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章 布局者
h星中央大楼之外，陆枞正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
他叫江弋，是瑞迪克的“行政官”之一，是个强化过的beta。
这两个条件当然并不在足以让陆枞对他产生多大的兴趣，只是这张脸对于陆枞来说，有些熟悉。
——他和那个跟在戴蒙斯身后，一同将自己绑架到h星的面瘫男人长得很像，尤其是当他什么话都不说，眼神冰冷地看向陆枞的时候，那眼中若有似无地散发出的敌意，简直和江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陆枞讪讪一笑，开口问道：“江弋行政官……我为什么觉得你好像对我有敌意？”
江弋毫不避讳道：“那么明显吗？”他直勾勾地看向陆枞，漆黑的瞳孔之中没有任何的情绪，嘴角却向上弯曲出一个弧度，声音很冷，“你们alpha的感觉一向比狗还要灵敏！”
“不过您知道的，我们连性别都不同，我又怎么可能会对您有什么好的态度呢！”他看起来很惋惜的样子。
陆枞：……哈？哥们儿你恐怕是在搞事情，不然你不会觉得你很幽默吧！
站在陆枞一侧的轻羽蹙眉反驳道：“行政官大人，不会说话可以闭嘴！你这么口无遮拦，瑞迪克首领是怎么受得了你的？”
他虽然愤怒，但也知道自己现在是在瑞迪克的地盘儿上，不能轻易得罪瑞迪克的人。
江弋毫不在乎道：“首领不需要受得了我言辞上的冒犯，我对他的忠心日月可鉴，他会原谅我一切不当的措辞！”
说这话的时候，他灰寂一片的瞳孔中浮现出一丝纯粹的真诚，和他气死人的说辞形成鲜明的冲突，这让轻羽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所以你是在针对我们？”轻羽不解道：“为什么？你请我们来的时候不还说得好好的吗？怎么我们刚到这里，你的态度就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难道你从前的那些说辞都是演出来骗我的吗！”
江戎：“不，我并没有骗你，只是我想到了一个十分不妙的消息……”
轻羽浑身暴起的气焰一瞬间熄灭，脸色一滞，不由得想到了一个不好的猜测：不会是贺赴呈要放弃他们的消息被江戎知道了，从而使他们的利用价值贬值，所以江戎暴露了自己本来就没怎么重视他们的本心？
轻羽觉得四肢有些发凉。
他明明已经尽快寻找出路了，那天唐吉走后，他就迫不及待地说服陆枞联系江弋，想要在瑞迪克面前占据一席之地，难道还是慢了一步吗？
那接下来，他们是不是就真的成为了彻头彻尾地弃子？
江戎继续说道：“您知道的，我对除了首领之外的alpha这个群体有些意见，我和你们这个队长连性别都不同，又怎么可能会对您有什么好的态度呢！”
他看起来很惋惜的样子。
不过他并没有说谎。他原本注射了能够将他改造成为alpha的基因试剂，但是同一批次里只有他改造失败，依旧是个beta。
江弋从不相信小概率事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只觉得alpha这个性别大抵是克他的。所以，他要离除了瑞迪克之外的所有alpha都远远的！
陆枞有些无语，下意识开口揶揄道：“江弋行政官如果把你拍马屁的功力分一点儿到日常生活中，一定会很招人喜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讨人嫌。
“是吗？”江戎脸上波澜不惊，并没有理会陆枞的意思，只是停顿了一会儿，扭头对轻羽说道：“刚才言辞上多有冒犯，是我故意的，请您告知您的小队长不要放在心上。另外……”
他看了看时间，说道：“首领现在应该已经在等着你们了，我们需要走快一些，别让他久等了！”
说罢，他转身大步朝瑞迪克办公的地方走去。
陆枞：……
思索片刻，他一脸不爽地跟了上去。
轻羽心中默念：有求于人，有求于人……
片刻之后，跟上了陆枞的步伐。
……
屋内，瑞迪克扫了站在下面的陆枞和轻羽一眼，继续听江弋的叙述。
“……虽然陆枞队长看起来并不怎么可靠，但是我相信，他一定会成为我们的得力助手，推动我们和海盗团之间友谊的增进！”
瑞迪克对江弋话里那些毫不掩饰的拉踩没什么反应，只是在听到最后一句明显有些突兀的，“增进和海盗团之间的友谊”时，淡淡地瞥了江弋一眼。
他之所以留着一个脑子坏掉的行政官在身边，不是因为自己有多闲，也不是因为自己有什么受虐倾向，单纯只是因为江弋这个人，说话虽然直来直往，但很多时候，都能说出自己喜欢听的话来。
譬如今天。
