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梧桐
“我是不是应该去邀请阮棠一起去食堂？”
“阮棠向我介绍了她的室友，穆雨舟，我要和她们一起去吃饭了哦。”
“食堂的饭菜看起来还不错，但是比不上你做的。”
“排队的人好多啊。”
“唔……刚才有一个人插队，他还差点对阮棠动手了，不过偶遇了纪云疏帮忙解围。”
“纪云疏说她吃过了，就把这份给了我，那我下次再请她吧。”
……
直到程栖拍了一张午饭的照片发过来。
叶梧之才松了松轻轻拧着的眉，舒了口气。
她转头又看了一眼公安大学的校门，驱车离开。
白色的轿车行驶在车道上，开出城区，拐上盘山公路，在半山处的别墅门前停下。
叶梧之下了车，目光越过停车场和大门之间笔直的长道，定定地凝在别墅上。
耳畔是清脆悦耳的鸟啼交织着蝉鸣，偶尔有热风吹拂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正午的阳光落在身上，叶梧之却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暖意。
良久，她迈步朝着别墅大门的方向走去。
久违地自己抬手录入指纹，叶梧之不由得有些恍惚。
打开门，顺着玄关可以看到敞亮的客厅，熟悉的布局，叶梧之却突然觉得少了些什么。
一声轻响，她反手拉上房门，将世界关在外面。
太安静了。
没有程栖踩着拖鞋过来迎她的轻快脚步。
没有厨房里微弱的水流声和炖锅扑哧扑哧的轻响。
叶梧之皱了皱眉。
这个房子以前有这么空吗？
站了片刻，叶梧之顺手将手机放在鞋柜上，微微弯下腰去准备换鞋。
倏然听见一声轻微的震动。
叶梧之怔了怔，骤然直起身来。
迅速摸过手机解锁，点进聊天软件。
程栖的对话框赫然置于最顶层，橙子头像的右上角，挂着一个红底白字的“1”。
“我跟她们加上了聊天软件的好友。”
叶梧之不自觉勾起了唇角，余光却瞥见屏幕顶部显示的时间，准备点击键盘的手指立刻停了下来，悬在键盘的上方。
聊天页面顶部，程栖的名字变成了一串“对方正在输入……”。
叶梧之蜷了蜷手指，静静地等着她打字输入。
两种状态一直来回切换，良久，还是没有新的信息发送过来。
叶梧之不明所以地扬了扬眉。
终于，在她即将要忍不住发问的时候，程栖的消息才弹出来，足足占了半个屏幕。
“嗯……你下飞机了吗？我刚才不小心往上滑了一下，我怎么给你发了那么多条信息啊……其实好像也没有发生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总是有一点点忍不住想找你说话。不是在学校里不适应哦，不要担心。而且要是你在忙的话可以不用理我的，没关系，我下次会注意的。”
而后发来一个小狗埋着头跪在墙角，头顶上还飘着一朵小乌云正在下雨的表情。
隔着屏幕，叶梧之好像都能看到她轻抿着嘴，小脸微微鼓起来，低着头委屈巴巴的样子。
叶梧之微微一怔，有些哭笑不得。
心里酸酸软软地陷下去了一块儿，唇边的柔软笑意染上了几分无奈。
叶梧之侧了侧身子，背靠着倚在柜子上，纤长白皙的手指在键盘上连连点击。
那边的程栖轻拧着眉打完字，暗暗地叹了一口气，把手机放进裤子口袋里。
抬起头来却恰巧对上阮棠好奇的目光。
“橙子，你在给……男朋友发消息吗？”
程栖愣了几秒，眼睛都微微睁大了一些，而后摇了摇头。
“家里人。”
阮棠“哦”了一声没有追问，只是若有所思地又瞄了她一眼。
之前她就注意到了，程栖一路上虽然总会适时开口接几句话，但手机却是一直握在手里。
偶尔接开锁迅速在屏幕的下半部分轻点，她没有偷看别人隐私的习惯，并不会悄悄窥视程栖的手机屏幕。
只是几次下来，阮棠想不出有什么别的可能性，只好猜测她是在发信息。
十七八岁的年纪，喜欢用手机跟人聊天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只是程栖看起来一直冷冷淡淡地，虽然打字的时候面上还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眼睛却是盈盈发亮，整个人也隐隐透出一丝神采。
所以阮棠才有些好奇。
“要回去午睡吗？不过好像还有点早，去后面走走？”
穆雨舟抬手看了看表，提议道。
“好啊好啊，听说我们宿舍后面是建校的时候就栽种下去的老梧桐树，我还没去看过呢。”
阮棠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兴奋地应声。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余光好像看见程栖的眼睛亮了一下，只一瞬，又恢复了如常的神色。
穆雨舟询问的目光投来，程栖点了点头。
三人刚准备径直路过宿舍大门，走到靠近外墙一侧的校道再转弯去宿舍楼的后面。
