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校内的冲突
夕阳的火红光辉透过窗帘缝隙，一丝不苟地洒向半边教室。趴在课桌上昏睡的李魄苍突然感应到久违的温暖，迷糊中伸出左手拨开窗帘，开始贪婪地吸收更多光芒。
雨停了，也该梦醒了。本还想打算在阳光下慢些苏醒的李魄苍，耳边却传来一阵阵心烦的吵闹声不得不将他快点拖回现实。
李魄苍抬起头擦了擦嘴角边的口水，睁开眼看了下手表，上面显示的时间告诉他该放学了。收拾好书包，李魄苍抱着吃瓜的心态，去寻找刚刚那争执声的出处。
教室外的狭窄走廊已是人满为患，只有接近中心的位置空出了三两米的距离。
李魄苍挤在人群最后看不到前方，想要凑近些，但恍然间，一道离奇的白色身影却先给他迷惑住了。
那人本处在人丛角落，却好似立于戏台中央。刚到的人还以为他才是这场闹剧的主人。
一袭素白道袍，背携黑柄太极剑，一条红带在胸前打结，用于固定身后的宝剑。瞧那挺拔的背影，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
待到走近些，看见那头油得发腻的中分和黝黑的皮肤，李魄苍这才恍然大悟。
李魄苍一手拍在这个看热闹的年轻道人背上，问道：“秦逆成，看见杨风了吗？”
“嗯，李魄苍？杨风的话已经回家了。”叫做秦逆成的年轻道人回过头来，脸庞有些发福，不过脸上高耸的鼻梁倒如本人一番突兀，有几分倔强的味道。
“那你现在回学校干嘛？”
“嘿嘿，觉着操练完了就回来上晚自习嘛，结果忘了今天是周五。”
秦逆成一脸贼笑的模样实在败坏李魄苍刚才对他的仙人好感，忍不住挑刺道：“啧啧，你可别假惺惺了，晚自习又没课，你回来不还是摆烂……”
可当自己说到这，李魄苍也不禁感叹。即便是秦逆成都开始为自己的前途做准备，明明曾同他在学校里浑水摸鱼的日子仿佛不过昨天，可如今看来，两人的距离其实早已悄然拉开。
好像时间未曾对任何人留念或等待，但自己身边的每个人都努力与光阴同行，他们有着或大或小的目标、梦想，而这些抱负也正为他们交织着一条条前进的道路。
李魄苍有些苦闷。在他的前方，没有前进的道路，没有前进的方向，更没有前进的动力。他看不清自己的未来……
人群中央的吵闹打断了李魄苍的惆怅。
望向前方，只见到闹剧中央的两位主角，一高一矮，均是肥壮。他们两人互瞪着对方，冲突如箭在弦上，随时一触即发。
较矮的先发制人，开始大放厥词，闹道：“棠于格，真给你脸了？你真不会以为你那一身肥肉还能弄得过老子？”
李魄苍认出了那发横者，看此情形，有些纳闷道：“庞激？他这是在做什么？”
这时李魄苍身边一人答道：“咱们庞总跟那二班的棠于格掰手腕没掰过，棠于格酸他几句，就恼羞成怒了！哈哈哈哈。”
秦逆成捂着嘴笑出声，“多大人了，还掰手腕。”
“对啊。不过那棠于格也是个傻叉，骂庞激几句都行，可偏偏要踩他雷。”
“惹到他什么了？”
“大概说什么庞激他那屁大点本事，都能在外面干得如火如荼，换自己去怕不是能整翻天。”
听到这里，另一旁的秦逆成立马对那人坏笑道：“那你这个小跟班还在这儿看戏。赶快去帮忙，不然我告诉你们庞总哦。”
“去去去，什么小跟班。我程应，程爷！什么时候怕过他？小小庞激，程爷我一根手指头都能打趴他。”说罢，身旁这位“程爷”对着庞激的背影就是一个中指。
李魄苍和秦逆成看着这狐假虎威的程应很是好笑，不过两人倒从没小瞧过他，毕竟程应有着他们两人都未曾有过的事物。一是程应有着班里数一数二的好成绩，二是程应还有个小他一两岁的俏丽女友，实在可恨啊～
而且他本人虽然是有点滑稽，但人家家境阔绰啊，长得还不赖，简直是活脱脱的人生赢家。
说着，程应朝庞激身旁站着的一个人指去，“再说了，赵随然不就在那吗，有他在，这二狗子可轮不到我。”
顺着手指方向瞅去，只见一个小个子唯唯诺诺地站在庞激后面，这让看热闹三人组顿时一阵无语，真是恨铁不成钢。
“不过庞激也真是闲得蛋疼，就为了这点小事情，竟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秦逆成，你这就不懂了，看起来是没多大事，可我们庞总是‘社会人’，‘社会人’的小事能是小事吗？脸上要有光才行嘛。况且，这闹得越大，就越显他威风，不正是庞激想要的吗？”
程应的话有几分调侃，但也有几分说在点子上。庞激还住在宿舍的时候，就没少吹嘘过他在校外的“风流”事。李魄苍听过不少，也肯定有些部分夸大不少。但有点不为假，庞激的确在外混得风生水起，他可不是像表面那样简单的人。