他想要招揽陆枞，并不是因为这个人的能力有多强。
再强的alpha，只要他获得这个alpha的一个基因组，他就能够造出许多个这样强大的alpha。没必要因为这个而大费周章地挖人。
他想要的，其实是贺赴呈那个老家伙的海盗团。
基因人虽然战斗力强大，但是在他的计划中，却不能过早出现在联邦那群人的视线之中。
否则，在他一切都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一旦被发现，就会给自己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谁让贺赴呈正巧在他需要一群正常人的时候，带着他的海盗团找上门来？
既然都已经到了他的地盘，那么身为老朋友，就借一点儿力量给他吧。就当作是，当年贺赴呈识人不清的报应吧！
瑞迪克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对江弋说：“分析的不错，看来最近长脑子了。”
江弋正准备说些什么来回应瑞迪克，就见鹤发银瞳的alpha话音一转，看起来有些苦恼地说道：“不过……近半个月的活动你不都已经做好了安排吗？我们这里，似乎没什么要和陆队合作的。”
“我们不是……”不是已经提前商量好了，让陆枞带领海盗团去吸引联邦帝国的注意吗？
江戎明显愣了愣，抬头看向瑞迪克，下意识想要反驳。
下一刻，目光相接，他立刻改口道：“是这样没错……我提前并不知道路队长会加入我们的活动之中，抱歉，接下来我会做一些灵活的更改的。不如就……”
“不用了……”
江戎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瑞迪克打断，“先让他们去戴蒙斯哪儿吧。我亲爱的弟弟会处理好一切的。”
戴蒙斯？
轻羽和陆枞两人的神经几乎同时紧张了起来。
轻羽害怕自己没了用处，就要被瑞迪克送去实验室当成实验品。
陆枞则是有些意外。
他原本还想着，自己究竟要找什么借口才能接近戴蒙斯的实验室，探听里面的消息。
没想到瑞迪克竟然会帮了自己这个忙！
真是意外之喜！
不过，他要送自己去戴蒙斯那里……不会是提前串通好的吧？
陆枞略一思索，脸色愈发难看。
——不能吧？戴蒙斯把他带到h星，不会是为了和他亲爱的哥哥一起商量怎么收拾自己吧？
瑞迪克看着脸色骤变的两个人，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目光森冷，“嗯？”他尾音上扬，似乎是在询问两人有什么事情，但更多的是压迫，是威胁两个人最好不要对他的决策有意见！
陆枞见状，上前一步，将轻羽挡的更严实一些，对上瑞迪克的眼神，试探道：“戴蒙斯先生？方便透露一下，我们这些粗手粗脚的人，能帮戴蒙斯先生做什么吗？”
瑞迪克手指敲击桌面，似乎刚刚考虑到陆枞提到的这个问题。
“那是戴蒙斯需要操心解决的事情，你可以直接去问他。”
陆枞听见轻羽暗自松了一口气。
幸好，不是和戴蒙斯提前商量好了怎么宰他！只是临时起意，想要把他送到戴蒙斯那里去……
他抬起头看向瑞迪克，再一次郑重承诺道：“瑞迪克首领，您放心，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为您效力的！”
这句话取悦到了瑞迪克，他赞许地看着陆枞，“好了，我还有事情要处理，陆队长应该知道戴蒙斯地住所吧？不送了……”
……
目送陆枞走后，江弋轻手轻脚地走到瑞迪克面前，“首领，您不信任他吗？”
既然不信任陆枞，为什么要自己去接触他身边的那个小子，蛊惑策反他们？
瑞迪克摆了摆手，“谈不上不相信，只是觉得他有点儿奇怪。”
“哪里奇怪？”
“长得就很奇怪！”瑞迪克思索片刻，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说：“……他看起来不像是那么蠢的人。”
如果瑞迪克是陆枞，他会在踏上h星土地的那一刻，就开始思索着怎么脱离海盗团，以保全自己的性命。
而他这样的举棋不定，究竟是怎么从联邦帝国的监狱里逃出来的？
难不成真的是因为陆枞运气太好？
江弋对瑞迪克的自说自话不甚了解，只是问道：“需不需要我去解决掉他？”
他们不需要一个不信任的人活着浪费h星的资源。
瑞迪克斜眼扫了江弋一眼，似笑非笑，用一种极为冷淡的语气说道：“用不着。就把他送给我亲爱的弟弟，长长见识吧。”
江弋仍旧不理解瑞迪克这一举动。
既然首领不相信陆枞，又为什么要把陆枞送给戴蒙斯？
他就不怕陆枞给戴蒙斯添乱吗？
但是瑞迪克却没有解释，只是眯起眼睛，轻声说道：“真希望，他不要让我失望啊……”
