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浴室
“好，我去给你放水。”
程栖自然地应道，站起身来伸手拉她。
叶梧之由着程栖拉自己起来，有些讶然地看了她两眼。
末了，福至心灵。
应得这么爽快，多半是没有听懂她的意思。
叶梧之想。
“怎么了？”
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程栖极轻地歪了下头，不明所以地追问道。
“没什么，那我去拿衣服。”
叶梧之却摇了摇头，突然起了几分想要逗逗她的心思。
两人一道去了楼上，叶梧之回房间里拿东西。
直到程栖快要将水放满时才意识到一些问题。
叶梧之要洗澡？
叶梧之的手都受伤了要怎么洗澡？
越想越不对劲，程栖关上水，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要去找叶梧之问一问。
手搭上浴室的门把，叶梧之也刚好从外面推门进来。
两个人的手一内一外地握在门把手上，隔着拉开的门面面相觑。
“唔……我突然想起来你的手不太方便诶？”
程栖率先开口道。
“嗯。”
叶梧之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拿着浴巾和睡衣从程栖身侧走进浴室。
“所以在等你回家啊。”
大概是浴室里氤氲着的热气有些闷头，天花板上的橙黄色浴霸灯也有几分晃眼。
程栖的思路突然有点不太跟得上。
等她做什么？
她回来了叶梧之要洗澡左手也会沾水啊。
“关门。”
脑子里的问题还在一个接一个地往外冒，身后却突然传来叶梧之的声音。
程栖来不及思考，轻轻“哦”了一句之后照做。
“咔哒”一声，浴室门合上。
程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也一并留在了浴室里。
“程程？来帮我一下。”
叶梧之手里拿着昨晚拿上来的保鲜膜，正要往绷带上缠。
程栖几步走过去接了下来，仔仔细细地帮她包好手。
“一只手不方便吧？”
直到叶梧之的手被严严实实地缠了好几圈，程栖才取过盥洗池边上放着的剪刀将保鲜膜剪短。
“嗯……”
叶梧之噙着笑看她动作。
“没关系，我注意一点就好了。”
可能是去了学校里一直在锻炼的缘故，程栖的个子又冒了不少，都已经比叶梧之要高出一些了。
温柔细心，可靠重诺。
虽然才16岁出头，但程栖俨然已经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了，就连照顾起受伤的她来也毫不含糊。
叶梧之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而且程程给我包得很仔细啊，不会沾到水了。”
叶梧之来回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左手，浅笑着夸道。
程栖不由得也被叶梧之的笑意感染，轻轻勾了勾唇。
目光上移，落在了叶梧之乌黑柔顺的波浪卷发上面。
好乖啊……看起来就很好揉。
程栖轻轻咬了下唇，按住内心想要抬手抚上去的冲动。
“那我出去了哦。”
垂在身侧的手虚虚握了下拳，程栖略一停顿。
“我就在门口，有什么事叫我就好啦。”
“好。”
叶梧之应声，转过身小心地拉被挽到左手臂弯处的袖子。
“衣服……”
程栖背过去刚准备往外走，突然想起叶梧之左边的衣袖还没有放下来，回头看过去，她正在一点一点地往下扯。
一副别扭又小心翼翼的模样，看起来有些笨拙，还有点可爱。
程栖无声地笑笑，就着站在叶梧之身后的位置，她向前贴近了一些，又往左边侧了侧。
叶梧之的半边身子倏然靠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不由得有些怔愣。
程栖感受到叶梧之突然停顿下来的动作，不明所以地侧头看向她。
“小心一点，我帮你吧。”
对上怀里人略有些呆滞的神情，程栖扬唇轻笑。
叶梧之突然有些心跳加快。
或许是因为少女温热的鼻息和自己轻浅的呼吸倏然交缠在一起，缱绻地流淌在两人之间。
或许是身上的套头衫厚度不够，不足以阻隔自身后靠着的怀抱传来的体温。
亦或许是少女轻柔仔细的动作和蕴着无尽温柔的眉眼太过勾人。
在蒸腾起来的朦胧水汽里，叶梧之隐约捕捉到了一丝这么多年以来从未感受过的悸动。
顺着程栖的动作将左臂从袖子里抽脱出来，叶梧之右手的袖口又被她轻轻抓住。
呼吸微滞，叶梧之下意识地就着她的节奏将右手也脱下来。
再将罩衫从头上脱掉就可以了，程栖往后退开一步，却突然有些迟疑。
这个天气没有冷到需要叠穿衣服的地步，想来叶梧之的套头衫里应该没有别的衣物了。
双手都解放出来，叶梧之自然地用右手托着衣摆向上。
只是愣了一会儿神的功夫，程栖就倏然被眼前的光景晃迷了眼。
细腻瓷白的肌肤、竖直着延伸而上的背沟，紧接着是微凸的肩胛骨，像是一对被纯黑色的内衣后带束缚住的、振翅欲飞的蝶翼。
