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隔着大西洋都使唤他
夜晚，灯光璀璨，喧嚣也落寂。
许枝意意兴阑珊地看着窗外，两侧的风景逐渐揉碎，磨成一条无止境的灯带。
她无心欣赏，脑子很乱，那种发酸的心悸感如影随形。
这两天比一年过得还精彩。
跌宕起伏，始料不及也意想不到。
不多时，一股浓烈的酒气袭来，她本能地往旁边偏了偏，紧挨车门。
赵凯玩味地挑起眉头，“亲一下都不行？”
还没贴上，许枝意就已经感觉像被什么扎了下，全身瞬间腾起密密麻麻鸡皮疙瘩。
她压下恶心感，“还是多交往一段时间吧。”
赵凯脸上溢出明显的扫兴，与她略显冷感的眸子对视一眼，随即，从鼻腔里溢出傲慢轻笑，“行。”
退回自己的位置。
许枝意不浪费一秒，找准时机，看似闲聊，“平常都是这个司机跟着你吗？”
要是样貌年轻她自然不会问，眼前这位，她不知道具体，单看外相，应该有50岁。
赵凯嗯了声，“有事？”
许枝意佯装犹豫，然后扭捏开口：“想讨要一个特权。”
听言，赵凯扭过脑袋，视线在她脸上停留几秒，享受般欣赏着她柔美的侧颜，美好的事物能让心情变好，这句话一点都不假。
“说吧。”
许枝意红唇微启，“以后要是不方便，可以让你的司机来接我吗”
别看只是小小司机，却掌握着主人最多的秘密。
赵凯突然觉得这姑娘有点意思，要是一般女人肯定撒娇讨好要他来接。
索性直接问：“为什么不要我？”
许枝意做出善解人意样，“你工作忙啊，而且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用车。”
末了，很温柔地补了句，“可以吗？”
赵凯不得不承认，很吃她的声音，软糯婉转，一口应下，“可以。”
末了，大发慈悲般续了句，“喊我也可以。”
许枝意：“那谢谢了。”
她挪动身子，靠近驾驶座，“叔叔，能把您的号码给我吗？”
司机虽然专注开车，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钻进耳朵，他没有丝毫犹豫，报出一串号码。
许枝意记性不错，一遍就准确无误记下，“到时候就麻烦您了。”
司机从倒车镜看了眼这姑娘，客气道：“不麻烦，应该的。”
第一天认识，许枝意不敢表现太热情，引起怀疑就不值当了。
交换联系方式后不再多言。
再看窗外的风景时，似乎清晰了些。
……
之后的几天，许枝意还算舒心，主要原因是不用面对赵凯，听司机说，他最近工作忙。
其实她当时没话找话聊，可能司机误以为赵凯冷落他，意思性解释一句。
这段时间，她隔个两天以去新校区的理由喊来司机，老校区地点偏又远，这个借口充足又好用。
为了消除之间的陌生，每次见面都会送点小礼物，不贵，但有心。
就像今天，不过，这次不是许枝意主动喊司机，而是赵凯晚上有个饭局需要她，尽管一万个不愿意，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付。
下午6点30，司机准时出现庆大门口。
拉开车门，许枝意特意瞄了眼，只有司机。
她改坐副驾，将靠枕递了过去，“张叔，您经常开车，把这个垫在腰后面，会舒服些。”
因为不是那么贵重，张叔也就收下了，他也有回礼，把搁后排的纸袋往她身上一放，“给我女儿买的，顺便给你带一份。”
经过这几次的相处，他发现这姑娘和赵总以前那些女朋友确实不一样，礼貌，大方，不会因为他是司机而轻看。
许枝意接受了，有来有往才能长久，“谢谢叔叔。”
张叔:“客气啥。”
好心提醒，“你先吃点垫垫肚子，一会赵总可能会让你喝酒。”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
上次饭局许枝意已看出赵凯有意让她陪酒，好在那天温聿行在，她逃过了。
那今晚…
许枝意，想什么呢！
赶紧拉回即将飘远的思绪。
打开甜品，从里面拿出牛角啃起来。
还没尝出味道就夸，“好好吃。”
张叔笑了笑，“是吧？我女儿也喜欢吃。”
许枝意以话家常的方式同他聊天，“叔叔，您在赵家干了多久？”
张叔估算了下时间，“快十二年了。”
12年…那么时间线上的话和十年前在赵家那个司机能交接上。
许枝意的眼底那抹惊喜一瞬即逝，她淡然地问：“那您一直都是给赵凯开车吗？”
对这种闲聊，张叔毫无设防，如实道：“不是，也就这两年才给赵总开的，在之前都是跟着董事长。”
