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此时次日此中稚儿
落仙域,边山镇
地上的落叶沙沙作响,深秋的清风吹拂着日渐稀疏的盘根老树。
仆役们一日三扫,地上也总有新叶堆积。
越过一座座紧邻的庭院,此时的楼家学堂内院,四周仆从侍立而待。
嘻嘻笑闹声和蹦跳的身影随处可见。
楼家小辈排行第九的楼寒正和一些家将之子带着猛兽幼崽追逐打闹。
小小少年,少女们学习修炼之余,与猛兽幼崽相伴伸展筋骨腿脚。
“快!小虎,把那只兔子扑倒。”
小楼寒奶声奶气的命令道。
乳白色的小老虎摇晃着步子去追击,却对那只蜷缩在一旁的兔子不闻不问,反倒冲向一只通体紫色,有着银白色纹路的蝴蝶。
一个“像模像样”地虎扑之后,不光摔倒了自己,也把那只本来停在地上的蝴蝶压的只有一只翅膀在微微扇动。
“哇呜!”小老虎疑惑地嚎叫一声,还要伸出爪子继续摆弄,疑惑它为什么不继续飞来舞去?
楼寒小脸微微一抽,上前抱住小老虎,露出苦相。
赶紧左右顾盼,没有见到预料中的那道身影才算舒了口气,稍作停顿后溜之大吉。
后面那只巴掌大的乳虎一蹦一跳得紧随其后。
而在不远处,两道身影早已立了好一会儿,静静地看着眼前一幕。
“祖父,学堂不是什么清净地方,小九这些家伙吵闹地厉害,影响您静养,还是回庭院歇息,这里孙儿看着就行。”
楼寒大伯楼云对一手抚着花白胡子,看似耄耋之年的老者说道。
“云小子,老头子我半截子入土的人了,整日无所事事,就喜欢看这些丫头小子闹腾,清闲下来反倒浑身不舒坦……”
楼云赶紧阻止楼庭的话,以免不吉利。
“祖父精神矍铄,有松鹤延年之相,万勿说些入土之类的晦气话。”
“你小子不必捡好听话说,陪我一起走走罢。”楼庭轻声叹气,一脸平和,缓步走在前头。
楼云看着祖父佝偻的背影,忍不住道:
“祖父何必心生老意,这可不是我在族册记载中所知的祖父。”
楼云不无感慨道,“您不过而立之年便在彼时只是一片几千人聚集地的大青山脚下开疆拓土,创建了咱们偌大的楼家,更至今守护家族百载岁月!
其中种种艰辛,足以让后世子孙瞻仰不尽!”
“如此所为是何等丈夫!”
楼云言语真切,却也不无惋惜道:
“可惜我楼家到底是起自微末,终究气运浅薄,时运难济。
倘能有一丝底蕴机缘,祖父必不弱于典籍中那些雄霸天下的强者。”
楼云对着前面的身影满脸倾敬之色,回顾自身却略带黯然。
“孙儿枉为长孙,空长年岁,全无您当年豪勇。”
“时间在你,你终究会超过祖父。”楼庭看着自己的长孙,轻轻一笑。
“时间吗?……”
知道自家祖父忧虑岁月,楼云倒也找到了方向。
“我们虽然不才,但咱们家背倚北荒,没准哪天就寻来玄龟之血,人寿果之类的天地奇珍,到时候祖父长生久视,还能再护我楼家千百年。”
楼庭舒畅一笑,看着眼前一派儒雅的楼云心生暖意。
“哈哈,好啊!祖父就等着你的长生药,也作个千年,万年的老不死。”
“哈哈!”
……
祖孙两人说着就迈步到了楼台之上。
此处地势较高,视野开阔,放眼望去,深院高墙,仆从成群。
更远处的边山镇一砖一瓦清晰可见,沿路是一派阡陌交通,屋舍俨然的模样。
看着眼前繁荣景象,楼云又道:
“祖父,今年户籍统计上报,镇中人口已逾二十万,加上下辖八乡总计人口可过五十万。”
“这么多了!”
“是的,祖父!
凭借开荒地功绩,我楼家统御这方圆百里的地域,这些年兢兢业业,没有丝毫懈怠,蒸蒸日上是情理之中。
见今日盛况,猜想百年前祖父在落仙宗拓名烙印地时候,一定荣耀非凡!”楼云满脸肯定道。
“是啊,名录落仙宗《地册》,堂皇正统,自然显贵非常。”
“这都是祖父的功绩!”
楼云的意思无外乎楼家荣享百里之地,他楼庭开疆拓土,裂地建族,于此地有不世之功。虽然年迈,但是也应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如果时间换在七八年前,他依然能壮心不已,可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不过了。
“时间不多了……”
落日有余晖,英雄亦迟暮。
秋风习习,加重了些许寒意,楼庭裹了裹衣衫,眼中追忆之色渐浓。
“当年壮志,可算一地枭雄。如今垂垂老矣,身边开荒拓土,共同抗击凶兽的老伙伴早已坟冢草累累。
道是岁月无情,其实孤独最磨人心。”楼庭像是在缅怀又似是自语。
楼云静默不语,他本想用那段峥嵘岁月激起祖父的雄心,让他不至于越发的老态龙钟。
眼下却变得一筹莫展,徒之奈何!
