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骗我的
月黑风高夜,吴悠一个人拖着行李,漫无目的四处张望。
要回徐家么?呵呵,自己根本就不认识徐家老宅怎么走,甚至连地址都不知道,回方瀛豪那里?更可笑了,方瀛豪摆了陈欲一道,现在回去,还不知道怎么面对那个所谓的爸爸。
吴悠走在高架桥上,心里酸楚滋味难以言表,身为徐家人,竟然没出息的爱上陈欲,还没出息的被赶了出来,更没出息的无家可归······
“吱····”一声急刹,轮胎因为抱死,在桥面上划出两道黑色的车辙印子。
“阿念,上车!”
吴悠哈下腰向车窗里瞅去,“老黄?”
老黄是方瀛豪的司机,伺候了他十几年,这么久不见,还是老样子。
“黄叔,你怎么在这?”
老黄走下车,伸手为吴悠打开车门,“走吧,边走边说。”
吴悠乖乖上了车,道:“黄叔,是我爸让你来接我的?”
“不是,是徐老。”
“徐风渡?怎么会·····”
老黄一脸严肃道:“阿念,要变天了!”
“什么?”吴悠自然知道老黄的意思,看来几大家族已经联合完毕,要一同取陈欲的命。“黄叔,我就是个普通人,我·····”
“阿念,有什么话,还是回去和徐老说吧。”
吴悠一路上不再开口,其实他想从老黄入手的,毕竟老黄在徐家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准说动了他,还能帮自己劝劝徐风渡,可现在看来,自己太单纯了。
京市的夜,实在是美,霓虹灯闪烁,让吴悠想起了那时在学校,和陈欲并肩走在学校后身的小道上,旁边也是这么些个红灯绿灯的,如今小半年过去了,明明自己这么努力的向那人靠近,可最终敌不过命运弄人,还是走到了物是人非的地步。
“阿念,到了,老爷子在会客厅等你呢。”
“好,谢谢黄叔。”
别了老黄,吴悠迈出的一条腿,突然感觉像挂了个铅球·····
“咚咚咚。”
“请进!”屋内传来的苍老的声音,听得吴悠紧张。
吴悠推门而入,就看见徐风渡身边坐着方瀛豪,身后还站着几个亲信,个个高大精壮。
“伯伯,爸。”
“嗯,过来坐下,行李先放一边。”
“好的,爸。”
吴悠绕过茶几,身体僵硬的坐在两人对面,双手不停的在膝盖上搓来搓去。
“呵呵呵,紧张什么,都是家里人。”
“伯伯,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吴悠实在是没陈欲那么强大的抗压能力,光是这周围的气氛,就已经压的自己难以呼吸了。
徐风渡瞅了眼方瀛豪,又用嘴向吴悠弩了弩。
方瀛豪站起身,走向吴悠,道:“阿念,你和陈欲的事情,我们都有所耳闻,不过没关系,伯伯和爸,会给你出这口气。”
吴悠目瞪口呆,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什么气?他没有对我做什么,有什么气可出?”
“你····不是被他软禁了么?”
“谁说的?邢彦舒?”见那两人不说话,继续道:“他没有软禁我,他对我····非常好,在学校也很照顾我,知道我的身份后,不但没有伤害过我,反而对我坦白了很多事,他对我那样的坦诚相待,就算出气,也应该是陈家人找我出气才对!”
徐风渡和方瀛豪对视着,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就听吴悠又说:“伯伯,爸,我知道你们对我寄予厚望,但我就是个俗人,是个庸人,我也只想做个普通人,家族斗争,我不想参与。”
“阿念,你·····”方瀛豪一听吴悠想打退堂鼓,心急道:“阿念,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我记得,我当然记得,但是爸,我妈已经死了不是么?我知道她的死因不简单,但是现在····那些早就不重要了,死了…就是死了。”
“你····你要放弃?”
“我不知道,但我一想到陈欲可能会因我而死,我就·····”
“阿念。”徐风渡起身,拍了拍吴悠的肩头,道:“不要有杂念,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了,到时候陈欲不死,我们的下场会惨不忍睹。”
吴悠躯身一震,用力捏紧手指,目光露出慌乱和紧张,心底不自觉地涌出一阵寒意。他已经能想象出来那些人被陈欲折磨虐待场景了。
“伯伯,我没那个本事啊。”
“呵呵呵呵,阿念,我怎么会让你陷入危险之中呢!到时候陈欲精疲力尽之时,你趁虚而入就行了。”
“精疲力尽?趁虚而入?”
