脸上不悦的表情更浓了，尤其看到他时不时用拳头捶打他的腰，很明显是疲劳过度，不禁眼神一冷，一把抢过他的锅铲，吼了声：你休息下，我来！
“别闹了，你做的东西那能吃吗，别砸了我家档口的招牌！”
话音刚落，周元立马被她踹了一脚，瞬间镇得他不敢造次了。
“肉蛋炒面，那一桌！”
周元战战兢兢将炒好的面直接端到她手上，让她送过去。
“上了高二胆肥了，还敢说我坏话了！”欧阳思思眼神“不善”瞥了他一眼，接过炒面上菜去了。
“尽捣乱！”
周元小声嘀咕了句，他心里清楚她是担心他，但他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他正青春年少，有用不完的精力呢。
欧阳思思太懂这个坑货了，他就恨不得顾客络绎不绝，可以直接开档到天亮。
两个人，一个管炒菜，一个管上菜，忙碌中你调侃我一句，我揍你几拳，就像真正的两姐弟，一家人。
晚上十一点，珠江新城的杨司雨刷完牙，喝了杯牛奶后，打开窗帘，点上安神助眠的熏香，伴着落地窗外广州市最繁华的都市夜景，安然入睡了。
同样的时间，城中村，欧阳思思要回家了，再不回去真要挨骂了，回家前三叮咛四嘱咐让周元这个坑货早点收档，少赚点，别累死了。
周元看着欧阳思思离去的背影，刚才还笑容满面的神情又变成了眉头紧蹙，目光中透着挥之不散，与他这个年龄截然不相符的忧郁。
从小到大，他早已把她当成了姐姐，但他清楚，他和姐姐都长大了，不再是小时候两小无猜、无忧无虑、毫无顾忌的年纪了！
她已经不住在城中村了，她家发财了！
她父母现在很反感她一个女孩子总是大晚上往鱼龙混杂的城中村钻，不太安全，更重要的是，她父母与他家几乎没来往了。
两家不一样了，她好像也要出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