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试镜
哪有试镜不见制片先见男主角的道理,江茶不明白,“是要现场对戏吗?”
高婷脚步一停,摆手说:“不是,咱们的男主是——迟燃。”
江茶当然知道迟燃。
这两个字简直就是流量的代名词,营销号的财富密码,他的一举一动都能冲上热搜,红是真红,黑也是真黑——
盛世传媒是国内数一数二的传媒公司,顶起了影视圈的半边天。盛世姓乔,迟燃随母姓,是乔家的二公子,也是乔家所有负面新闻的发源地,圈里都尊称他一句太子爷。
太子爷迟燃是个当之无愧的二世祖,嚣张跋扈,脾气臭得人厌鬼怕,偏偏又生了张内娱颜巅的脸,出道即顶流,搅得娱乐圈腥风血雨,再加上他不知收敛,一张嘴毒成眼镜蛇,像是生来不知道规矩两个字怎么写,导致粉粉黑黑掐架上热搜都成了家常便饭。
反正和太子爷沾边的东西都挺疯魔的。
不过这都不是江茶关心的点,她最在意的是另一件事——迟燃是唱跳出身,这两年国内舞台稀缺,太子爷也无可奈何,和无数唱跳艺人一样转头扎进了剧组。
迟燃出道两年一共拍了两部剧。
除了部分不愿意睁眼的粉丝,圈内圈外人对他的演技评价都空前一致:烂的像坨屎。
让迟燃挑大梁,这不是闹着玩吗。
但江茶还是不明白,既然不是对戏,迟燃是男主和自己要去见他有什么因果关系。
高婷像是会读心术,尴尬地解释:“是这样的,这两年不是影视寒冬嘛,你也看过剧本了,宴导这部是转型作,风险比较大,所以投资出品这块就比较,呃,不大顺利……”
江茶懂了。
艺术家也得吃饭。
迟燃背后的盛世传媒就是《刺杀》的金主,塞进来一个演技屎一样的男主角一点也不过分。
江茶“哦”了一声,高婷松了口气继续道:“对,就是这么个情况……然后太子,不是,迟燃他进组前提了个建议,就是希望裴离这个角色的女艺人——漂亮点,当然啦,演技也得过关。”
后半段用脚指头想也能猜出来是高婷自己加的。
江茶对此无话可说,也没什么能说的,沉默地点点头不发表意见了。
高婷看着她素白姣好的脸,真诚夸奖道:“不过江小姐真的很漂亮啊,完全不用担心这个问题的。”
“谢谢。”江茶礼貌微笑,来到了一楼会议室门口。
高婷轻轻敲门:“宴导,燃哥,江小姐到了。”
“进。”
高婷推开门,一大片绿色瞬间撞进视野,江茶短暂地恍惚了一下,在生机盎然的绿布中被一团格格不入的灿金色吸引了注意。
原来在楼上看见的金发男人就是迟燃。
他穿着红白的机车服,骚包绝顶,那头张扬的金发被头盔压得有些乱,和两双无处安放的长腿一起横七竖八地支棱着,整个人没骨头似的靠在椅背上,一手撑着下巴,一手飞速划着手机屏幕。
迟燃听见动静终于爱答不理地抬起了眼皮,缓慢地扫视一圈——锁定了江茶。
还真是一张内娱颜巅的脸。
江茶呼吸一滞,短短的一瞬明白了迟燃这狗屎脾气是怎么还能骗到那么多小姑娘的了,这人长得实在太好了,上天对他这张脸偏爱得人神共愤。
太子爷的视线在江茶的身上停了两秒,皱起了好看的眉,又很快换上吊儿郎当的笑意。
迟燃压根没有起身的意思,目光飘飘落落像片无根的云不着边际,放肆地用慵懒的声线散漫叫她。
“江茶啊。”
江茶一愣,“你——燃哥认识我?”
迟燃不回答,盯着她忽然笑了下,转向宴凯,一字一顿:“宴导,你之前可没告诉我江茶也会来试镜,我的意思是——江茶如果演裴离,我就拒演。”
江茶的笑僵在脸上,宴凯比她更先一步拉过迟燃,低声问:“不是,我说少爷,又怎么了?”
宴凯回头看了眼江茶,黑瘦的脸上掠过同情:“这回又是什么理由?这个月你已经赶跑了八个裴离了。咱们任性也得有个底线吧。”
宴凯真的有些生气了,他看过江茶的《江湖》,小姑娘的灵气与生俱来,演技没有雕琢就已经精湛自然,脸蛋也是顶级配置,错过了江茶,再找这样的演员就太难了。
“你第一天认识我?太子爷任性不需要底线,”迟燃看都不看江茶,仿佛这个人不存在,毫不避讳,“没有理由,我就是拒绝和江茶搭戏。”
“怕接不住我的戏吗?”江茶忽然出声。
空气一滞。
高婷倒水的手抖了抖,热水飞出两滴,她也没有反应,仍然不可置信地看着江茶。
宴凯也僵硬转头看她,后背冒出冷汗——
这姑娘在说啥,怎么这么虎?!
