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现实
他是“韩炽”还是“周奕”，或者其他的人，并不重要。
而林旬鹤究竟是现实中那个冷淡矜傲的大明星，还是书中脆弱腼腆的omega，这点同样不重要。
此时此刻的韩炽只知道，他爱他。
韩炽转身大步上楼，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刚离开没多久的小公寓前，他摸了摸裤兜，想要摸出钥匙来开门，然而许是太紧张，钥匙“啪”地落到了地上。
发出清脆的声响，宛如心弦被拨动一般。
他深吸一口气要去捡钥匙，这时，面前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
韩炽怔怔地看着屋中矜贵冷傲与脆弱温柔相互重合的那张脸，感到一种不真切的迷惘，喃喃地问：“你不是睡下了？”
屋内的人眼角眉梢俱是清淡的笑意：“还没呢。你怎么又回来了？忘记带东西了？”
韩炽摇摇头，高大的身躯挡在门口也不进屋，沉默半晌，忽然没头没尾地说：“我想明白了。”
林旬鹤眉梢微挑，并不问他想明白了什么，只是静静地抬起眼眸。
两人的目光短暂相接，韩炽突然有一种林旬鹤眼睛已经痊愈的错觉。这双剔透漂亮的眼睛仿佛透过朦胧的视线认出了他本来的面目。
韩炽愣神之际，林旬鹤让开身体：“进来吧，别在门边傻站着了。”语气不同以往的温和客气，倒有几分相熟朋友间嫌弃的意味。
只不过他才走了两步，骤然感觉手腕一紧，来不及惊呼出声，整个人已然被人圈在了臂弯之中。
韩炽仿佛一瞬间开了窍，终于懂得用强硬的态度驱赶彼此心中的犹豫，但他并没有吻怀抱中的人，只是用目光紧紧锁住他。
“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会一直陪着你，不会和别人在一起。”独特的低哑嗓音带着缱绻的温柔，又紧了紧怀抱。
“你休想把我推开。”
这话跟闹脾气的小孩似的，林旬鹤听着禁不住轻声笑了下，努力压住上扬的嘴角，他用软乎乎的语气说：“可是我肚子里有别人的孩子，我还被完全标记过，印记也取不掉。你是beta，所以你也不能标记我，这些你都不介意吗？”
韩炽嘴角抽了抽，分明孩子和标记都是他造成的，现在却成了追老婆的阻碍，简直离谱。
而且听林旬鹤的这些话，说明他对自己是有那么一点喜欢的吧。
也就是说，他变心了。
韩炽脑中越想越乱，心情难以言喻。摇摇头挥开那些复杂的心绪，凝望着林旬鹤湿漉漉的眼眸，“标不标记，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低头吻住林旬鹤的眉心，“小鹤，我喜欢你。”
林旬鹤脸颊旋即浮起一抹羞怯的红晕，终于有了些身为omega的柔弱腼腆样子。
他双手害羞地攀上韩炽宽厚的肩膀，仰起绯红的脸，刷子般的睫毛微微阖上。
“我也喜欢你，周大哥。”
韩炽：“……”
终于听到林旬鹤对自己的表白，但听起来怎么就那么奇怪呢？
韩炽愣着一张俊脸，在这种爱恋气息浓郁的关键时刻，竟然都忘记亲吻怀里的人。
面前的人仰着小脸，羽睫因羞涩轻微颤动，一副任人欺负的可爱样子。
韩炽回过神凝视了几秒，这下没把持住，不争气地滚了下喉咙。
心绪很乱，却难以打消禽兽的念头，于是紧揽细腰的手掌改为扶住单薄的后背，迫使怀中的人又把下巴抬高了一些。
韩炽定了定神，低下头……
却不料就在这时，打扰的声音很不识趣地出现。
【韩先生，林先生已答应你的表白，全书剧情到此完结，请做好退出准备。】
【倒计时10、9……】
结束来得如此猝不及防，丝毫不给人准备的时间。
韩炽脑中一片空白，一瞬间什么都来不及思考。
而此时此刻，他距离林旬鹤的唇仅有两毫米的距离。
【8、7……】
陡然，一直紧闭双眼的林旬鹤睁开了眼睛，透亮的眸子里含着细微的迷蒙，微启的唇呼出薄薄的气息，缠绕在彼此之间。
他看得见了？
亦或者，他清醒了？
韩炽心中不禁炸开惊心的猜测，不过很快就被催促般的倒计时击溃。
