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 章 心思
这场各怀鬼胎的庆功宴结束得很快。
宴席散场，众人开始朝各自的驻地走去。
瑞迪克叫住了往前走的戴蒙斯，“我亲爱的弟弟，这么长时间没见了，你不留下来和我叙叙旧吗？”
戴蒙斯顿住脚步，转身抬眸看向他，语气中略带抱歉地说道：“叙旧什么时候都可以，只是我刚刚接到江戎的消息，h星复建的实验室有项目需要我亲自去一趟。我们还是改日再聚吧！”
他态度和往常一样淡漠疏离却又恭敬异常，这个借口瑞迪克找不出半分错处。
确实，比起他们两个人之间这种多年未见，比水还清淡的关系，实验室里的任何项目都显得尤为重要。
至少对于瑞迪克来说是这个样子的。
因此他并没有因为被拒绝而面露气愤，反而深吸一口气，笑着安抚戴蒙斯：“没关系，正事要紧。我总不能拦着你去做你喜欢的事情吧？你可是我最亲爱的弟弟，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他姿态从容，语气舒缓，看起来对戴蒙斯无限纵容，甚至是十分溺爱，像极了一个好哥哥。
“多谢谅解，我们回头再聚。”戴蒙斯说完之后直奔实验室的方向去了。
不远处，早一步道别离席的贺赴呈一行人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动静。
他朝着迎面走来的戴蒙斯笑了笑，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人让开一条道路，等到戴蒙斯先一步离开之后，才慢悠悠地朝着自己的驻地走去。
这是h星主城区南侧的一片荒芜地带，原本住在这里的人，在贺赴呈到来的第一天，就被瑞迪克下令迁走了。
那些原住民的房屋里，如今正住着贺赴呈这一伙星际海盗。
他们剩余的人手，还够维持在银河城时候的防卫。
吩咐跟在身后的唐吉将剩余的小队长叫过来后，贺赴呈定定得看向菲斯落，目光深沉，欲言又止。
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也不知道该和菲斯落说些什么。
说些什么呢？
是告诉菲斯落，当时放弃他并不是自己内心真正的选择，只是形势所迫？
可他的的确确让菲斯落一个人面对费德蒙森维安。
还是告诉眼前这个愈加清瘦的青年，欢迎回来。然后像过去七年一样，称赞他，吹捧他，然后承诺自己绝对不会再留下他？
只是这一次，菲斯落还会相信自己吗？
沉默良久，贺赴呈问道：“你还好吗？”
他眸色漆黑，似乎是在关心眼前这个人。
菲斯落掀起眼皮，眸中恹恹的神色驱散了一些。
不过他没说话，只是略显疑惑，静静地等待着贺赴呈接下来的指示。
菲斯落被贺赴呈捡回来七年，跟在他身后出生入死，对他的脾气了如指掌。
他从不相信贺赴呈会好心关心别人，不过是为了在手下人面前演演戏，通过一点愧疚，施舍一点权力，拉拢人心罢了。
一切不过是因为利用价值，不过是利益纠葛罢了……
不过菲斯落没有拆穿他，只是说：“我不在意那些的。”他直视着贺赴呈的眼睛，“您知道的，我向来不在乎别人对我的看法。”
贺赴呈见菲斯落这样回答，抿唇不语。
他知道菲斯落在说谎，在戒备，可他也没有揭穿，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问道：“我的意思是说，欢迎回来。你放心，你是我的军师，是我最信任的人，是海盗团不可或缺的智囊，往后在海盗团里，没有人会说你半句闲话的！”
从前因为菲斯落的身份，海盗团里的人大都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从不真正尊敬他。闲来无聊时，背后说闲话的人也不少。
贺赴呈其实有意放纵那些中伤人的流言肆意传播，毕竟菲斯落遭受的流言蜚语越多，他就越依赖于自己。
只有他孤立无援，才会成为贺赴呈手里最趁手的一把，能够狠狠扎进费德蒙森家族身上的刀。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他们进入了瑞迪克的地盘，处处受限，如今算是寄人篱下。
即使手底下的人现在对自己还算恭敬，但贺赴呈知道，那群狗崽子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海盗窝里出生的狗崽子，怎么可能一直屈居人下？
他一时不查，错误预估了瑞迪克的野心，险些将整个海盗团的人彻彻底底拴在了瑞迪克这条大船上。已经引来了许多人的不满。
如果他没办法解决眼前的局面，将海盗团带离h星，那群崽子肯定会犯上作乱。
如今菲斯落回来了，正是个离开的好时机……
“你不受那些风言风语的影响是好的。”他笑着说，“不过这儿是h星，毕竟是别人的地盘儿，你今天也看到了，那些人……”
他面露难色，没继续说下去。
但意思很明显，他们现在寄人篱下，管不住h星那些基因人。那些东西会怎么看待菲斯落，就不是贺赴呈能够管得了的了。
可是贺赴呈和瑞迪克是盟友，在瑞迪克的地盘，他本应该受到尊敬才对，怎么可能会连一些流言都控制不住呢？
除非，贺赴呈和瑞迪克……
菲斯落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看向贺赴呈问道：“老大，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和瑞迪克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贺赴呈停顿片刻，欲言又止地看向他，最后叹了口气，说道：“穿越陨石流躲过费德蒙森家族的追捕之后，原本储存的物资很快就见底了。我们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找到能够容纳所有人的去处，于是我就想起了这个远在h星的老朋友，想到他这儿来避避风头，休养一段时间。”