“对,具体的行动,到时候你听我指挥。”
吴悠的脸迅速苍白起来,看来陈欲的命,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不行,我得通知陈欲!吴悠心想着,关上卧室门,耳朵贴在墙上听了好一阵子,外面没了人声,这才放心。
拿出手机,拨通了陈欲的电话。
操,怎么不接呀!
再打,还是不接。
难道他····还在生气?
吴悠翻着手机通讯录,找找还能找谁,突然,老邢的名字出现在眼前。
对呀,老邢被关起来了,陈欲一定会将他的手机没收。
“嘟嘟嘟嘟·····”竟然通了。
“喂?”
“是····”吴悠听着对面的声音有些陌生。“是哪位?”
“噗····哈哈哈哈,你给这个号码打电话,还问我是谁?”
“抱歉,我真的没听出来。”
“我是傅天龙。”
“啊?老二?电话怎么会在你这?”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吴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静静等待,随后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喂?”
是陈欲,吴悠的兴奋已经冲上头顶,道:“欲儿?”
“嗯。”
“太好了,你····你怎么没接我的电话?”
“没听见。”陈欲的声音依旧是刚分开时的冷淡。
“欲儿,我····对不起,我····”
“别顾着道歉,有什么事就说。”
吴悠一拍脑门,心道真是傻了,竟然忘了正事。他又跑到门口听了听,确定门外没人,才又举起手机。
“欲儿,我在徐家。”
“嗯,挺好,那你就待着吧。”
“不是,欲儿,我是····我是有事要跟你说。”
又是一阵沉默,吴悠知道那人的习惯,不说话就是在等着下文,咽了咽口水,道:“欲儿,这些天你哪都不要去,徐家已经开始行动了,他们联合了其他家族,要对你群起攻之。”
“哼,我哪都不去难道就安全了?”
吴悠听着陈欲满是不屑,着急道:“欲儿,我知道你厉害,但是他们人多,你就听我的,徐风渡有计划,但是我不清楚具体内容。”
“哦?那他的计划里,没有你么?”
“什么?”吴悠噎住,他没想到陈欲会这么问,这太过直白了,直白到让自己无地自容。
“徐念,你打电话找我,如果只是告诉我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那就趁早挂了,别耽误我时间。”
“别···不是的····我····还有事。”
“说!”陈欲一声闷喝,让吴悠胸口一阵犯堵。
“欲儿····我能问一下,为什么是·····老二接的电话么?”
陈欲挑眉,道:“你问这个干嘛?”
“我····我只是····纳闷!”
“收缴的手机,都放在老二这。”
“哦·····那····你呢?”
“嗯?我?”
“对,你怎么在···他那?”
“········”陈欲听他憋了半天才憋出来想要问的话,不禁从鼻腔哼出笑。“徐念,你现在以什么身份在质问我?”
“我没有在质问你,欲儿,你不要这样,我真的很担心你。”
“徐念,你在徐风渡眼皮子底下给我打电话,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嘟···嘟···嘟···嘟!”
吴悠看着被绝情挂断的手机屏幕从亮到黑,心情失落到了极点,恨不得现在就奔到陈欲面前抱着他,告诉他自己实际上有多么的爱他,可自己估计连出这个屋门都困难。
这才是真正的软禁吧!
不知不觉,吴悠睡着了,梦境中出现了妈妈的轮廓,“小忧,要做自己,你是谁才是最重要的····”
“妈···妈····”吴悠大惊着坐起,睡衣早已被汗水湿透,平稳了呼吸才发现天已经大亮。
“原来是梦!”吴悠用袖子擦着汗,感觉口渴难耐。
“咚咚咚····阿念少爷,您起了么?”
是管家徐妈的声音。
“啊!您进来吧。”
“少爷早!老爷叫您下楼吃饭。”
“好,我收拾完了就下去。”
吴悠撑着洗手台,还在回忆梦中的母亲,“做我自己····”他不停地念叨着这句话,“这是····什么意思!”
吴悠甩甩头,“不管了,身在徐家,哪还有机会做自己!”
吴悠下楼便看见餐桌前围坐着一堆人,认识的,不认识的,少说得有十几号子!