江弋：“那，陆枞这个人……”究竟是用还是不用？
用的话怎么用，不用的话又要怎么处理？
首领不给个准话，接下来他又要怎么去安排？
“半个月，”瑞迪克沉吟片刻，“半个月后，要是他完好无损地从戴蒙斯那儿回来，你就去给我杀了他！”
江弋一头雾水，所以，首领是不信任陆枞的，那为什么要等半个月才杀他？
还要等他完好无损地从戴蒙斯那里回来才动手？
这和戴蒙斯先生又有什么关系？
他按捺住心中的疑惑，面无表情地恭敬回复道：“好的，首领。”
瑞迪克微微眯起眼睛，手指下意识地敲击桌面，似乎在想什么想得入神。
基因实验室缺少的全新实验品都已经准备好了，陆枞的信息素等级不低，要是能从他身上提取出相应的基因链，或许会对基因实验有那么丁点儿的帮助。
他的弟弟醉心于研究，肯定不hi放过这个机会！
半个月，是瑞迪克能够想到的，戴蒙斯忍耐的极限。
可是，他从不相信戴蒙斯是个只醉心于基因实验研究的老实人。
如果他因为什么原因犹豫，对陆枞这个合格的实验品视而不见——
无论是出于对自己的恐惧，还是因为对贺赴呈那群人的忌惮，都明显不符合他这些天来表现出来的，对自己忠心亲近又一心痴迷于实验的人设。
是何居心瑞迪克不必猜测。他只知道，一个掌握了核心基因技术，却对自己不忠诚的人，决不能留！
亲爱的弟弟，可千万不要让他失望啊……
……
……
离开中心大楼，陆枞由江弋领着去了戴蒙斯的实验室。
“陆枞队长，实验室就在前面，我已经提前帮您预约过了，现在接引的人已经在路上，马上就会出来迎接。由于一些私人原因，我不方便靠近，就送你道这里了。”男人站在路口，指着不远处把守森严的实验室大门说道。
陆枞点了点头，没深究江弋口中的原因是什么，只是在后者转身离开之后，带着轻羽一同朝实验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刚走到实验室门口，陆枞就眼尖的看见了门内走出来的江戎。看着他熟悉的面孔，陆枞脸色一滞。
这不是飞船上他恢复意识给军部发送求助信息之后，又给他打了一针迷幻剂的那个哥们儿吗？他怎么在这儿！
完了完了，陆枞可是记得，当时自己隐隐约约听见他对自己说，那些在澄清舆论的发布会上当场死亡的暴徒们，是和他一伙儿的。
还听见他说，要为了那些人向自己复仇来着！
这万一一个不小心，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陆枞越想越心虚，浑身紧绷，不敢看江戎的眼睛。
江戎的视线紧紧黏在陆枞身上，却好似并不认识他一样，嘴角挂着程式化的笑容，客气道：“就是两位带人来支援我们的实验室建设吗？里面请，我已经找人去请主人了，我们直接去实验室，马上就能见到他。”
说完，他转过身，引着两人往里走。
江戎察觉到了陆枞的紧张，扫了他一眼，边走边不经意地提到，“我见过你！”
陆枞心下一惊，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不是吧不是吧，认出我来了！
那是想怎么对付自己？大卸八块还是留下来变成基因改造的实验品？
陆枞脑子里闪过无数种自己遭遇不测的方式。
却见江戎笃定地盯着自己，说道：“你就是那个被联邦帝国关起来的倒霉蛋！”
“我弟弟跟我说，你好像是被一个叫唐吉的海盗诬陷的？”江戎面无表情地惋惜道：“我还和那个叫唐吉的人共事过，竟然没有发现他是这么有趣的一个人，真是惭愧。”
陆枞脸色更难看，心中更震惊。
这人在胡说些什么？
他和戴蒙斯究竟要搞什么鬼？
江戎还在继续说，“你和那个叫菲斯落的军师可真难救！为了从联邦帝国监狱和费德蒙森家族中救出你们，我们可是折损了不少人手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毫无表情的脸上忽然闪过狠厉，叫陆枞看了心惊肉跳。
只是不消片刻，便恢复原样，仿佛一切只是陆枞眼花了似的。
江戎转身恢复正常的步伐，说道：“不提这些伤心事了，主人在实验室久等了，两位请跟上我。”
一切看起来都恢复了正常，只是在陆枞和轻羽看不到的那一面，江戎转过身的那一刻，脸上挂着的程式化笑容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完完全全的漠然神态。
江戎知道自己这时应该无懈可击地笑，表现出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可他不想。
明明心中对于那些同伴的死亡仅剩半分涟漪，也做不到对陆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