程栖定定地凝视了几秒，倏然转过身径直走出了浴室。
浴室门被人有些用力地合上，响声惹得叶梧之愣愣地回头，却只听见门外传来程栖有些闷闷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掩住了嘴发出来的声音。
“有事叫我。”
叶梧之直直地又站了几秒，才继续动作。
门外，程栖两手捂着脸贴着墙壁蹲下。
整张脸涨红得就像六月份刚摘下来的樱桃，和手背的颜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
她刚刚竟然给叶梧之脱了衣服！
程栖全然想不起刚才是哪里冒出来的从容和自然支撑着她完成了一整套动作。
而现在，她只觉得整个人羞得快要炸掉了。
程栖眸光颤抖、呼吸急促地埋头在自己的臂弯里，蹲在墙边缓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却突然感觉一股热流从鼻腔缓缓而下。
她怔愣了一瞬，立刻抬手捂住鼻子一跃而起，奔进书房扑向桌子上放着的纸抽。
与此同时，浴室里的叶梧之也没多好过。
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都发生了些什么。
几乎是从记事起就再没有在别人面前换过衣服的叶梧之，顿时羞得捂住了脸。
啊……她这都干了些什么啊？
那阵莫名的悸动已然被完全抛之脑后，叶梧之心情复杂地洗完了澡。
穿好睡衣又磨蹭了好一会儿，叶梧之的手搭到门把上，沉沉地舒了一口气，这才若无其事地拉开门。
程栖靠在浴室对面的墙上，察觉到门被打开的动静，目光即刻从手机屏幕上抬起。
四目相对，两人都有些心跳加速。
不过几秒，程栖状若自然地抿了抿唇，走过来察看叶梧之的左手。
绷带缠着的地方依然被覆盖得严严实实，程栖扬唇笑笑，轻柔地抬手去拆保鲜膜。
微热的指尖无意间触碰到叶梧之的小臂，引得她不自觉呼吸一滞。
程栖将拆下来的保鲜膜团起来扔进垃圾桶里，又从盥洗台下的抽屉里翻出吹风机。
“在想什么？走吧，我给你吹头发。”
等出了卫生间，看到叶梧之还是呆呆地站在门口，程栖展开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嗯。”
叶梧之回过神轻轻应了一声，极轻地向后仰了仰头，率先迈开步子走向自己的卧室。
温热的风流在叶梧之的发间翻涌，程栖的力道十分轻柔，仔细认真得像在打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纤细的手指偶尔抚过头皮的时候，叶梧之浑身都泛起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她突然有些别扭。
叶梧之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而后拉住程栖的手腕。
“吹成这样就好了，谢谢。”
语气里不知怎地染上了几分冷淡，叶梧之自己都有些微愣，却又不知如何补救。
程栖手上的动作略微一滞，关上吹风拔掉电源。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叶梧之洗了个澡出来突然变得有些怪怪的。
也说不上是什么地方，反正到处都隐隐透着一些别扭和疏离。
“我去给你温一杯牛奶吧，喝完早点休息。”
程栖压下心中的异样，半敛着眸子，将吹风机的电源线卷起来收好。
叶梧之隐约察觉到她的语气有些低沉，侧目看去，程栖眼睫轻垂，神情莫辨。
她又将已经涌到唇边的拒绝咽了回去。
程栖下楼从冰箱里取了一盒牛奶倒出来加热，而后端着杯子上楼。
卧室的门没有关。
叶梧之依然保持着她离开时的姿势，侧身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视线像直直地凝在身前不远处的地面上，又像是落在一处虚空。
抬手轻轻叩响几声房门，叶梧之的目光一下子投了过来。
隐隐透着几分凌厉，就像是正在全神贯注地想着些什么的时候突然被惊扰，下意识显现出来的警惕。
“进来吧。”
见是程栖，她才缓下了脸色，只是依然是一副神情淡淡的模样。
叶梧之接过温热适口的牛奶仰头饮尽，程栖接过杯子。
两人各自怀揣着心事，都没有多言。
互道了晚安之后，叶梧之起身去洗漱，程栖拿着杯子转身下楼。
时间才刚过九点，别墅的灯就齐齐熄灭。
屋外的天空之上云雾沉沉，月亮和星星都被牢牢地掩盖了起来。
一墙相隔的两个房间里，长卷发的女人站在窗前，眯着眼眺望远处的树林。
另一边，少女面朝着窗户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暗灰色的云朵随着晚风缓缓地变化着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