这是在····商量对付陈欲?吴悠想着,下意识皱起眉头。
“阿念,快下来。”
方瀛豪看见他,向他招了招手。
吴悠本不想下去,看来现在也躲不掉了。
“爸,伯伯。”
“嗯,来见过几大家族的人。”
吴悠向每个人都点头问了好,扭头看向方瀛豪,“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阿念,你先坐,我们在商量围剿陈欲的计划。”
“围剿陈欲?”吴悠的表情并没有那些人的紧张,只有觉得可笑的孤傲。“哈哈哈哈,你们这些人····哈哈哈哈哈!”
“阿念,你在干什么!”所有人都被吴悠的笑弄得一脸茫然,“阿念,怎么这么无礼!”
吴悠盯着方瀛豪,口吻冷峻道:“区区一个陈欲,竟能让几大家族的人惧怕成这样,不丢人么?”
“你这小子,你又没见过陈欲,不知道他的手段!”其中一个胖子站起来,指责道。
“哈?”吴悠翘起二郎腿,抱着手臂单挑起眉毛,一脸轻佻,道:“你见过?”
“我只见过一次,可就那一次,能让我永生难忘。”
“怎么?看上他了?”
“你····黄口小儿!”那人颠着肥大的肚子,艰难的喘着气。
胖子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人又嚷道:“你这后辈,没有见识!陈欲是何许人也,没共过事,哪里知道他的厉害!”
吴悠还是同一个模样,道:“我没见识?我对陈欲的了解比你们都深。”
“哼,你在徐家是什么地位,怎么可能比我们还了解他!”
“是啊,你以为自己是谁。”
“就是,以为知道些皮毛就能掌管全局。”
“没错,估计还没看见陈欲正脸,就已经吓尿了。”
“哈哈哈哈·····就是,陈欲是谁,也不打听打听!”
桌前的人七嘴八舌的对着吴悠冷嘲热讽,吴悠不以为然,慢慢站起身,走到了主位徐风渡的身后。
仰起头来像是傲视群雄,突然嘴角一扬,露出一脸的讽刺。
“你们说我不了解陈欲,我今天就告诉你们,陈欲····不是你们这群草包狗腿子轻易就能制服的了的。”他双手轻放在徐风渡的肩上,目光坚定,道:“还有,你们说我不知道他的厉害!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陈欲,是我吴悠的男朋友,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不会有所改变!”
说完,吴悠不屑地扫过所有人由紫泛青的脸,轻笑一声,“伯伯,爸,我先走了!”
“你要去哪?你个不孝子,你说的那都是什么话!”方瀛豪刚想追去,被徐风渡拦下。
“算了,他现在还接受不了现实,我们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陈欲在他面前装的太过完美了。等到了那天,他就会见识到陈欲的本性,那个时候,自然就会求着我们杀了陈欲。”
吴悠看看自己,又看看周围,自嘲的笑了。又是独自一人走在大街上,就像昨晚那样。
想着那帮人可真不是东西,一个个的看着人模狗样,说出的话都不是人话。
吴悠掏出手机,尝试着给陈欲打去电话。
自己的心跳跟着听筒里的声音一起打着节拍,祈祷那人一定要接……
“喂?”
“欲…欲儿?真的是你?”
“有事么?”
吴悠大喜过望,竟然不知道要继续说什么。
“徐念?怎么不说话?”
“啊!欲儿,你…你在家么?”
“在,怎么了?”
“你…你等我!”
“你要……”
没等陈欲说完话,吴悠直接在路边截了一辆出租车,“师傅,东郊灏林别墅。”
“得嘞!”
徐家和陈欲家是个大对角,一个城西一个城东,最快也要两个小时的路程,吴悠的心就像几百个蜈蚣在爬,心急的连脚趾头都不安分。
“师傅,麻烦再快些。”
“小伙子,这么着急啊,我看你的表情,这是急着见心上人啊!”
吴悠笑道:“对,着急见媳妇!”
“哈哈哈哈,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耐不住性子,这女孩子啊,得慢慢热,不能死缠烂打。”
“对,你说的对。不过我媳妇不是女人,是男人!”
“………”
师傅从后视镜里使劲冲吴悠翻了个白眼,脸上的表情像吃了鳖一样难看。
“到了,要票么?”
“不用了,谢谢啊!”