然后他闭上眼睛，吻住了面前早该亲吻的人。
阳光漫洒进的静谧房间中，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味。
病床上的人眉头紧锁，能够看见合上的眼皮下眼球急速滚动，蓦地，他睁开了眼睛。
韩炽醒来的刹那间，那些演绎的剧情片段如同过电影一般在脑海中飞速掠过，速度快到来不及捕捉。
头疼得厉害，比头部更疼的是胸口，仿佛压了块巨大石头，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丝丝钝痛。
韩炽低头去看，才发现自己光着上半身，而腰部和肩膀多处缠着好几条绷带，部分没有被绷带包覆的地方也有结痂的伤痕。
混沌的大脑尚不及思索自己遭遇了什么，这时病房的门骤然被推开，四五个医护人员走了进来。接下来便是对于韩炽苏醒后身体情况的各种询问，他怔怔地一一回答。
同时韩炽也从医生口中得知，自己之所以躺在这里的原因。
原来那日拍摄基地突发3级地震，休息间落下的横梁刚好将他砸伤。肋骨断了两根，头部遭受撞击，所以这才昏迷了整整两天。
“……地震？”韩炽按了按眉心，“那另一个人……”
主治医师已经离开病房，留下一名负责照看的护士。
护士调了调输液管，说：“你说跟你一起的林先生吧，他受了一点轻微擦伤，在楼下的普通病房留院观察。”
韩炽闻言垂下目光，大梦一场留下的余韵仍然令思绪混乱。
林先生……
他没受伤，他也回到了现实，那他还记得……
韩炽脑子里很乱，不由自主就要抬腿下床。护士见状赶紧摁住他的肩膀，着急道：“还输着液呢，别动！”
韩炽愣愣地抬眸，对上护士不解的严厉目光，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
他竟然急切地想要去见那个人。
然而见面后该说些什么，该如何处理两人的关系，他根本就没有想好。
韩炽静静坐了许久，不知两瓶药水何时输完，更不知护士何时离开，直到脑海中想起一道突兀的声音。
【韩先生，恭喜你顺利完成剧情任务，经检测，您的身体已符合二次分化的条件，但还需要……】
韩炽打断系统公式化的声音，沉声问：“……他记得书里经历的那些事情吗？”
“这个……”系统的语气多了几分人味，犹豫道，“按理说，宿主一旦回到原本世界，就会立即接收任务世界的所有数据，就像您刚才获得的记忆一样。但林先生的情况比较复杂，由于他自行关闭了部分意识，所以，暂不能保证记忆数据的完整性。”
听见这番模棱两可的回复，韩炽皱了皱眉，不再询问，起身慢慢走出病房。
关于林旬鹤是否记得经历的一切，一瞬间成了韩炽的心结，他必须马上弄清楚，即便此时他还搞不明白为何非要执着于这一点。
与韩炽那间冷清清的病房不同，林旬鹤所住的病房显得格外“热闹”，不断有经纪公司工作人员将粉丝送来的探病鲜花礼物等拿进来，鲜花摆满了各个角落，而各种吃的用的礼物则分门别类摆在特定的地方。
韩炽站在门边看了两眼，等经纪公司的人离开他才走进半开门的病房，从簇拥的花朵中，寻觅到那人镀了层柔光的孤傲身影。
心跳陡然错乱了半拍。
“林哥，这么多水果也吃不完，我拿去送些给医生护士们，剩下的送去剧组……”徐小舟埋首在一堆探病礼品当中，突然感觉周围的气氛不对劲，缓缓抬起了头。
先看见脚边不远处站立的高大beta，再将视线移到坐在病床上的矜冷alpha身上。
林旬鹤一身浅蓝色格纹病号服，瞧不出一丝一毫柔弱气息，冷傲的锋芒从清冽的眉眼间渗透出来。
只消一眼，韩炽便知道，这个人绝不是书中的林旬鹤。
他们截然不同，可偏偏，他们本就是一个人。
“小鹤……”
即便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韩炽仍然下意识喊出了这个熟悉已久的称呼，脚步也不争气地上前半步。
林旬鹤狭长的眉眼越过一抹碎光，抬眸淡淡地看了韩炽一眼，随即指了指病床旁的一张温莎椅：“坐吧。”
