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众人
幽闭的教室内，书本四处散落，角落里堆积着一堆又一堆的书包。幽暗的环境下，两盏悬挂在教室天花板中央的吊灯高高明亮，犹如最后一丝光明，成为了这间教室里的最后一处避风港。
白日里的灰雾到夜晚都未曾消散，透过玻璃看不见外界一丁点的人间烟火，只好紧闭窗户，拉住窗帘。
头上唯一的光亮没有了其他光明的烘托，似乎更明亮了一些，但也让角落里的黑暗倍加暗淡了几分。灯光之下，寥寥几张课桌拼接在一起，形成一张方形大长桌，而其余的课桌则拥堵在了教室的前后门。
长桌之上，摆放着大大小小的水瓶、水杯，两三盒未吃完的水果盒，几块被啃成一半的面包，和聚成一座小山堆的零食糖果。长桌的前后，安放着一把把课椅。女生坐在讲台的方向，男生则坐在教室尾。椅子陈设的位置并不拥挤，却是东一处西一处地。
教室里混杂着汗臭味、血腥味与呕吐的臭味，夏日的高温加上幽闭的环境，让这几种气味糅合在一起，更臭了不少，简直难以忍受。
前门处，依旧孜孜不倦地响起微弱的咚咚声，偶尔还有诡异的嘶叫声透过四周的墙壁传来。
突然空出来的大量空间，并没有让人觉得变得宽敞，反而给人以一种逼仄的感觉。
呼吸声，烦躁声，甚至汗水滴落在地面的声音，在此刻都能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那个，傲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耳边一声询问将发愣的许傲晴拉回了现实。
“我，我也不知道……”
平日里的许傲晴习惯了遵守方方面面的规则，可以从容应对种种问题，但今日发生的灾难已经彻底将她的世界观打乱，自己的大脑难以消化更多的信息，无法再思考其他事情。
“可是，娇娇有点不舒服，额头烧得很严重。”
许傲晴朝身旁看过去，正是白日里躲在桌下的两人。
黎茹娇，韩乐蓉。
她们也是许傲晴为数不多的好友。
黎茹娇埋在满脸憔悴的韩乐蓉怀里，身躯紧绷，面红耳赤，眉头紧蹙，闭合的双目带动着眼睫毛不停打颤，似乎是在经历着某种可怕的噩梦。
“茹娇……应该是被白天的事情吓坏身体了。”许傲晴别过头随口敷衍道，不忍看见好友痛苦的样子。
“黎茹娇咋啦？”
这时，韩乐蓉的身后突然探出一个短发的脑袋。
“啊，林芸？”韩乐蓉被吓了一跳，平缓着心情回答道：“娇娇生病了。”
“生病了？我看看。”
不等韩乐蓉反应，叫做林芸的女生便是伸手摸向黎茹娇的额头。
“哇，可真烫！”
看着林芸有些用力地摁在黎茹娇的额头上，韩乐蓉微微皱眉，但并没有说什么。
“诶，这可不得了呀。咱班花儿病这么严重，有些人居然还能睡大觉，啧啧。”
忽然，一道尖锐的声音在林芸身边响起，嗓门特别大，特地将音量拉满整个教室。
坐在后排的甲阙离听到此句话后，眼睛微眯，绷着脸沉声问道：“齐曼曼，什么意思？苍哥挡门的时候，你去哪了？！”
“哎哟，你说我什么意思，你猜猜呢，忠诚的小狗狗——”
“哈哈哈。”
“哈哈哈哈。”
齐曼曼与林芸一阵哄笑。
“你麻痹的……！”恼怒的甲阙离刚要起身，齐曼曼身后的远处又有一个人开口了。
“母狗就喜欢狂吠。甲阙离，你越理会她们，她们就越是兴奋。”
齐曼曼笑容瞬间僵住，她猛地回头，对那人咬牙切齿道：“伊伊娜——！谁母狗还不一定呢！一天化那么厚的妆，还染个非主流的头发，是多见不得人啊？”
只见在不远处的椅子上，被齐曼曼怒瞪的那人微翘着二郎腿，左臂侧放在腹前，右臂肘关节抵在左手上，一手靓丽美甲的右手正举着手机滑单机消消乐，索然一副悠闲自得的姿态。
名为伊伊娜的女人戴着一顶灰色的棒球帽，一头挑染的秀发倾泻而下披在肩后，秀发间隐隐显现一对白色的耳钉。
