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无本买卖
董卓宴乐的厅堂在府邸的最深处，没几步就是围墙。围墙下面蜷膝坐着一个脑袋低低伏在膝盖上的少年郎，这少年看上去身材魁梧高大，不过一头蓬乱长发埋没了容貌。
少年身前有几个模糊的炭字，上面几行写着，“人多不顺，堵心气淤，请君殴打，泄愤宽心。”下面几个加粗加大的字写着，“报酬，饱食一餐”。
忽然耳边传来阵阵藏着娇声浪语的丝竹之声，少年耳朵动了动，肚子咕噜一声响了个大的，二弟没能如愿探头。
这时候一众小厮簇拥着一个华服少年路过此处，少年们满脸猥亵地听着府内余韵，浮想联翩。领头少年擦了下口水对众跟班炫耀，“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比红馆青楼更高级的所在，我曾跟在叔父后面瞄过一眼，十几个貌若天仙的舞姬就服侍那么两三个人。嘶。”
众跟班早就被这靡靡之音摄去了心魄，个个满脸痴迷。
华服少年见目的达到，啪嗒一声甩开折扇，唤醒这帮涎水快落到地上的一干小厮，开始画饼，“各位兄弟只要忠心跟随于我，待我日后成就高位，定与诸君夜夜笙歌。”
有个口齿伶俐地上前谄媚，“公子才智双绝，未来必定有所作为，小弟我甘愿为公子驱使。”
华服少年故作腼腆，轻轻点头继续画饼，“放心，未来我不会亏待了你。”
剩下一帮大老粗见此人拔得头筹，纷纷打算表态，只是苦于腹中无有二两墨水，直到一个大聪明憋出一句“俺也一样！”，余下众人纷纷效仿，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场面滑稽至极。
华服少年挺胸抬头，摇头晃脑，仿佛自己已然坐在高堂之中享受着荣华富贵。
一声轻轻的浅浅的嗤笑声突然打破了喧闹，一干人左顾右盼寻找声源，还是那个伶俐小厮率先发现堪堪隐入黑暗的少年郎，上前骂道，“方才可是你在取笑我等？”
少年郎轻轻抬起头，眼中的轻蔑一闪而过，满口真挚答道，“诸位小爷，在下可不敢取笑。某不过是个做无本买卖的小人罢了。”
那华服少年眉毛一挑，抬手压下了仍要发难那人，迈着王八步踱到近前，一收折扇俯身看着那几行字，噗嗤一声乐了，“你这买卖有点意思，挨上一顿打只为换一顿饱餐？”
少年郎两眼放光，“是的，公子，要不您来试试，打完之后给顿饱餐即可。”
华服少年目光玩味，“若下手重了，给你胳膊腿儿的打断了，又当如何？”
少年郎不假思索，“不动刀枪棍棒等家伙事儿，只用腿脚便是。打坏了算我的，怨不到你们头上。”
众人面面相觑，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华服少年率先打破平静，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身后众人同样哄堂大笑，如同捧哏。少年郎双眼还是亮晶晶的，隐隐有些期待。最终华服少年只是虚指少年郎几下，摇头摆手间就要率众离去。
少年郎又发出一声嗤笑，那个伶俐小厮耳朵动了动，反身高喝，“就是你！刚才就是这声音！”
少年郎一脸无辜，“啊？我啥也没做，买卖不成仁义在，这次不行还有下次。”
华服少年自持身份，并不想跟这样一个人置气，啪的一声又打开折扇，压着怒气施施然继续往前走。
少年郎轻轻说，“是不是怕打不痛我？”
一句话给一众小厮说得有些破防，纷纷回头怒骂，扬言一拳一脚定将他捶得吃不了兜着走。就连华服少年也有些绷不住面色了，看向少年郎时脸上多了几分怒容。
少年郎轻蔑一笑，这次所有人都听到了那嗤笑声音，“你们一起上也行，不过，得加钱。”
众小弟破口大骂，却没一人胆敢向前，一双双小眼都贼咕咕的盯着那华服少年。
少年郎往后倚在墙壁上，随手整理了一下有些破烂的袍子，面带不屑，“一帮嘴子货，连顿饭都出不起。”
华府少年额头青筋一跳，不动手是不行了，这要是走了不仅丢了面子，日后在众马仔面前也抬不起头来了，他探手把扇子往后脖颈一插，撸着袖袍气势汹汹。
少年郎双眼再度冒出期待来，“这位公子，咱们做的是买卖，一顿换一顿。”
“我会差你这个？”华服少年目露怒火，抡圆了巴掌啪的一声打在那少年郎脸颊。
少年郎纹丝未动，“不痛。”
华服少年怒极，抬腿就是一脚，正中少年郎心窝。这次有动静了，巨力之下少年郎疼得干呕一声，但他擦了擦嘴角，又继续说，“不痛。”
华服少年气极反笑，“加多少钱？”
少年郎会意，“你们有7个人，只消管我五餐。若不愿我跟着，吃完第一餐后，按着餐量给某兑成银钱亦可。”
“伙计们，干他！”华服少年大手一挥。
身后一众小厮早就看着手痒，一个只挨打不还手的人肉木桩不玩儿白不玩儿。听到命令后各个如同脱缰野狗一拥而上，将那少年郎挤在墙角，乒乒乓乓好一阵拳打脚踢。
少年郎挨揍的经验可以说十分老到，见众人上前立马蜷缩在地，以手护头、以膝护腹。任由拳头脚印如同狂风暴雨倾斜而下，脸上竟隐隐带着期待，挨过这一顿，能有五顿饱餐，省着吃又能挨过十天，真好。
我得活着，我要活着，我要好好活着。
华服少年见少年郎尤不吭声，越打火气越大，不知不觉面露疯狂狰狞，边打边骂，“你是不是贱啊！讨打的野狗！喜欢当沙包是吧！这么喜欢让爷打！想吃饭是吧！让爷打爽了，老子让你吃个够！”
听到野狗一词，少年郎的瞳孔忽然一缩，仿佛有些记忆蓦然炸在脑海，恍惚之间双臂失了些力气，不知谁的一只大脚恰巧踢了过来，正中少年郎口鼻，一时间少年郎满脸鲜血，狼狈不堪。
见到少年郎挂彩出血，华服少年高声叫好，许给那人白银一两，众狗腿受主子和鲜血刺激更加亢奋，纷纷出腿踢向少年郎面门，以求梅开二度，再得垂青。
少年郎回过神来，稳了稳护住面门的双臂，一双虎目透过缝隙死死盯着那华服少年，似要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