在这群所谓的“社会人”眼中，实力固然重要，但脸面才是重中之重。毕竟脸面等于自己的威望，有了威望，才能信服身边的自己人，从而拉拢人心，扩大势力。而力量便是稳固自己中心位置的手段。所以庞激哪怕这次在学校无赖耍混，也不容人挑衅自己。
睚眦必报就是他们的心态，可以招惹，但相应地，也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不就一街溜子嘛。”秦逆成轻蔑道。
“你懂个屁！”程应懒得跟秦逆成扯，接着又看向棠宇格，手摸下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棠于格也不是这么好欺负的，据说他以前还是橄榄球校队队长，可能现在发福了一点点吧……？”
李魄苍随着程应的话语开始打量另一个高个主角：差不多一米九几的身高，体重一眼望去，少说也有三百多斤吧。巨大的体型如同庞然大物般杵在人群中央，隐隐散发着无形的压抑感。那些站在他周边的人本就有些心惶惶了，要是还与这种人迎面对峙，那是想都不敢想过的事。
李魄苍思量着若是自己正面对上棠于格，还真有点棘手。
反观庞激，一米八二左右的身高，仅次于班里的秦逆成，但比秦逆成还是要胖了不少。当然了，打架斗殴对庞激这种人来说就是家常便饭，而且李魄苍还听说他拿过几次散打比赛冠军。但这样的人往往也明白，在如此巨大的体型差面前，技巧实在是难以奏效。两者不管是身高、体重、力量都相差甚远。
无论如何，李魄苍还是有些期待庞激会用什么样的伎俩，来冲破这仿佛不可撼动的巨人。
“庞激呀庞激，你说你能再小学生点吗？高三了，本来就学得够累，还要让我陪你玩掰手腕？好，我勉为其难陪你玩了。可你技不如人就算了，让我调侃你几句就开始急？拜托，你们社会人的成熟呢？诶，你先别说话，我只想求你，以后放过我吧。你家有钱不需要学，可我不想跟某人一样当废物啊。让我好好学习，你就安心当你的小混混吧。哦，不对，你学习不行，当个小渣滓也失败，还是赶紧退学回家，去哭爹喊妈要点钱，然后跑酒吧里挽回你那点小小的尊严吧！哈哈哈哈！”
棠于格一波阴阳怪气的极致输出，听得周围人都觉得不舒服，自然，也不乏嘲笑声从人群中传来。
躲在庞激身后的赵随然，一听见这番话，就知道庞激要冲动了，连忙劝阻道：“庞哥，我看算了吧，本来我们就理亏。要是真上，反正十个我都不够看啊。听我一句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
出乎意料的是，早已准备好受骂的赵随然，没有迎来铺头盖面的怒斥，反而听到了这辈子最不可能从庞激嘴里说出来的温声细语。
“呵呵，没你说的这么严重。”
肥头大耳的庞激回过头来，脸上哪还有平日里的凶神恶煞。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在别人看来，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笑意。
然而，赵随然的心里却是一片冰凉。
他们曾同生活在一个寝室，平时又常结伴同行，所有赵随然对庞激的性格是再了解不过。庞激的反常，往往就是一种极为危险的信号！
庞激耸了耸肩膀，慢悠悠地朝棠于格走去，“再说了，我也只是和他闹着玩的。”
“高三生活那么累，大家脸上天天又绷得这么紧，我这不想让大家乐乐嘛。”
庞激停在棠于格面前，郑重地拍了拍棠于格衣肩上不存在的灰尘，赔着笑说道：“嘿嘿，这件事是我庞激做得不对，棠于格你可别放心上啊。”
望见这一幕，赵随然心中的警铃越来越响，直至他注意到了庞激伸手的位置。
“……不对，不好！！”
话音落下，赵随然刚想动身阻止，但已为时过晚。
庞激放在棠于格肩上的右手，突然带着臂膀一曲，形成手肘，向后一拉，猛然向其左脸下颚砸去！
咚！！
棠于格一头倒地，已失去意识。
一瞬间太快，快到围观的学生们刚才还在听庞激的尬笑，下一秒就见棠于格轰然倒地。
两眼紧闭的棠于格，左脸颊臃肿发紫。鼻孔和嘴角中，止不住地流淌血液。不过从棠于格的神色来看，倒好像没什么痛苦，依旧是沾沾自喜的模样，仿佛浑然不知刚才突如其来的痛击。
看见这个景象，众人不知所措。有的人小声惊呼，有的人唏嘘不已，也有的人跑到了教师办公室，去寻求老师的帮助。
但没有人敢靠近事发中央，似乎是不想打扰胜利者独自的“狂欢”。
“牛、牛逼啊！庞爷！我就知道我们庞爷对付这种人简直是手到擒来！”赵随然愣了一下，旋即立刻上前拍马屁，显然他也没料到庞激这么有能耐。