许枝意一阵暗喜，怕被察觉出，用吃面包来稳定心神。
之后，她没再问，结束今天的试探。
一次性问太多，显得太有目的性。
二十分钟后，张叔将汽车稳当地停在饭庄门口。
不是上次那家。
信息有赵凯发来的包间号，她同服务员报出。
“这边请。”
服务员笑盈盈引着她往里走。
包厢里正热闹着。
听到动静，齐齐看向门口。
许枝意：“……”
一下子被这么多人注视，多少有点局促，旋即，她整理好失态，露出得体微笑。
主座不是温聿行，但这位她也认识，不过，是她单方面的。
上凌资本老板——沈长北。
沈长北今天过来纯属打酱油，必要时，充当护花使者。
当然了，是被迫的。
一大早就接到温聿行的电话，要他晚上参加一个饭局，还务必。
这狗隔着大西洋都不忘使唤他。
赵凯这次介绍多了个称呼，“温总妹妹。”
说真的，许枝意极其讨厌，讨厌的不是温聿行妹妹的头衔，而是赵凯靠她与温聿行这点关系去拉项目，维护所谓的合作关系。
以玩笑的语调适时出声：“聿行哥是个老婆奴，我这个妹妹对他来说可有可无。”
既削弱自己在温聿行心里的地位，同时也刻意提醒。
恰好，今天的饭局，有两人上次也在，他们附和笑笑，“确实，温总亲口承认。”
赵凯神色不悦地瞥了眼许枝意，没事多什么话，想训两句又找不到由头。
沈长北也笑了，笑声悦耳。
由于身份斐然，引来关注。
“沈总，什么事这么高兴？”
沈长北笑而不语，唇角噙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弧度。
这时，搁桌上手机发出震动声，沈长北捞起，看到备注那一瞬无语地扯了扯唇，这狗怕不是神算子。
划开接听。
“枝意来了？”
啧。
他脸上多了戏谑，“要不发个视频？”
“那倒不用，你看着点，别让她喝酒。”
沈长北正要挂电话，那边陡然冒出：“枝意的专业是金融，在校期间单独做过几个项目，至于奖学金不说用，年年拿到手软，另外，cfa和frm也考过了。”
沈长北莫名生出不好的预感，“然后呢？”
温聿行顺着他的话说：“然后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沈总可以发个offer，让她入职上凌。”
沈长北呵呵了，“你算盘打得倒挺响。”
温聿行就当他同意了，“谢了。”
沈长北被他的无赖整无语，“谢什么？？？”
然而，不等他说完，那边已将电话挂断。
嘟嘟嘟——
一阵忙音。
畜生！
沈长北捏了捏眉心。
坐旁边的一朋友没具体听清什么，就觉得沈长北这副模样有困扰，关心地问了句，“怎么了？谁的电话？”
沈长北直言，“一畜生。”
朋友：“……”
然后笑了。
除了许枝意，在场其他人也配合地笑了。
仅限于干笑，并没有详问，能让沈长北喊畜生，想必两人关系较好，自然而然不是他们能议论的。
赵凯将许枝意的杯子满上酒，“来，我们敬沈总一杯。”
沈长北可不敢接，明着不适合，只能说:“吃了头孢，今天不喝酒。”
许枝意暗暗舒了口气，正要给自己换上果汁时，赵凯拦住了她，“没事，我们喝，沈总你随意。”
沈长北勾起唇，风轻云淡的眼眸里蕴着几分捉摸不透的寒意，“赵总这又是什么意思？我都说不喝酒了，还拉着人姑娘作陪，是看不起我”
在场的只有朋友一人听出沈长北话里有话，他称呼的是姑娘，而不是女朋友。
怪就怪在赵凯一进来就介绍这女孩是他的女朋友。
难不成……
兀自一笑，也不是不行。
许枝意也是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沈总在帮她，但她非常确定自己与他没有交集。
所以，他对她的帮助，感恩但又莫名。
赵凯真觉得自己倒八辈子霉，上一次被温聿行弄得下不了台，今天又是沈长北。
关键是这两人都得罪不起。
笑容略僵，“怎么会，那就喝饮料。”
这下，许枝意彻底松了口气。
饭局结束时间跟上次差不多。
十点左右，三三两两往外走。
朋友特意将沈长北拉到一边，递了根烟给他，“你怎么回事看中那姑娘了？”
沈长北觉得荒谬，“怎么可能。”
朋友可不是那么好糊弄，“别狡辩，要我举例？”
沈长北：“真不是，受人所托。”
朋友:“？”
像明白，又像没明白。
稀里糊涂。
话已至此，他也没再多问，聊起工作，“最近怎么跟赵氏合作那么频繁？”
沈长北也不想，压根看不上，“我要是继续说受人所托，你信？”
朋友：“你说我信不信？”