程栖目光瞥见她们手里拎着的购物袋，思索片刻淡淡开口。
“先放东西吧。”
阮棠这才反应过来她们刚从超市回来，尤其是她自己，还拎了一袋给纪云疏买的水果。
到了楼上，阮棠和穆雨舟先把自己买的东西放回了房间，而后跟着等在门口的程栖一起来到601的门前。
程栖照例叩了几声门，停顿了几秒。
里面没有传来应答，程栖从口袋里拿出房卡。
纪云疏不在房间里。
阮棠想了想，将水果放在纪云疏的桌子上，又回房间写了一张便签拿过来，放在购物袋上面。
内容是为了早上发生的误会向她道歉，并且感谢她中午在食堂的帮助，最后留言说等纪云疏空闲的时候，她回过来当面道歉。
之后她们又回到楼下，闲闲地在树荫下散步，顺着石板路拐到宿舍的侧面。
程栖淡淡地打量着四周，倏然感觉到腿部有些许轻微的振动，她缓了脚步准备仔细感受，振动却消失了。
她拧了拧眉，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不一会儿，清晰的震感再次从程栖的口袋处传来，一下接一下，甚至连走在中间的阮棠都隐约听见了轻微的振鸣声。
“抱歉。”
程栖略一颔首，主动放慢了几步跟在她们身后。
二人冲她笑笑，并不介意。
拿出手机解锁，屏幕上显示有七条未读消息，程栖疑惑地扬了扬眉。
点开软件，置顶的梧桐叶头像右上角有一个红红的“7”字标识。
程栖的指尖微微停顿，而后打开了和叶梧之的对话框。
“我觉得可以去问问看。”
“又认识了新的人呀，程程好棒，快去吃饭吧。”
“在学校也要乖乖吃饭，等军训完之后每个周末回家都能吃到啦。”
“赶在饭点去食堂人怎么会少呢，笨。”
“知道你身手不错，也要保护好自己。纪云疏，听起来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呢。”
“可以啊，或许下次可以一起去吃饭呢。”
是在按着顺序认真地一条条回复她啊。
程栖的心里暖暖热热的，脸上的清冽冷淡倏然融化，漾起一抹柔软的笑意。
她刚准备回复，叶梧之发来一条长长的消息。
“永远不用担心会打扰到我，也不用觉得自己说话太多。我很开心可以感受你看到的世界，我也会想念你，会担心你一个人在学校里过得好不好。”
程栖微微怔住，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叶梧之真挚的回应。
“而且，认真分享生活的程程很乖，我很喜欢。”
末了，发过来一个动画表情。
小狗耷拉着耳朵，可怜巴巴地趴在毛绒地毯上，脸上还有一个创可贴。
猫咪坐在前面低下来跟它额头贴着额头，眼神温柔地和它对视。
这一幅刚画完就被叶梧之长手一伸抽走了，她似乎非常喜欢，而后不知道被拿到什么地方收起来了，程栖再也没有见过。
哪知道竟然被她悄悄扫描制成了表情。
心头泛起酥酥软软的感觉，程栖突然很想听一听她的声音。
她看了一眼不远处似乎正在边走边聊天的阮棠和穆雨舟，又停下脚步拉开了一些距离，远远地跟着她们。
没有打开通讯录，程栖熟稔迅速地输入一串号码拨通。
叶梧之一般会在“嘟”声响到第二下的时候接起。
果不其然。
电话接通，那头传来叶梧之轻浅的呼吸声，程栖想说些什么，却又咬了咬唇止住。
十秒过去，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程栖意识到这样不太好，刚准备开口，话筒里传来一声轻笑，叶梧之微微上扬的语调勾得程栖的心里有些痒痒的。
“在呢。”
“我又没有叫你。”
酒窝浅浅地陷在颊边，心情很好的程栖突然升起了几分调皮和傲娇。
“好，是我主动想应你。”
叶梧之并不介意，声音还是温温柔柔的。
程栖向来经不住叶梧之宠溺地纵着她，不由得轻笑出声。
“在学校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少女的笑声清丽婉转，软软地萦绕在叶梧之的耳畔。
“嗯……”
程栖半是思考半是回应地拖长了声音。
沿路转了个弯面向宿舍楼的后身，豁然开朗起来。
是一条有两车道宽的笔直大路，两旁高耸粗壮的梧桐树绿意盎然，树荫完整地覆盖了一整条路。
阮棠和穆雨舟保持着适当的速度前行，不时地看一看程栖是否还跟在后面。
再一次回头，程栖刚好转过弯来。
只见她略微抬着头，目光朝向她们头顶的一整片翠绿。
大概是隔得太远，二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恍惚间只觉得淡绿色的阴影柔柔地落在程栖的身上，似乎抹去了几分之前的清冷疏离，整个人显得恬静温和。
“有诶。”
程栖顿了顿，仰起头看向高处茂密的枝叶，偶尔有几缕光束透进来，但盛夏烈阳的灼人热气被牢牢地阻隔在了叶丛之上。
“今天的太阳好大啊，不过遇到了很多梧桐树，温柔地把我完完全全笼在了树荫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