她身穿一套极具风格的夏威夷衬衫，外加一条白色皮带系着的宽松米色长筒裤，脚上则是一双白色流纹的板鞋。而在她那内搭的一件白色体恤之上，有一条半月形吊坠的项链静静躺在高耸的胸前。
她的左手中指戴着一枚银白环戒，手腕系着一块真皮手表。与之相对的右手手腕上却系着一条老旧廉价的灰色绳链，与之前的两件奢饰品极不相配。
曼妙的身材驾驭着一身的不菲名牌，却在伊伊娜精致的面貌前仍要逊色一筹。魅丽的脸庞拥有着几乎完美的轮廓，双颊上的红晕更是恰到好处；她打在脸上的粉底如星星点缀般一直延伸到后颈窝，与身上的肤色相得益彰；而在那一轮新月眉下，她有着一双无懈可击的桃花眼，美眸眨动的同时带动着长而卷曲的睫毛轻轻抖动；其中，眼眶的四周涂抹着淡淡的眼影，装点她那低垂的目光；精致的鼻梁更是挺拔而纤细，极富有立体感；但最诱人的，还是那抹涂着艳丽唇彩的红唇，宛如玫瑰花瓣般娇嫩欲滴。
妆容虽然修饰了她的面孔，但终究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伊伊娜忍不住轻笑出声，抬头起来，嘲弄地看着她：“瞧瞧你德行，真是急得不行。说不定呢，那个装病的也跟你是同类呢。”
当伊伊娜说出后面的那一句话后，韩乐蓉顿时不悦，立马道：“伊伊娜，你说什么呢，干嘛这样说娇娇。”
齐曼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气得青紫交错，嘴里的牙齿更是咬得“格格”作响，恨不得立即扑上去撕烂伊伊娜该死的嘴。
“疯婆子，我看你今天是活腻了！”她指着伊伊娜嘶喊道。
嘣！！
中央长桌的一张课桌被踹翻倒地。
“他妈的你们一个个别哔哔了行吗？！”
庞激被吵得心烦意乱，实在忍无可忍。
齐曼曼翻了个白眼，“庞激，你又开始叫什么叫？”
“就是。”林芸帮衬道，不过气势明显小了几分。
伊伊娜倒是继续玩手中的消消乐，懒得再多说话。
“好了好了，各位。”
柳圣阳站起身来，出言安抚众人。
“动静太大，会把门外的那些怪物引来。”
“真他妈的无语。”见柳圣阳都这么说了，庞激也只好给个面子闭上了嘴。
齐曼曼那边倒也很听话般不再多说一句话。
柳圣阳绕过长桌，来到黎茹娇等人面前，神色担忧道：“是发烧了吗？”
韩乐蓉低下头，似乎有些畏惧柳圣阳的目光，微微颔首算是回答。
齐曼曼坐在后面瞧着韩乐蓉那模样，心中隐隐不爽，一不小心太过使劲，将嘴中含咬着的指甲咬成了两截。
“嘶，晦气。”齐曼曼看了一眼流血的指甲。
“韩乐蓉还真够贱呢。”
“就是就是呢，真够装。”林芸也满脸赞同道。
就在这个时候，柳圣阳忽然朝着齐曼曼和林芸看了过来，吓得两人连忙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柳圣阳走到两人面前，开口询问道：“你们有感冒药吗？”
“没，没有呀。”两人口吃般地回道，尽显慌张羞涩。
“好吧。”
柳圣阳接着又走向其他人。
“没有。”
伊伊娜头也不抬冷冷回道，全神贯注的玩消消乐。
“我也没有，不好意思啊，柳圣阳。”伊伊娜右手边，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双手合十，一脸歉意地说道。
“没事。我再去问问其他人。”
“那个，”坐在伊伊娜另一侧的女生举起手插嘴道：“谈姝雯说不定有哦。”
“真的吗，那可太谢谢你了叶颜。”
“嘿嘿，也没什么啦”名叫叶颜的女生挠了挠头，满脸害羞。
柳圣阳对叶颜由衷地感谢后，走向独自坐在窗边角落的谈姝雯。
他一走，高马尾女生立马向叶颜投来鄙夷的眼神，“拜托，人都走了诶，用不着这么花痴吧。”