他脸色愈发凝重，语气沉痛道：“可我没想到，他早已不是我当年认识的那个瑞迪克了！他几乎彻底疯狂！”
“最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我还尚未察觉，可是你知道吗？”他顿了顿，语气急切地说道：“他竟然将主意打到了我们的人身上，想要我们为他们提供alpha的信息素用来做实验！”
贺赴呈的急切是真情实感的，他虽然也想瓦解联邦帝国，虽然也想让那些人付出代价，可利用alpha的信息素进行基因实验，成为制造基因人军团的推手，却是他不想看见的。
他清楚得知道alpha的基因植入普通人身体之后会发生什么，并且不希望那样的灾难再一次重演。
“我原以为他只是起了歪心思，想要重走黑曜星的老路。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已经把那些东西造出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菲斯落的情绪， 似乎是想要向后者寻求帮助。
菲斯落对上贺赴呈期盼的目光，问道：“那，您有什么想法吗？”
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眸中迅速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快得让人捕捉不及。
贺赴呈话被打断，顿了片刻才说，“我们得重新寻找驻地了。”
语气之中带着浓重的颓然，看来他这次真的深受打击。
菲斯落没说话，过了很久，他才轻轻应了声“好”。
“我会找到一处合适的领地，不过这件事情可以先往后放一放，我还有事情想要和您商量。”菲斯落抬眸看向贺赴呈，神色难得严肃，带着一些势在必得的锋利。
他说：“银河城里那个卧底不是陆枞。他是被唐吉陷害的！”
话音一落，贺赴呈脸色龟裂，僵硬地问道：“你说什么！”他语气上扬，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是因为唐吉陷害了陆枞而错愕，还是因为唐吉骗了自己而恼火。
只有一件事情可以确定，那就是他并不怎么在意陆枞这个有些久远的名字。
“我们被费德蒙森家族摆了一道。”菲斯落放缓语速，将每一个字都说的很清楚，解释说：“他们投放进我们身边的卧底，根本就不是人！是藏在我们截获的物资里面的机械！”
这是个听起来很离谱的理由，离谱程度不亚于现在向外宣布：机械拥有生命，人工智能也该被称作“人”。
但贺赴呈只是顿了顿，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好似是接受了这个不可置信的理由。
他有些恍然道：“那陆枞他现在……”
菲斯落：“他被戴蒙斯混进监狱的人一起带出来了。”
虽然都是些几乎没怎么见过血的小崽子，但这个时候，任何成员的归来，对贺赴呈来说，都不失为一个好消息。
他点了点头，庆幸道：“回来就好。”
只是相较于方才的愤怒，整个人的情绪内敛很多，好像他根本不在意对陆枞的处置一样。
“那唐吉……”这时候他终于想起了这个变数，紧皱着眉头，思索着究竟应该怎么对待这个人。
“这正是我要说的。”菲斯落急忙接着说道：“唐吉确实犯了错，可也是为了我们海盗团着想。我私以为，他怀疑猜忌陆枞并不是什么坏事。毕竟，我也曾不止一次地怀疑那小子。”
他有些惭愧道：“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他竟然不是帝国派遣过来的卧底。”
贺赴呈小幅度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紧接着，他就听到菲斯落继续说：“现在我们在瑞迪克的地盘，并不怎么安全。唐吉……不如先把他留下来，等到我们找到了新的驻地，再把他交给陆枞去处理？”
交给陆枞处理而不是由贺赴呈亲自下令，那么唐吉就算是死了，这笔债也要算在陆枞身上。反而是贺赴呈，两头都卖了面子。
这可真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贺赴呈没多想，笑着拍了拍菲斯落的肩膀，说：“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处理吧。”
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是要照顾好陆枞的心情，别让他觉得我们亏待了他。这些天他肯定也受苦了，就让他带着他的小队原地待命，不用领任务了！”
他大手一挥，就这样将这个麻烦甩了出去。
随后转过身去，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菲斯落，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笑容，似是嘲讽，又似是轻蔑……笑容清浅至极，却又耐人寻味，仿佛深不可测，叫人猜不出他是什么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