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别怕
小朋友想要的奶龙许枝意第二天就在网上下单
国际物流比较给力,只用了一个礼拜时间。
云翘拍了张小家伙一脸欢喜的表情照片发过去。
此时,许枝意正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她经痛,特别厉害那种。
回了几个表情过去,电话懒得打了,她这样子,只能让翘翘瞎操心。
手机刚放枕边,响起。
许枝意扫了眼屏幕,是赵凯。
一万个不想接。
但目前不允许。
不等她开口,那边已经出声了,“过来陪我参加个晚宴。”
许枝意一点都不想动,费力启唇:“我今天——”
不等她说完,赵凯再次开口,“司机一会到。”
电话就这么潦草挂断。
许枝意没得选,在查清真相之前,这条线不能断。
再次吃了两颗止痛药。
在之前,她已经吃了,她开的这种药,止痛效果好,缺点是维持时间短,且副作用有点大,但没办法,要是不吃,她这鬼样子肯定坚持不到饭局。
司机二十分钟后到学校门口,不是张叔。
许枝意担心是不是自己露出什么马脚了,故意不经意地问道:“张叔请假了?”
猜对一半。
确实请假,因为老婆生病了。
她顺着问:“哪个医院”
司机:“一医。”
许枝意点头嗯了声,不再多问。
药效有了反应,痛感逐渐减轻。
她没化妆,趁这间隙,用气垫随便地在脸上扑了几下,本身皮肤白,不需要过多修饰。
随即,她又涂了层薄薄的口红,透过化妆间看自己,气色稍微好了些,不再是那么虚弱。
很巧,今天的饭局沈总又在。
许枝意虚眯了下眼,见赵凯一个劲儿找沈长北攀聊,她选择安静。
坐下后,让服务员倒杯热水。
听到说话声,赵凯这才注意到她。
因为上次的教训,他不自作主张地给许枝意倒酒,而是问沈长北:“沈总,感冒好了?”
只要温狗不回来,他的感冒就不可能好。
沈长北扯了扯唇,淡声敷衍,“没。”
赵凯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瞬,怕不是吃了假药。
陪笑道:“还是得注意身体。”
沈长北闲散地勾了下唇,而后,朝许枝意隔空举了举杯子,“共事愉快。”
许枝意以水带酒,态度不卑不亢,“多谢沈总给机会。”
上凌资本干事效率很快,沈总口头offer第二天就收到秘书的邮箱。
入职时间定在六月一号,也就是下周。
她已读完两年的课程,剩下的半年自由时间比较多,只要完成中间论文和答辩即可。
一旁的赵凯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共事愉快?”
许枝意轻言解释,“我即将入职沈总的投行。”
赵凯意外抬眼,随之而来的窃喜,别的不说,光一手消息就比别人来得快。
他给自己满上一杯酒,“沈总,这杯酒我必须喝,你随意,多谢照顾。”
说罢,一饮而尽。
许枝意垂下长睫,遮住眼底的厌烦,怎么就成了他的功劳?
沈长北扯了扯唇,别说象征性表示两句,就是杯子,都懒得举起,只悬在手中转了转。
赵凯对他的敷衍浑然不觉,继续攀聊。
许枝意全程当个隐形人,安静坐那吃饭。
快结束时,沈长北的手机响了,本打算出去接,看到来电,改变主意,当着所有人面接起。
不等对方开口,堵住他想问的,“没喝酒。”
温聿行这边是早上,他走出浴室,额前碎发还在滴水,漫不经心用浴巾擦着,“那好,挂了。”
沈长北噎到无语,“有你这么做的?”
不自觉朝右手第三个位置望去。
恰好,许枝意抬眼,无意间对上沈长北的视线。
两人目光有一瞬相接。
许枝意总觉得沈总的眼神带着点微妙。
更诡异的是,她甚至觉得电话那头她认识…
温聿行略略失笑,“以后沈总喊我随叫随到。”
这话鬼都不信,他们之间,一向都是他在差遣他。
上辈子估计刨了他祖坟,摊上这么个朋友。
“什么时候回来?”