气氛微妙，徐小舟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本想躲在犄角旮旯里偷听，不料林旬鹤冷冷的视线扫过来，徐小舟只好认怂乖乖离开，并体贴地关上了门。
地震意外发生前，他可是听得很清楚，这两人摆明就有什么。
难道少年时期是一对？
徐小舟为自己这个极有可能的猜测感到热血沸腾，就地吃瓜的感觉着实太刺激了。
他把耳朵贴在门上，极力想听清门内的对话，可惜过了老半天，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韩炽依言坐在林旬鹤指定的椅子上，略显苍白的面庞透着沉郁的冷意，或许是对面的人太冷了，那种无形中alpha带来的压迫感让他很不舒服。
也潜在提醒着他，他与面前这个人的身份多么悬殊。
一场大梦之后，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胸口逐渐感觉沉闷，韩炽不由地揉了揉胸膛的位置。
林旬鹤见状，终于出声询问：“你的伤怎么样了？”语气冷静得听不出半点关切的意思。
“没事，医生说休养一段时间就行。”
“嗯。”
对话再次停止，唯有两人的呼吸流转在寂静的房间里，静得令人尴尬。
韩炽逐渐感觉坐在这里的自己无比难堪且可笑，心底的疑问也不必再问，因为从林旬鹤的态度来看，他已经知晓了答案。
“不打扰你休息，”他狼狈地起身，“我先走了。”
转过身即将迈步离去的瞬间，林旬鹤却出声叫住了他：“韩炽。”
两个字清晰有力，充满掌控的力量。
韩炽猛地定住身体，仿佛整个人都被身后的人抓紧，动不得分毫。
“谢谢你救了我，地震发生的时候，以及……”林旬鹤顿了顿，在无人看见的碎发阴影中，声音有细微难以察觉的颤抖，“书里的一切谢谢你的配合……”
只是配合吗？
韩炽肩膀一颤，整颗心旋即沉下去，受伤的胸口更加憋闷，有种呼吸不畅导致的眩晕感。
“就当成一场戏，你不必当真。”林旬鹤平静无波的声音继续传入耳中。
双手不受控制地攥紧，韩炽深吸两口气再徐徐松开手，冷下脸，再扯出一抹无所谓的轻松笑容。
“你放心，我并没有借此威胁或者打搅你的意思，只是来确认一下你的想法，既然我们意见相同那就更好了……”
说得越多越感觉狼狈不堪，韩炽紧了紧手，竭力让内心那个愤懑的自己冷静下来，“你说得对，只是一场戏，我……”
对上林旬鹤清冽如冰的目光，韩炽终于狠下心，状似轻蔑地笑道：“放心，我没有当真。”
接着大步离开。
……
鲜花簇拥的房间里不再有任何声音，仿佛连呼吸声也被压抑住，陡然，一束纯洁的百合花重重扔向紧闭的房门。
凑巧砸到推门而入的徐小舟脸上，他抱紧花，一看林旬鹤生闷气的表情，再结合刚才偷听的对话，立马躲在花后面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分明在乎得要死，还硬要装冷淡装理智，活受罪！
徐小舟内心叽里呱啦腹诽一通，望着林旬鹤黑沉沉难堪的表情，唉声叹气道：“哎……林哥你没看见，刚才韩哥没走几步就吐血了……”
林旬鹤睫毛抖了一下，立即坐起身，急忙就要下床。
“还好护士把他扶了回去，我问过了没大碍，只是把淤血吐了出来。”
林旬鹤沉下表情，又默默坐回床上，随即狠狠瞪了徐小舟一眼。
紧抿的唇，上挑的凤眸，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徐小舟忽然觉得这个瞬间的林旬鹤，一举一动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风韵，就像是被宠溺的omega偶然露出的娇嗔。
太诡异了。
难不成又是因为刚才吐血那个人？
“林哥，要不我再帮你把人找回来？”徐小舟眨眨眼，一脸欠打的讨好笑容。
林旬鹤知道这人在拿自己打趣，没搭理他，过了半晌表情逐渐恢复一贯的冷然，淡声说：“帮我调查一个人。”
“哦，谁？”
“宋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