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 章 伤痕
和想象中的破败不堪不同，h星主城区就和联邦帝国直辖星的景观差不多——高楼林立，风格迥异。
只是整个城区都被黑暗笼罩。
由于能源短缺的缘故，h星照明设备少的可怜。光线微弱，于是整个城区气氛寒冷阴森。
不过从建筑的腐蚀程度和修葺痕迹可以看出，这里并不是传闻中的人迹罕至。
是的，这个传闻中的废弃星，其实一直都有人居住。
资源再匮乏的地方，也总有人因为这样那样的执念留下来。
不同于其他地区执着于旧时情怀而留下来聚居，留在h星的人，大多数都是后来迁回来的。
或者说得具体一点，是在黑曜星分崩离析，黑曜星首领伏诛后的十年里，黑曜星原住民，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陆陆续续聚集到了h星。
从来往的人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依旧对生活充满希望，依旧保持乐观，以及……善战好斗。
从极少数留存下来的资料中，陆枞得知黑曜星文明的一大特色：慕强。
他们的文明崇尚自然赋予人类的强大力量，对于alpha，尤其是对于破坏力极强的alpha具有极高的赞誉和追捧。
在黑曜星人看来，弱小就是原罪。
所以当年基因技术刚刚出现，黑曜星的执政人就迫不及待地将这一技术应用到了人体身上，希望能够通过此项技术，全面提升h星人的身体素质。
以至于后来出现改变第二性征的人体实验，黑曜星执政官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毕竟私心里，他坚定地认为，让更多的人成为alpha，是一件好事儿！
不过总得有人为他的自大付出惨痛的代价。
譬如陆枞了解到的那些因为第二性征转化失败而死亡的“实验品”，譬如那些利用基因人发动政变的“反动者”，又譬如，为了镇压侵略周边星球而牺牲的联邦将士……
基因技术对于黑曜星人来说是多么的神圣，相应的，它对于帝国人来说，就是多么的邪恶。
陆枞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他会面对这样奇怪的场面：两个基因人激情互殴，而他们的首领却赞许地看了他们一眼，面无表情地绕了过去，就像眼前见到的画面，是什么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这样的画面，在陆枞心里荡起一阵波澜。
可他却没有多看，低垂着头压低帽檐，紧紧跟了上去。
穿过通往主城中央的大街，一众人被引导着走向中央大楼的招待室。
陆枞等人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等在里面了。
“吱呀……”厚重的门板从外推开的声音吸引了门内的人的注意，他们齐齐朝走进来的人投去注视的目光，面无表情，只有移动的焦距表明他们确实在寻找些什么。
走在最前方的瑞迪克见状，径直走向前，站在一众人中央。
他转身看向落在身后的人，目光精准地落在戴蒙斯身上，笑着介绍道：“这些都是h星目前的行政官，往后大家就都在h星定居了，有什么事儿尽管去找他们！”
贺赴呈眸光深沉，见戴蒙斯和对面的行政官都不说话，干笑两声，接上了瑞迪克的话，“老兄，你考虑得还是那么周到！”
“多谢夸奖。”瑞迪克受用地笑了笑，侧身让开一条道，笑着请所有人落座，“今天是庆功宴，大家都先坐吧。先吃些东西填填肚子，一会儿可有好看的！”
贺赴呈等人顺势往前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瑞迪克坐在招待室正中央的位置上，他左侧是贺赴呈和戴蒙斯，还有他们两个带过来的人，右侧则是刚刚说到过的那些“h星行政官”。
左侧的人探究，右侧的人冷漠，天然分居两个不同的阵营。
似乎是察觉到了贺赴呈等人的注视，瑞迪克看了眼自己的行政官们，说道：“我的行政官，都有h星最好的基因链条，情绪稳定爆发力强，是最优秀的战士之一！”
话里话外毫不掩饰自己对于这些基因改造人的赞许和认同。
“他们全部都是基因改造人？”贺赴呈眼皮子一跳，下意识朝对面的人投去震惊的目光。
见对面一行人脸上没有人任何表情，似乎对于基因改造人的身份没有任何的抵触情绪，贺赴呈不由得心中大骇，喉结由于紧张，不自觉地滚动。
当年黑曜星那场旷日持久的关于基因人的战争详情，其实早就已经销声匿迹。可由于当时贺赴呈身处战争中心地带，他知道的比其他人多一些。
由于基因之间的共存性很难确定，基因人的改造实验需要很长时间。如果这些行政官全部都是基因改造人的话……
那瑞迪克起码十年之前就已经在谋划了！
他究竟想干什么！
从瑞迪克几次三番地推迟他们想要救出菲斯落的计划开始，贺赴呈心中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总觉得，和瑞迪克合作，是一件风险很大的事情。
尤其是现在牵扯到了基因人。
他放在桌子下的手又攥紧了几分，脸上神色变幻。
他想了想已经被解救出来的菲斯落，心中暗想：和瑞迪克的合作要继续，但是他们不能再h星继续待下去了！是时候离开，重新寻找一个临时据点了……
瑞迪克发现了贺赴呈略显挣扎的神态，变换了个姿势，语气之中略带不满，“贺老弟，你看我的行政官们怎么样？”