从小到大都没被忤逆过的迟燃感到不可思议,语调急转直下,终于危险地眯起眼:“你说什么?”
江茶半垂下浓密的睫毛,眸光黑亮看着窝在椅子里的迟燃和他那头桀骜不驯的金发,字正腔圆:“我说,你是不是怕接不住我的戏。”
“你在说什么笑话?”迟燃快被这女人气笑了。
江茶面无表情:“我看过你的戏,你的演技——”
“很烂。”
江茶自觉“很烂”这个词评价迟燃的演技已经是委婉,因为他根本没有这玩意。
宴凯想打120。
高婷终于发现自己被热水烫到了。
迟燃脸色沉了下去,猛地踢凳子拨开宴凯站起来,185的身高极具压迫性,江茶167在他跟前也得抬头才能与他对视。
宴凯没拉住他,迟燃一步一步走向江茶,居高临下看着她清丽的脸:“你是第一个敢这样说我的人。”
这是什么古早霸总语录?
江茶皱眉压下想笑的冲动,倔强对上他的视线:“你也是第一个不敢和我搭戏的人。”
宴凯吞了口唾沫,摸回了高婷身边,颤颤巍巍喝了烫水。
迟燃从鼻子里冷笑出声,“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我迟燃有什么不敢的?”
“那就好,”江茶点点头,“宴导,迟燃同意了,我什么时候可以试镜?”
迟燃一瞪眼:“我什么时候——”
“刚刚,”江茶忽然冲他笑了下,“你迟燃有什么不敢的?”
迟燃:“……”
“你是素颜?”宴凯坐在监视器前,江茶的脸放大在屏幕上,美的宛如天山雪。
江茶在片助帮她整理衣服的间隙诚实回答,“是,我知道试镜导演都更喜欢素颜,不化妆的脸最容易看清演员的塑造能力。”
宴凯往后仰了仰,觉得她有意思,半真半假吓唬人:“是这样没错,但你应该知道自己的气质和裴离完全不贴吧。裴离是红牡丹,你呢,像雨后的碎梨花,太单薄了。”
迟燃站在宴凯背后冷哼一声,抱着胳膊死死盯着江茶。
江茶没看他,平静无波点了头:“我知道,可那是江茶。”
她回头看向身后绿幕,认真告诉宴凯:“但当我站在这里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江茶,我只是一名演员,是角色本身。”
“吹牛谁不会啊江小姐,”迟燃恶劣地朝着她笑,“我说,你未免太自信了。”
江茶眼神复杂地把迟燃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没吱声。
论自信,谁能和太子爷比。
宴凯在专业上绝不含糊,飞速制止了迟燃幼稚地单方面挑衅,专注盯住监视器:“江茶,我们试裴离得到花魁后首次出场的那段。”
江茶点头,房间一刹那静了下来。
她将长发全部拢到了一侧,垂下鸦羽一样的长睫,再抬眼时整个人的气质已经完全改变。
天山雪到红牡丹的转变,对江茶来说,只需要一个抬眸。
江茶眼中轻佻,白皙的纤指懒洋洋梳理长发,柔弱无骨般斜了身子,有一搭没一搭扫视下方。
她仿佛真的置身于纸醉金迷的烟花巷陌中,楼下是喧闹沸腾的人群,欢呼等待着美人目光的垂怜。
江茶轻轻笑起,整个人宛如欺了春风的血牡丹,艶丽逼走红尘,美得锋利耀眼。
这是裴离第一次得到花魁后的亮相,满城男人都为她颠倒,众星捧月,可她偏生瞧不上这些俗物。
果然,江茶没在人群中找到自己想见的那个人,神色立刻冷了下去,眼神也像是唯恐被玷污了一般飞速收了回去。
“岑明呢?”美人娇滴的声线里抱怨意浓,“他今天不来么?”
裴离势利得明明白白,毫不遮掩。
江茶扫了一眼,语气轻飘不屑:“一群饭桶,看一眼我都要眼疼。”
人性本贱,偏偏就有人吃她这明晃爱答不理的一套,越得不到越想要。
江茶收回视线,看也不看了,抬腿就走,不耐烦道:“今天不接客,让他们快点滚。”
剧本到这里结束了。
房间没人说话,纵使宴凯从业多年,也是真的第一次看见江茶这样天赋强悍的演员。
他被震撼到了。
江茶没有吹牛,也没有夸大,不仅是演技,甚至连台词都是万里挑一的出彩。
只要她站在那里就是裴离本人,美艳,高傲,轻蔑。
江茶是真正的演员。
高婷倒吸了口凉气,忍不住想鼓掌,又被脸色阴沉的迟燃制止了。
江茶把头发挽了回来,腼腆一笑,又瞬间从富贵春变成了小白花,眸子黑亮澄澈,干净地看向宴凯,“导演。”
宴凯握着对讲机沉默两秒,忽然扯着迟燃往绿幕前一推,不容抗拒:“迟燃,去和江茶对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