温聿行:“半个月左右,谢了。”
这声谢谢是真心的,沈长北收到了。
直到电话挂断,桌上才有人出声,在之前都是配合安静。
“沈总,是不是女朋友查岗?”
这句话是赵凯问的。
沈长北笑了声,笑声耐人寻味。
他反问:“你猜?”
赵凯跟着笑笑,“我猜是。”
沈长北没接话了。
其他人当他默认,包括许枝意。
饭局结束。
许枝意不知道赵凯还有没有应酬,先一步开口:“我得回宿舍了,后天入职,很多东西都没准备。”
赵凯正要嗤她不上道,听言,点了点头,“让司机送你回去。”
许枝意:“不用,我打车就行。”
赵凯蹙了下眉,眼前这女人乖是乖,但太乖也不是件好事,让人感觉生疏。
拉她胳膊,将她往跟前一带。
许枝意反应极快地伸出掌心横隔,最大化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眉眼清淡,“怎么了?”
赵凯咬着烟蒂,没点火,他戏笑,“你说怎么了谈了这么久还端着”
许枝意很想问,他嘴里的谈恋爱只是陪酒吃饭?
或者直接上床?
这句话自是没说出口。
“不是端着,我身体不舒服。”
赵凯在她脸上扫视一圈,气色确实不如以前红润,大概猜到怎么一回事,女人不舒服无非每个月那点破事。
顿时没了心情,将人松开,“回吧。”
到家快十点,止疼的药效已过,许枝意难挨,明知副作用的情况下还是抗不住,又吃了两颗。
比起疼一夜,她宁愿赌一把未知的概率。
不曾想,这么小的概率竟让她碰上了。
第二天去医院看望张叔妻子的时候还没事,到了晚上莫名出现耳鸣的情况,以为睡一觉就会好,并没有上心。
直到入职后半小时,这种情况越来越严重。
渐渐地,发展到听不见的地步。
熬都熬不过。
只能向人事请假。
因为许枝意是老板钦点,人事不敢怠慢,不仅给假,还将此事跟老板汇报。
沈长北脑壳疼,思忖之后还是得知会一声,别的事好说,一旦涉及那姑娘另当别论。
顾不上那边是凌晨,拨通温聿行的号码。
突来的电话,又是沈长北,只能让温聿行联系到枝意,倏尔从床上坐起,张口就问:“枝意怎么了?”
这下意识的反应,沈长北不得不服:“就不能是你妹妹?”
“不会,”温聿行摁了下开门,明亮灯光铺满一室,不等适应便掀被下床朝洗手间走去,“禾禾真有什么事我舅会摆平。”
母亲疗养这段期间,妹妹一直由舅舅照顾,她的大小事,舅舅很上心。
将手机空放,拧开水龙头,捧了把脸上往脸上泼,试图醒瞌睡。
“快说,枝意怎么了”
沈长北也不闲扯了,具体情况他不清楚,将秘书的原话转告,“说是耳朵突然听不见。”
话音落地,电话里至少静了五秒。
一时间,只有潺潺流水声。
沈长北知道他抽不出身,除了手头上几个项目正值关键,私事也牵绊着,温母有抑郁症,一直在国外治疗,听说这段时间状态不太好。
“我这边给你安排人看着,你处理完再回国。”
回应的是沉默。
温聿行一动不动地撑着大理石台,脊背弯曲,脸上的水珠汇聚到下巴,一滴一滴往衣领砸去,很快,那处被晕染成深色。
他不说话,沈长北也不再多言,安静地等候。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边终于出声,嗓音沉哑,“一定要照顾好她。”
挂了电话后,温聿行拨通助理号码,声音异常清冷,“联系海城最好的耳科医生,把名片转给沈总。”
助理不明所以,还是照做。
通话已经结束,但温聿行依旧保持接电话的姿势,他愣站在原地,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东边天际泛起鱼鳞云,渐渐地,云朵有了色彩。
温聿行不知道站了多久,整个心被搅得七零八落,拿上烟和打火机来到落地窗前。
一支烟抽尽,他又点上。
接着,第三支,第四支…
直到烟灰缸躺着七八个烟蒂,他才重新拿起电话,拨出最近联系人,“怎么样了?”
