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风亭遇新友
蒋文呈娶了一个不清白的老婆,这老婆犯的不清白事怕是问不清楚了。
他在心下左右思量,欲写休书断这孽缘好另娶一房吧,又恐做的太狠难保全颜面。欲冷落不理,将两眼睁只闭只吧,又不愿做那替人养儿的鳖孙。
心中好不烦闷,只想离了这是非之地。
却说他素来是拘束惯了的,也不常去外边走动,这日实在烦心,便携了一壶酒到郊边寻处亭子自斟自饮。
酒上心头,方感疏解。
不过一人独饮,终不免凄然,若得一二好友相陪取乐,也不至这般苦闷。奈何他终日只晓闭门读书,连一知己也无。
正愁闷间,忽闻一人高声道:“美酒独饮则无趣,不知兄台可缺酒友?”
抬眼去看,只见一人身着一袭青衫,手执折扇,走到面前见了一礼。再看相貌生得眉目清冷,斯斯文文,年纪二十上下。
莫不是老天见他孤独,送来的朋友?
“若兄台不弃,不妨坐下同饮半壶。”蒋文呈将酒壶向前一推道。
那人也不客气,端然坐下与他饮酒。
“不知兄台尊姓大名?”蒋文呈道。
“在下沈清昂。敝庄就在此地二三里外,今日恰好到郊边踱踱,看看景致,巧遇兄台独自在此饮酒,冒昧上前打搅,还请见谅。”沈清昂道。
“沈兄却是来得正好。酒能醉人,固然不错,还需有伴,方能尽兴。”蒋文呈一向不饮酒,此时几杯下肚,一丝醉意上头,反倒不受平日板正的读书呆气所束了。
“倒不知兄台高姓?”
“姓蒋,小字文呈。”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仿佛天选的际遇,久未相逢的老友一般,成了一对新知己。
却巧蒋家也近这郊边,随后几日,一样如此,二人相约郊畔,饮酒游玩。
蒋文呈一向没有朋友,如今结交了一个沈清昂,如此投缘,两个人又年纪相仿,于是生出一个主意来,要结拜为兄弟。
于是两个吃了些香灰酒,自此称兄道弟。沈清昂年纪较长,称了大哥,蒋文呈居二弟。
沈清昂闻得这新晋的二弟方成亲不久,便欲携自己的妻子上门拜访弟妹。
谈及新婚妻子,蒋文呈自然不免在心下忿忿,只是不忍扫了大哥的盛意,一时搁下与妻子的恩怨,要做个东道请大哥与那素未谋面的大嫂到家中做客。
这日便吩咐了下人备下许多酒肴,又去房里将陈玉真请出。
那陈玉真数日未得见丈夫的面,突见他来寻,还以为是回心转意,自然是一时欢喜,将笑脸迎他。
怎奈蒋文呈脸色冰冰,语气冷冷道:“今日一位好友到家中做客,你也来吃杯酒。”
说完也不等陈玉真应答,扭头便走,不想多瞧一眼。
那陈玉真只觉心中冰凉,满眼凄凄,又欲滴泪,只是想到丈夫要宴请朋友,自己怎能一副泪容去见,只好生生克制住,随丈夫的后脚出去会客。
到得前厅,恰好一个小厮引客入门。
只见一个青衫男子携着一位丽装妇人前来,蒋文呈远远迎接上去。
“大哥,有失远迎多请见谅。”蒋文呈拱手问候,又向沈清昂旁边的妇人施礼道:“这位便是大嫂吧,小弟有礼了。”
那妇人嫣然还礼。
沈清昂道:“二弟不必客气,这便是你大嫂李青莲,不知道弟妹在否,烦请将你大嫂引见与她,也好让她们说说些妇人家的话。”
“她在厅内候着,请大哥大嫂入内便是。”
说话间,已到得堂上,陈玉真立在那里,见了来客欠身施礼,脸上的笑容虽浅,却也落落大方。
那李青莲倒是主动,见了她便脱开丈夫的手,上前拉住陈玉真道:“这位便是玉真妹妹吧,如此娴静知礼,与二弟真是一对璧人。”
李青莲说话声高,却不显吵闹,反倒是有种顺人心意,顿时令人放松起来的感觉。
气氛欢欣起来,几人相互推让入席,把酒言欢不在话下。
那沈清昂自从见了陈玉真容颜,便似乎有心留意于她,每席间将眼角传意,只是碍于人多,做得并不明显。
陈玉真因与丈夫的隔阂怀着不安的心思,全然不曾留意沈清昂的动作。
蒋文呈却忌着妻子的不轨,不想理会她,自然也瞧不见自己的结拜大哥对她有意,只是一个劲地讲那诗书礼法。
而那李青莲,自问候了陈玉真后,并不多说话,不过脸上浓浓的笑意始终不减一分。似乎她笑得不累,却显出一丝怪来,怎会有人能一直端着笑容不变脸色?
李青莲似乎也不在意丈夫将目光留在谁身,她的眼光也总落在那陈玉真身上,比起丈夫沈清昂更甚。
不知这对夫妇,究竟怀着什么鬼胎。
举杯推盏间,天色渐渐暗了。那蒋文呈竟还未讲得尽兴,索性吩咐了下人收拾客房留宿沈清昂夫妇。
沈清昂夫妇依其言顺其意。
又不免一轮饮酒欢言。直至几人醉意上头,身软力绵,方愿罢场。
那蒋文呈喝得最多,又是个不常饮酒的读书人,方退场便整个醉倒。陈玉真不想他醒来见了自己又生气,便吩咐了下人将他扶去书房睡了。
又将沈清昂夫妇安顿一番,自己方回房歇息。
虽然顾忌身孕,不过怕丈夫不高兴,一场酒宴下来,陈玉真也是拈着酒杯喝了些的,眼下回得房来也是昏昏想睡了。
于是坐在镜前整顿妆容,待要去睡,猛然从镜里瞥见一个人影,惊得大叫一声,顿时连脑子也醒转过来,吓得两脚立身退步。
陈玉真站定身子一看,将她惊吓了的,竟是李青莲。她是何时进来,又是何时立于身后的,陈玉真浑然不觉。
李青莲定定立在那里瞧着陈玉真,满脸笑盈盈,好似挂笑的画中人儿。她似乎并不晓得陈玉真因她的贸然出现而受了惊。
“青莲姐……你……你怎么来了?”陈玉真惊魂不定道。
“玉真妹妹,我来看看你,顺道与你说几句心里话。”李青莲十分亲切道。
“青莲姐有什么话想说?”
“闻得妹妹近日与二弟有些不睦,我特来为妹妹解忧。”
陈玉真一听此话,不由得愣了一愣,难道她的丈夫竟将她的事说知外人了?是了,定是他将此事与他的结拜大哥谈及,他的结拜大哥又告诉妻子……
想到此处,陈玉真的脸已是羞红,心中又满是冰凉,实不想在旁人面前将脸丢光,只得装傻充愣道:“不知我相公与你们说了什么?”
“二弟什么也没有说,不过我知道,你们因一事闹得极不欢。”
夫妻二人若有争端,面上或许也能看出些端倪,可为着何事相争,若无人去说,旁人又如何得知。
“你从何处得知我夫妻闹不和?又因何事不和?”
“玉真妹妹不必着急,我自有我的法子,你只需知道我还有法子令你夫妻二人和好。”
陈玉真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随后李青莲附玉真之耳,樱唇轻启,如此如此,说了一番。
玉真的面皮红了又红,心下却激动起来,仿佛遇见了救命恩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