正当楼云不知道如何再疏解的时候,楼庭却自己跳脱开。
“云小子,小九那只老虎刚才把三丫头的紫蝶压死了,你说三丫头待会揪小九的那只耳朵?”说完像只老狐狸一样眯着眼睛嘿嘿直笑。
楼云额头黑成一条直线,你先容孙儿反应一下这跳脱的神经先。
不过以我对自家女儿地了解,怕是两只耳朵都要揪。
两个人就这么臆测。
学堂的台阶上一道身影飞奔而来。
一个十四五岁的半大丫头像燕子击水一般直扑他俩而来。
两人心生不妙,三丫头这是没有找见小九那个混账小子,转过头来祸害我们俩来了!
楼钟灵抓住太爷爷的花白长胡子,展开手里奄奄一息的蝴蝶,大大的眼睛里眼泪在打转,随时就有掉下来的趋势。
“太爷爷,你瞧,紫蝶它……”
“哎,丫头啊,这个太爷爷也………”
楼云见状佯怒喊道:“丫头,还不放开你太爷爷的胡子,像什么话!”
这丫头惧于父亲的威严再不敢言语,但是眼泪扑簌簌得下来,就吭哧吭哧地泪如雨下。
这下爷孙两人一起乱了手脚,使尽浑身解数安慰家中唯一的小公主。
……
此时
楼寒早已急急跑出学堂大门,穿过他四位大伯院落前的青石巷。
临近青石巷尾最后一间别致的小院时便远远地喊道:
“娘,我回来了!”
真真是未见人影声先至,
一个清瘦妇人闻声迎门而来,她便是楼寒的母亲林氏。
林氏是镇中富户家的女子,不通修习,手无缚鸡之力,清丽的面容给人以柔弱之感。
她拉起楼寒的小手,熟练地擦去那满头热汗。
“儿呀,怎么跑得这样着急?又没有老虎撵你!”
自顾自地说着,全然不顾过来扑她裤腿的小虎。
又问,“今日学堂可学了些什么没?”
楼寒奶声奶气地回应。
“娘,今日太爷爷没教山河地理,也没背《万物图鉴》和《万兽谱》的新篇章。
除了像以前一样带着小虎追逐跑闹外,反倒让先生们教我们礼仪来着。”
说完便挣开母亲的手,一板一礼地的拱手作揖道:“母亲,孩儿有礼了。”
脆生生的稚音在院子里回荡,低头之间那覆盖了半个院子的荧光古树随风摇摆。
秋天了,该落叶了。
一片新叶吹落在他的鞋尖上。
此时此日是此中稚儿。
院子里的荧光古树拔地而起,占据着半个天空,即使落英缤纷,也是亭亭如盖。
林氏笑的前仰后合,喜不自禁。
“快跟母亲去吃饭,你父亲怕是等急了。”牵着手似带着清风前行。
“五哥,你快看看,咱们家寒儿刚刚给我作揖来着。”林氏地欢喜自打楼寒进门以来就掩盖不住。
饭桌前端坐的那位一身黑衣,腰间配左右白鱼玉,虎目精光的汉子便是楼寒的父亲楼家五爷楼临了。
多年的经验让楼寒早就明白只有与白鱼玉佩气息相合的父亲才是可以亲近的。
不论是单独的白鱼玉佩还是父亲都会让他大吃苦头,前者奇寒,后者则是一个燃烧的火炉。
所以并不过分靠近。
刻有白鱼的玉佩是四品灵物寒冰玉所制,产于冰寒之地,常人触之寒气侵体,有殒命之危。
武者佩戴却有抑制血气,冷热交融,收敛气息地作用。
楼临作为烈炉境武者,浑身血气如炉,即使平常不动用武力,他整个人就是行走的滚烫热炉。
和林氏这样的普通女子,楼寒这种未入武途的人一起生活多有不便。
一不小心还会伤了他们,只能佩左右双玉,也算是保护他母子二人。
“怎么?给你母亲行礼,你老爹我就没有了?”
楼寒无奈,只能向父亲复行一礼。
“哈哈!”楼临朗声大笑,“你我父子,何必拘礼,用饭,用饭。”
楼寒不禁狂翻白眼,爹果然还是那个爹。
饭桌上,父子两人争先恐后,狼吞虎咽,林氏都没有下筷的地方。
“你俩慢些,像家里给你们俩缺吃少穿了似的。”
饭毕,楼临恢复仪态。
“小寒,后天就要为你入灵,药浴后便早些休息,养足精神,知道吗?”
说起入灵楼寒也是满脸激动,连忙应是。
这一夜,躺在床上的楼寒脑海里除了浮现武者的各种传说外,那奄奄一息的蝴蝶也总是挥之不去。
辗转反侧,久久难眠。
小小的心头倒是装了个大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