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石头终究会沉底
晌午刚过，锅上蒸着的包子，就已经全部售罄，苟有方开始认真清洗笼具，还有一些其他器皿。接着，他又将屋里打扫得干干净净。
忙完这一切后，他环顾四周，认真的将每一个角落看一遍，这才走出门外，阳光正好，斜斜照在少年黝黑的脸上，熠熠生辉。
苟有方将门锁上，转身抬头看了看对面的武帝楼，然后用手摸了摸兜里的铜钱，终究还是舍不得花费那么多钱进去吃一顿饭。
抬脚走到街角，一个简易的面摊子就出现在眼前，因为饭点已过，摊子里面，客人不多，老板也坐旁边跟一些熟人说说笑笑聊着什么。
“林大叔，给我来碗凉面，还有，加个煎蛋，多放点葱花。”
“是苟子啊，你稍等，马上就好。”正在聊天的林老板，见有生意上门，赶紧应着，然后张罗着去煮面。
苟有方寻了张在角落的桌子，用袖子拭了下长凳，然后才坐下。侧耳倾听着旁边客人聊天的声音。
没一会的工夫，便端上来一碗色香俱全的凉面，上面盖着个煎蛋，上面洒了一大把绿色的葱花，面的旁边，还用小碗装了汤水，让人食欲大开。
“苟子，你慢用，有什么需要的，再叫我。”
“好的，林大叔你忙去吧。”
等林老板走后，苟有方才从桌面上的筷筒里拿出一双筷子，放在自己衣襟上随意擦几下，才开始吃面。
他先是夹起煎蛋咬了一小口，然后小心放下，用筷子将面搅拌均匀，看到桌上有小碗腌制的青辣椒，毫不客气拿起上面的勺子，舀上两大勺。
哧溜，哧溜，苟有方大口哆着面，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胃口大，吃得也快，没一会，一碗面就已经见底。
吃完面，他又端起旁边的汤水，滋……一口喝了大半，这才感觉到肚子有些饱意。再次仰头，将汤水喝完。
苟有方有种想再来一碗的冲动，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自己拿着汤碗站起来，走到盛汤水的大锅里，自己舀满一碗汤。
就站在原地咕噜咕噜的一口气喝完，肚子才算是有了八分饱。放下碗后，他从兜里拿出两枚铜钱，递给老板，寒暄几句，这才转身离开。
接下来，他打算先去找吴水那小屁孩聊聊天。
不过，吴水这小子野得很，这会也不知道在哪撒欢，苟有方只好随意走走，碰见了就说几句，如果遇不上，那也算是尽力了。
这天气，也真是够热的了，苟有方一边挥动袖子扇风，一边嘴里念念叨叨，小城确实是够小，用不着半个时辰，就把小城逛了个遍，并没有见到那混小子。
看来这小子跑城外去了，天气太热，苟有方也懒得出城去找，城外那么大，即便出去，也未必找得着，就这样吧。
他索性将胸前的衣襟扯开，好让微弱的凉风，驱散身上的炎热，但这样做，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效果，只是寻个心理安慰而已。
寻不到人，他就顺路去买了明天要用到的香烛纸钱，一只大阉鸡，还有茶酒之类的。他两手拎着满满的东西，开始往回走。
靠近青鱼巷的时候，开始遇到越来越多熟悉的面孔，他笑容满面，跟人微笑着打招呼，别人问起自己，就说明天要去祭拜阿公。
回到自家小院后，苟有方将大阉鸡往小院一扔，任它自生自灭，再把其他东西拿到厨房放好，这天气实在是太热了，身上衣服湿透完，打起两桶井水，痛快的洗了个冷水澡，才舒服很多。
看看天色还早，又跑回里屋，睡了个囫囵觉。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黑了，便开始淘米做饭，等他做好饭菜，吃完之后，已经是月上梢头了。
刚洗好碗筷，就听到有人敲门，本来他还以为会不会是隔壁的王大叔。
可开门一看，却是吴水这小子。
“吴水？你怎么过来了。
“不是你找我？，我阿妈说的。”吴水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装作老气秋横的模样，自顾自的迈过门槛，走进小院来。
咯咯咯……大阉鸡见有生人走近，吓得到处乱窜。苟有方见状，心想这倒也是，随手将大门掩上。
吴水东张西望一会，见实在也没什么可看的了，小跑几步，一脚将地上的肥鸡踢飞，才嘴里嘟囔：“苟子哥，你这怎么有只大阉鸡，我记得上次来，你也不养鸡的啊。”
苟有方看着他这顽劣的一面，心只不由暗暗叹气，这小子，也是忒皮了点。“我下午才刚买的，打算明天杀了去祭拜我阿公。”
“祭拜苟老爷子啊，那明天晚上，岂不是可以吃鸡了，苟子哥，咱们打个商量好不好，反正鸡腿有两只，你匀我一只，以后等我有了，再还给你。”吴水两眼冒绿光，说完还砸吧嘴。
“你这小子，净想着吃，鸡腿的事，咱们晚点再说，你先过来，咱们聊聊。”苟有方走上去拍了一巴掌吴水的脑袋，然后走到躺椅坐下，示意吴水拿张凳子在旁边坐下。
吴水也是真够懒，直接就坐到了地上，“苟子哥，有啥事赶紧说，说完咱们再聊聊吃鸡的事。”
苟有方看着他，真是又气又笑，稍稍整理了下思绪，才缓缓开口，“吴水，你今年多大了？”
吴水一愣，这演的哪一出？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马上十岁了，你问这个干嘛。
“十岁，也不算小了，听吴婶说，你不想去学堂了？”
“早就不想去了，先生讲的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像念经一般，听了就想睡觉。”
“那如果不念书，你打算做什么，总不能每天在街上闲逛吧，你阿妈年纪慢慢大了，一个人养活你可不容易，既然不想读书，总得想法子赚钱养家，为你阿妈分担一些压力。”
吴水将双手放在下巴，托着脸，一脸的迷茫，“苟子哥，你说的我也想过，但咱们出身不好， 阿爸是渔民，生的儿子自然也只能是渔民。
“吴水，你玩过打水漂吗？”
“打水漂？肯定啊，我玩这个最拿手了，没人比我更厉害。”吴水听到这个，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神采。
“那你应该知道，不管石头漂多远，最后都会沉入水底，这就像我们的命运，也就像你说的，阿爸是渔民，儿子也只能是渔民，你有没有想过，怎么让石头不沉底，怎么改变自己的命运吗？”
“苟子哥，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有点听不懂。”
“现在听不懂没关系，有空就好好琢磨琢磨，对了，既然已经不想念书，那就找份事情做吧，当学徒，或者做什么都行，别让你阿妈担心，你也长大了，该为家里承担起一份责任。”
“我也想，但是不懂做什么好。吴水用手挠了挠头发。
“回去好好想想，考虑清楚了，就跟阿妈好好商量，别再惹她生气，你阿妈一个人拉扯你可不容易。”
“知道了，知道了，你比我阿妈还啰嗦。”吴水站起身来，嘴里嘟嘟囔囔，眼神却一直瞟着那只肥鸡。
苟有方站起来，气笑道：“鸡腿给你也不是不行，明天一早，你陪我去祭拜我阿公吧，回来奖励你一个鸡腿。”
“真的吗？那太好了，明天我一准起得早早。”
吴水这才一蹦一跳的往外面走去，“苟子哥，明天我在家门口等你。”
“好的，回去记得好好想想我说的话，以后别惹你阿妈生气了。”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