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悼亡者

    唐泽回到宿舍。

    刚走到门口，唐泽就发现他的那位肥硕师兄卫阿荣，早已经站在宿舍门口等他了。

    “小泽老弟啊，你总算是回来了，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一看见唐泽回来，卫阿荣当即说道。

    唐泽以为卫阿荣这个吃货来找他，就是想找他一起去「地食」食堂吃晚饭的。

    而他也正想去跟这个肥硕师兄，交流交流【行者】修习的事，还有夜唐钱币的事。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卫阿荣的第二句话，既不是问候，也不是调侃，而竟然是：

    “我来跟你通知一件很重要的事，明早巳时一刻，请务必到后山墓园参加葬礼！”

    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没有丝毫的婆婆妈妈。

    这句话一说完，卫阿荣便神色匆忙地离开了，像是有非常紧急的事。

    而且走远以后，卫阿荣又背对着唐泽，大声喊了一句：

    “记住了，小泽老弟，明天巳时一刻，你可千万不要迟到！”

    唐泽一阵纳闷。

    明天到底是哪个大人物的葬礼，竟然连他这样毫不起眼的新人，都必须要参加？

    但他仔细想了想，还是准备去看一下。

    毕竟要更完整地了解这个裂境世界，没有比一场盛大的葬礼，更合适的机会了。

    在这封信里面，唐泽还注意到有一个信息，对他了解这个裂境世界，极其重要。

    这天晚上，躺在床榻上，唐泽又拿出厚茧纸鲤鱼函，反复读外公遗留的那封信。

    信里有一句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请原谅外公，让你卷入了这场隐匿于黑暗中的漫长战争。”

    唐泽注意到的是，漫长战争。

    稍微思考一下，就会知道。

    “漫长”肯定是说，他眼下所在的这个裂境世界，跟人类生活的家园世界，必然有着极其深厚的历史渊源。

    而“战争”则意味着，这种渊源，必定沾满了血与火！

    这也让唐泽，更加期待第二天的葬礼。

    第二天，清晨。

    西煌学院的后山墓园。

    巳时一刻，唐泽准时出现在墓园，并且站在了卫阿荣身旁，一刻没有晚，一刻也没有早。

    关于葬礼，唐泽再熟悉不过了。

    六岁看着爷爷下葬，七岁目睹外婆病逝，九岁奶奶入殓棺椁，十二岁亲眼看着母亲火葬，十五岁又遭遇外公车祸横死。

    他早就受够了为至亲悼亡。

    在家园世界里，唐泽最喜欢的一个海外诗人，因为从小见了太多至亲的死亡，最后用一把短刀横着切入腹部，剖腹自杀，绝望而决绝。

    但唐泽还不能绝望。

    他必须要活下去，必须要背负着绝望远行，必须要在绝望中看见怒放的希望之花。

    墓园里，前来送葬的人群，密密麻麻，唐泽粗略估算了一下，这里至少挤了有五万人。

    因为今天，西煌学院的所有人，包括所有的教习、学生，包括所有的修习者，一部分的机械武士。

    还有很多厨子、侍者、杂役，甚至包括学院附近的佃农，山下西煌城中大大小小的官吏，全部都到了。

    这让唐泽更加诧异。

    今天到底是给什么大人物送葬，竟然会有这么大阵仗？

    疑虑还未打消，唐泽又看见一个凝结着血迹的高大裹铁车轮，碾过青砖和荒草，从众人眼前，缓缓驶过。

    那竟然是九色鹿拉着的裹铁板车！

    鹿车驶过，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分开，主动站到了青砖道路的两侧，壮观如同红海分流。

    一辆，两辆，三辆，四辆……

    裹铁鹿车一辆接着一辆，在眼前接连驶过，唐泽看的出了神。

    平日里那些高贵有灵性的九色鹿，此时竟然四蹄沾满了血污，身上遍布刺目的伤痕，雪白的鹿角也被齐齐折断，原本清透的褐色眸子里，此时也满是疲惫和悲怆。

    在车厢内，密密麻麻躺着的，竟然全都是尸体。

    更准确的说，是装了一车的断肢和残骸。

    因为仔细去看，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无缺的。

    有的断了胳膊，有的没了双腿，有的半边身子被烈火烧焦，有的血肉腐烂，面目全非，有的身首异处，被荒草覆盖，有的直接被拦腰斩开，还有的，不知道被什么东西腐蚀，竟然只剩一具赤裸裸的白骨……

    实在是惨不忍睹！

    站在人群里，唐泽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紧紧闭上眼睛，再也不敢看第二眼。

    但他又禁不住去想，这些都是什么人？

    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么惨烈的样子？

    片刻后，唐泽再也按捺不住，扭头问一旁的卫阿荣：“他们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