吴悠已经忘记自己是怎么关上车门,一路狂奔进院子,又仰着头像只狗一样大张着嘴哈赤哈赤的跑到房子大门前的。
“欲儿!”
陈欲在客厅同雨墨和凝脂商量接下来的对策,正往肺里吸着一口烟,就听身后大门被人暴力顶开,“哐当”一声,那口烟直接被他从嗓子眼生咽了下去!
陈欲难受的咳也咳不出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口烟最后到底是从哪喷出来的都不知道。
“欲儿,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陈欲的嗓子像小刻刀喇的生疼,根本不想搭理他。
吴悠还锲而不舍的追问道:“欲儿你说话呀,你怎么了?”
“你给我…闭嘴!”
“你的声音…”吴悠一把抢过他手上的烟,直接掐掉,“以后把烟戒了!”
陈欲的瞳孔往上翻着,都快看不见了。好不容易舒坦点,这才想起来吴悠怎么突然来找自己的事。
“徐念,你怎么跑来了?”
“啊!今天一大早,我爸和徐风渡把几大家族的人都聚在一起了。”
陈欲的神色平静,毫无波澜的看着吴悠,道:“然后呢?”
“你…你不害怕?”
“害怕?”陈欲怎么也想不到吴悠会这么瞧不起自己。“我陈欲从没怕过那帮人!”
“我隐约听见我爸说什么…要引你出来什么的。”
“方瀛豪真是好样的,招惹他,是我引火自焚,怪不得别人。”
“欲儿,你就听我的,哪里也不要去好不好?”
陈欲思考着他刚才的话,满脸愁容。方瀛豪要将自己引出去,那一定是一个容易埋伏和方便下手的地方,所以不可能是市区里,郊区东南西北,东边是自己的地盘,西郊是龚家和徐家,南边是顾家,而北边…是已经让自己扫荡干净的蒋家。
看来,那帮人所谓的计划也不怎么样!
“欲儿?”
“啊?啊!”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陈欲心想,我心里的事怎么可能再告诉你。“你快回去吧,要是让徐家知道你来我这通风报信,你的下场比我惨。”
吴悠一步跨到陈欲面前,抓住他的胳膊道:“我不走,我还有话要说!”
“啧,你怎么老有的说!”
“欲儿,我知道你现在烦我,但是我…”
“行啦,有什么话快点说!”
“我……”吴悠真想大嘴巴抽死自己,好不容易见上面,自己想说的话一时间全堵在嘴边,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陈欲没去看他,也没有反对他抓着自己。
“欲儿,听我一句,哪也别去。”
“没别的可说了?”
“有…有!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现在解释什么都没用了,但是欲儿,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要不…我们走吧,天涯海角,去哪里都好。”
“什么?”陈欲一声冷笑,“徐念,你也太天真了,徐家对你的培养算是白费了。”
“欲儿,你别这么说,我是真的爱你,相信我好么?”
“相信你?我从来都相信你,但是结果呢?你带给我什么?绝望?还是…背叛!”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我也是身不由己!”
“哈哈哈哈哈!徐念,你没资格说那四个字,当初你有的选,对么?”
“我……”吴悠被怼的哑口无言。的确,当初自己有的选,只要不怕死,就可以逃跑。
“徐念,回去吧!我昨天放你走,徐风渡肯定知道原因,说不定你来的时候,身后就有尾巴,趁他们还没有动作,也为你自己好,马上离开!”
“欲儿,你…又要赶我走?”
“徐念,你压根就不属于这里,也不属于我。”
“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属于我!”
“那我算什么?我们之间算什么?”
“徐念……放弃吧……”说到最后,陈欲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吴悠缓缓放开陈欲,一步一步的向后退,“你说我不属于你?那天在浴室,是谁说的吴悠只属于陈欲?是谁跟我接吻,是谁跟我睡在一张床上,又是谁说的让我不要离开他!果然…都是骗我的……”
他不停地重复着“骗我的”三个字,一遍遍的自言自语,似乎已经放弃了所有的希望和可能性。
他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整个人都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扯扯捏捏,让他无法摆脱。
陈欲不敢抬头去看他的失落,只听一阵声响,是吴悠仓皇而逃的脚步声。
吴悠的愤怒和失望如火山爆发似的喷射出来,他像战车一样狂奔在路上,发泄着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