沈长北把烟衔在嘴里，外面有风，由于打火机不是防风的，他虚拢点了几次没点着。
朋友将自己的凑过来，只一瞬，蹿出火焰，“可以扔了。”
沈长北没吱声。
情绪不明地看着攥在手心的打火机，外壳电镀的镀层已磨损，与他这周身的气质格格不入，隔了几秒才开口，“还能用。”
吐字缓慢，少见的沉涩。
朋友察觉出不对劲，正要问，只见他将刚点着的烟碾灭在小石子上。
“怎么又不抽了？”
沈长北随便说了个理由，“口干，先回了。”
余光瞥见温聿行祖宗的身影，只有她自己，不见赵凯。
在没有明朗之前，不适合打招呼。
许枝意也没攀聊的意思，这个时候要是上前说些不痛不痒的感谢话只会让人觉得虚假，别有目的。
搁包里的手机响了。
许枝意以为是赵凯，他晚上还有个局，她以明天上课为由拒绝了，当时他的表情相当不高兴，她顾不上那么多，深知不拒绝的后果，酒逃不脱，还有可能用太晚为借口带她去酒店。
到那时，要么顺从，要么彻底断了这条线。
这两种后果，她一个都不想要。
所以，不如拒绝来得干脆。
当看到屏幕跳出闺蜜的号码那一瞬，眉峰舒展，“喂，翘翘。”
沈长北没有走远，听到这个人名倏尔定住脚步，猛然转身，一瞬不瞬地凝住出声人。
许枝意感应到前方有道视线在自己身上，晃一抬眼，有被惊到。
沈总…是在看她？
电波那头传来婉转清脆音，“怎么还不回学校？在外面？”
随着步子走近，许枝意越发确定沈长北打量的是她。
囫囵地嗯了声，对着电话说：“马上就回，到宿舍给你打电话。”
她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浅浅一笑，“沈总。”
走到跟前，沈长北却发现怎么也开不了口，像被人掐住喉咙。
空咽了几下还是没勇气问出那个人名。
倘若这么离开，略显突兀，随意说了个话题，“听说你学的金融”
许枝意想说：听说的真准。
礼貌回应，“嗯，研二。”
沈长北直接进入主题，“愿意来上凌？”
许枝意一愣，瞳孔浅浅地震荡，这块突如其来的馅饼让她至少呆了三秒，过后，全是喜。
职业规划中，上凌是她的首选。
可她清楚，入职最低学历也要硕士，如实道：“我还没毕业。”
但她想接住这块大饼，及时补充，“剩下的半年课程不多，我可以兼顾。”
沈长北微微颔首，“人事会跟你联系。”
许枝意激动不已，她尽量克制，“谢谢沈总。”
心情使然，许枝意等不到回宿舍，还在出租车上就把好消息分享给好友。
云翘被她的心情感染，弯起唇，顺着话问：“哪家公司让你这么开心？”
许枝意嘴角的笑就没停过，“上凌资本。”
电话那头明显静止了。
许枝意以为信号不好，瞅了眼屏幕，信号满格，她喂了几声，“翘翘”
云翘发现，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只要听到关于他的，依旧难安。
很轻地呼了口气，足够让她缓和情绪，“没事。”
刻意移开话题。
许枝意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所以然。
问起她的行程，“什么时候回来看我？”
换种意思问:“有回国的打算吗？”
云翘也不知道，模棱两可道：“可能吧。”
电话再一次沉默。
这一次是她们一起。
在某种程度上，许枝意觉得她跟翘翘的命运很相似。
她是人亡，她是家破。
相比起来，翘翘稍微幸福点，她的不幸是成年之后，自那，不得不面对云氏破产。
后来谣传被某个大佬包养，但她不信，因为不信，所以从未问过。
直到四年前，翘翘不辞而别，就在找遍海城，焦急无助时接到她的电话。
那边的语调出奇的平静，“枝意，我离开海城了，挺安全的。”
不等缓过来，又听到她说：“我怀孕了，舍不得打掉，别骂，也别问。”
许枝意做到了，这几年关于她的感情问题只字未提，既然她不想说，那就不提。
等着她主动开口。
许枝意主动打破沉默，说了个轻松话题，“云砚宝贝在干嘛？”
提到儿子，云翘眯眼一笑，今天周末，正陪着做手工，“拼他的小飞机呢。”
语调一转，讨她，“你下次别寄那么复杂的，我眼都快瞎！”
许枝意哈哈笑，正要说点什么，小奶音从话筒里钻进，“干妈，我要奶龙拼图。”
许枝意：“嗯？奶龙是什么？”
云翘笑着回答：“动画片一玩偶，最近迷上了，干什么都要奶龙。”
许枝意一口应下，必须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