“易孟秋你懂什么嘛！柳圣阳刚刚还叫我名字了呢……”
叶颜两手捧着微胖的脸庞，痴痴地笑着，早已身陷幸福的沼泽。
听到这的伊伊娜一脸恶心，白了叶颜一眼：“真是，什么眼光。”
“切切～那你呢？那么多的前男友，还不是要么没柳圣阳帅，要么没柳圣阳温柔。”
“呵呵，你以为他也是什么好鸟吗？”
易梦秋插话道：“其实我觉得柳圣阳蛮好的，要不是我是拉拉，我都会喜欢上他。”
“就是。”叶颜扬起下巴，十分赞成。
易梦秋胳膊顶了顶伊伊娜，接着问道：“诶，伊伊，我问你，班里真就没有你看好的吗？”
“都说多少遍了，兔子都不吃窝边草。”
伊伊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再说了，我们班都是什么牛马。”
“那你刚刚还帮李魄苍说话呢。”叶颜嘟着嘴拆台道。
“啊？别恶心我好吗？要不是齐曼曼那脑残女人吵得心烦，我都懒得说一句话。”
“那你解释这么多干嘛。”
“我看你今天欠抽是吧？”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一天不吵就不舒服是吗？”
易梦秋连忙阻止两人拌嘴争吵，然后转移话题道：“哦对了，叶颜，你怎么知道谈姝雯有感冒药的呀？”
“唔……前几天我感冒了，找她借，就给我了呀。”
易梦秋嘴角一抽，“啊这，你咋这么笃定她有？”
“直觉嘛，我的直觉一向很准的。”叶颜自豪答道。
“厉害。不过谈姝雯她真是面面俱到呀，为了考第一，是一点都不敢让身体着病呢……”说到这，易孟秋突然想到什么，凑到伊伊娜面前，一脸神秘的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伊伊，你上次联考排名是多少来着？”
“第四。”
伊伊娜嘴里淡淡吐出几个字，直击叶颜和易梦秋两人的心底。
“有没有搞错呀，你一天玩得比我的还欢，怎么还能考这么好呀！”叶颜欲哭无泪，感受到了老天的不公。
“或许这就是天才吧。”伊伊娜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几个字。
“真欺负人！”
“唉，实在坏透了。但是伊伊，你怎么上次联考才第四呢？”易梦秋问道。
“呼呼，秋秋你是不知道，咱们伊伊跟黎茹娇可是在第三第四拼得你死我活！”叶颜挥舞着拳头，十分激动。但接着又想到了什么，转眼叹息道：“虽然也无法撼动班长和谈大魔王的地位。”
“原来如此，黎茹娇还真是跟伊伊死磕上了。”
“哼，无聊。”伊伊娜轻哼道，继续滑动手中的消消乐。
柳圣阳再回到黎茹娇的跟前时，他拿出一盒感冒药递到韩乐蓉的手中。
“谢谢！”韩乐蓉点头感激道，但依旧未抬头直视柳圣阳。
“要谢就谢谈姝雯同学吧，我是找她借的。你们好好休息，我再去看看其他人的情况。”
“嗯，好的。”
柳圣阳离去，韩乐蓉看着手中的感冒药，刘海遮住的眼神中流露出令人看不透的色彩。
“傲晴，你能帮我拿杯水来吗？娇娇趴在我怀里，我没法起身去拿水。”
“……”
没有得到回应的韩乐蓉转头看向座旁的许傲晴，发现她依旧两眼空空地看着地面发呆。
“傲晴？傲晴！”
“嗯，啊？”许傲晴回过神来，看向韩乐蓉。
“怎么了，乐蓉？”
“傲晴，你真的没事吗？如果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
“嗯，我知道，我没事的。我只是……昨晚睡得太晚了，所以现在有点困。”
“哎，那你可以帮我拿瓶水吗，我要给娇娇喂药了，但我现在抱着她不好起身。”
“好，好。”许傲晴冒冒失失的站起身来，缓缓走向长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