声线难掩低哑。
沈长北:“我让秘书跟着的,还没跟我——”
正说着,有电话进来,他瞅了眼,“回信了,一会跟你打过来。”
三分钟后,电话响起。
温聿行秒接。
沈长北知道他焦急,一口气说完:“初步诊断是用药过度导致,先吃药,不行再考虑手术,另外…”
中间明显的停顿,“不能说百分百分痊愈,要有心理准备。”
温聿行滚了息喉结,嗓音说不出的干涩,“谢了。”
沈长北好人做到底,“我有个朋友也是这方面的专家,回头我请他帮忙看看。”
温聿行再一次感谢。
有些事必须未雨绸缪,哪怕最坏的情况。
给助理去了条信息,【找个手语老师,在我回国前远程教学】
项特助:“???”
他有一万个问号,但不敢问,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电话那端的低气压。
温聿行退出页面,翻出许枝意的通讯录,打出一段文字,最后全删了留下寥寥两个字,【别怕】
许枝意正无助地坐在宿舍里,此时,她的世界是寂静无声,从未觉得这么安静过。
也从未这么害怕。
像回到11年前,那时被父母抛弃,现在被世界……
这些年,婶婶的冷言冷语没哭。
强行联姻没哭。
突然听不见也没哭。
可看到陌生号码的信息时,心里那道强忍的防线被锯开一条长长的缺口,她想忍住,用力地咬着嘴唇,可没什么用,眼泪一个劲儿地往外涌。
索性,不再克制。
伏在被子上,将心里不满,所有的积怨化为眼泪。
不大的寝室,充斥着女孩的抽泣声。
为什么妈妈要丢下她
为什么温叔叔带她回家却不管她
为什么婶婶不喜欢她
为什么要逼她联姻
为什么都来欺负她
明明明明什么都没做
明明她那么听话…
可能哭累了,许枝意就这么睡了过去。
梦里,她看到了爸爸妈妈。
这么多年,她梦到过他们很多次,唯有这次最真实。
具体到画面都有了。
爸爸揉着她脑袋,轻声安抚,“枝枝,没事,耳朵很快就好。”
妈妈端来药,用瓷勺一口一口地喂着。
不等药喝完,她便迫不及待抱住他们,不曾想,所有的感官里只剩下僵硬,冰冷。
她猝然抬头,眼前只有两具蒙上白布的躯体。
不要别走别走
别丢下我
泪珠一颗一颗地往下滚。
灵车来了,她费力阻拦,可依旧被带走,只能跟在后面狂奔。
梦里的她不知疲惫,又或者清楚这是她最后一次看到他们。
但两条腿终究还是抵不过四个轮子。
她无助地跪在街头,附近围满了人,都是爸爸妈妈昔日的朋友,可此刻,他们脸上的表情冷冰冰得没有一丝温度,全然不见往日的和蔼。
但有个特别的,是妈妈的好友:姜阿姨。
姜阿姨看着她,眼底牵起一抹悲怆的笑,半晌后,唇瓣轻动,缓缓吐出几个字。
隔得很远,她听不见,想爬过去靠近,谁知,一双大脚阻碍她的去路,她被迫仰头,不知道怎么了,视野里的轮廓是模糊的,但他的嘴角的弧度她看得真切,得逞,阴森。
她下意识是想抓他,却扑了个空,等再次抬头,所以人都不见了,包括姜阿姨。
空荡荡的街到只有她一个伏在那。
无尽的黑暗,四面八方涌进的冷风。
爸爸
妈妈
眼泪似乎流不尽。
就在她害怕无措时一条温热有力的胳膊托起她,蒙住她的眼,“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