“兵不厌诈，一针见血。”对于庞激的本事，李魄苍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判断。
李魄苍从未见过他出手，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李魄苍从未小觑过他，不过今天看来还是低估了。
快，准，狠。他与自己都一同具备。
但庞激的狡诈，李魄苍扪心自问，自己并不具备。
实战变化莫测，而自己会不会又太固守成规了呢？李魄苍若有所思起来。
须臾，人群再一次骚动起来。
“怎么了，老师来了？”
“不是，好像是……”
“咦？是……柳圣阳！”
“柳圣阳来了！”
“哇柳圣阳！”
“他来了事情就好办多了吧。”
一个背着硕大击剑袋的青年，缓缓穿梭在人丛之中。
有意思的是，每当青年要行过一个人，那人便会主动让路，而那青年也会以微笑回礼。彬彬有礼的姿态，让得不管男女都是心悦诚服。
青年来到庞激与棠于格面前，先是俯下身检查棠于格的状态，确认无大碍后，请两三旁人将棠于格扶去教室休息。而那三人非但不觉得麻烦，反倒干劲十足。
庞激似是认识那青年，不见外的笑道：“嘿，柳圣阳，你来干嘛，你不是还有社团要去吗？”
青年站起身来，人群的目光也随着他的身影移动。
青年昂首挺胸，气宇轩昂，面对庞激这个施暴者，仍是从容不迫，但仅是如此还不足以让他备受瞩目。
是青年那副面孔。让这些少男艳羡，让这些少女恋慕。脸庞棱角分明，清新俊逸；五官剑眉星眸，挺鼻薄唇；可谓仪表堂堂。
常言道，一个男人的皮相英俊并不算上真英俊，但一个男人的气质得体，那一定是真帅气。看来，老天爷是十分偏袒这位青年，不仅为他敞开了一道门，还拉开了一扇窗。
“庞激，都已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你说我还该在社团里吗？”
庞激自责般地拍了拍脑门，大笑道：“哈哈，说得也是，光顾着陪小丑玩，时间都忘了。”
“走！柳圣阳，咱们得好好聚一聚，我们俩可好久没一起吃过饭了啊。”
说罢，庞激走到柳圣阳面前，伸出了右手搭在他的肩上。
这一幕看在众人眼中，心中想法各异，但谁也料不准庞激下一秒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无形中，庞激那扑朔迷离的标签已悄然打在一些人心里。
当然，亦不乏为柳圣阳担心的人，甚至如果庞激要做出什么疯狂的行为，想与庞激拼命的也大有人在。
无言的气氛在空气中凝固了一两秒。但其结果是，本该发生点什么，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柳圣阳率先打破了沉寂。
“庞激，饭可以稍会儿再吃，在这之前，你得先跟棠于格相互道歉。我看呢，你还要为你刚才做的事承担点责任，比如赔些医疗费什么的，想必你也不差那点小钱吧。”
说到这里，柳圣阳低头想了想，似乎有点迟疑，然后抬起头来。
“其实呢，在刚才，老师本想过来的。不过我倒觉得小题大做了，有些事我们自己就能处理好，你说是吧？”
庞激身后的赵随然听到这，立马上前压低嗓门说道：“是呀，庞哥，柳圣阳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况且临近毕业了……”
话音停歇了一秒，“到时候再收拾那棠于格也不迟。”
其实庞激之前就因为打架被留过好几次处分，若是再让老师知道，肯定会因此留级而无法毕业。赵随然想提醒他，但转头又想到庞激这人爱面子，还是暗中点他一下就好了。
气氛再次冷凝起来，不少人都提心吊胆，生怕这庞激突然暴动起来。
“哈哈哈哈！”庞激大笑一声。
“我说你们俩啊，把我当什么人了。我会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吗？”
“不就道歉赔钱嘛，小事，我这就去。柳圣阳，待会儿道完歉你可别忘记吃饭的事啊。”
柳圣阳摇头苦笑，“呵呵，你这家伙。我陪你一起去还会忘吗。”
“好好，一起去！”
庞激畅笑呵呵地朝棠于格所在班级的教室走去，人群也随之有一半散去，而另一半则跟着柳圣阳去目睹这场闹剧的结尾。
“没意思，就这样草草了事了。”原本还以为能看到更精彩的场面，结果却是令秦逆成大失所望。
“他俩啥关系，怎么会打起来。”程应回道。
“嗯，也是。诶？李魄苍呢？”
两人四下张望，却未见到李魄苍身影。
“兴许是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