他挑了挑眉，嘴角挂着一丝恶劣的笑容，好像丝毫不知道自己的举动会带给贺赴呈困扰。
“啊……”贺赴呈略显尴尬地回应道：“很好！”
他有些僵硬地扭头看了眼坐在自己正对面的行政官们，咬紧了后槽牙，脸上笑意并不怎么真切，“您的行政官，当然都是经过精挑细选出来，最优秀的人！”
只可惜，基因人就是基因人，改造得这样不伦不类，即便是最优秀的基因，骨子里也是恶心透顶的！
贺赴呈眼中不经意流露出几分厌恶的神色，只是还不等人探究，就迅速消失地无影无踪。
他随即看向瑞迪克，面无表情地吹捧道：“不过还是要感谢您和戴蒙斯先生，冒着巨大的风险，将我们的军师菲斯落拯救了出来！”
“听说戴蒙斯先生这些年都在联邦帝国里度过？”他的目光随着话题的转移，落在了坐在身旁的戴蒙斯身上，有些探究。
昏黄的灯光之下，戴蒙斯神色不明。他对贺赴呈的态度说不上关注，只是不冷不热地点了点头，说：“是，因为一些原因，一直在那里做些零散的事情。”
包括但不限于，成为帝星数一数二的心理医生，整天接受各种各样的大人物的邀请，出入各种上流社会……
比起贺赴呈费尽心思安插进联邦帝国的人，戴蒙斯的生活简直不要太惬意！
贺赴呈不知道戴蒙斯这些年的生活状况，只当他有不想提及过去的事情。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天才基因学家，当年在黑曜星基因人事件败露之后，被联邦的人抓走关进了监狱，险些丧命。
联邦帝国对他来说，应该是个永远都不想再提起的过往吧。
贺赴呈心里一阵唏嘘，最后只是说道：“戴蒙斯先生既然已经回来了，往后肯定会更好的。”
戴蒙斯对贺赴呈奇怪的态度不置一词。
瑞迪克见两人越扯越远，遂开口及时把话题拉了回来。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刚才我不是说过吗，要请你们看一出大戏！”
他大笑两声，示意一侧的人下去准备，自己则指着缓缓出现的环形光幕说道：“来！让我们欣赏欣赏联邦那群蠢货的表演吧！”
光幕亮起，画面中出现了几道人影，赫然是辉度海订婚典礼现场的费德蒙森维安和黎志等人。
只是和两个小时之前出现过的画面不同，这片光幕之中，“费德蒙森家族的omega”和“雄鹰军校的少校”完整地走完了整个仪式，没有任何外来的因素打断。
坐在角落里的陆枞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些，双手不自觉攥紧，难掩心中震惊：这群人怎么会有辉度海的影像？他们的人混入了辉度海？还是说……混进了军部！
他忍不住胡思乱想，可理智很快让他冷静下来。
凡是不要往坏处想，至少通过订婚典礼出场的沈琦和叶锦生两个人，他知道军部的人已经发现他不见了，也就是说，自己在快要走出幻境星的时候忽然清醒过来顺势发送的那条消息起了作用。
最起码，军部的人面对空无法到场的一方婚礼主角，还有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能够有个心理准备。
陆枞这样安慰着自己。
屏幕中传来的一片嘈杂声中，贺赴呈略带惊讶的声音响起，“真没想到，你们已经把人手安插到了联邦内部！”
他扭头看着瑞迪克，眼中满是赞许，“可真厉害啊！”
瑞迪克摆了摆手，“那不值一提。”
他话音刚落，“滋滋~”屏幕上的画面由于信号屏蔽之类的缘故，出现了花屏，十几秒后，整块光屏之中的画面变成了纯白色，在一众人的面前散发着微微荧光。
贺赴呈：“……”坏了，奶早了……
瑞迪克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语气中带上了一丝略显病态的烦躁，“啊……被发现了？”
他眉毛往上一挑，眸光暗淡，银灰色的瞳孔更显冷漠烦闷。
周遭气氛静默了好一会儿。
这让最后一个说话的贺赴呈有些心慌。
他正准备说些什么来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瑞迪克忽然动了。
“不说这些了。”瑞迪克关上光屏，意有所指地看向了坐在贺赴呈身侧，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菲斯落，笑着对贺赴呈说道：“这就是那个被费德蒙森维安抓走的，你们的军师，菲斯落？”
贺赴呈不知道瑞迪克忽然提起菲斯落是想干什么，他轻轻点了点头，说了声是。
随后向瑞迪克介绍道：“他跟在我身边七年了，是我最信任的助手。”
贺赴呈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异样的神情。
好像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菲斯落，从来没想过菲斯落是费德蒙森家族安插在他身边的卧底一样。
可事实上，就在银河城，他因为对菲斯落的猜忌，丢下了这个人，让他独自一人面对费德蒙森家族的军队，让他为自己殿后。
那时候，他笃定费德蒙森维安不会杀菲斯落，不仅仅是觉得维安不舍得，更是因为他觉得菲斯落身上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他的特殊身份会保护他的安康……
瑞迪克不知道这其中的蹊跷，顺着贺赴呈的目光看向一侧的菲斯落。
那是个年轻的男人，似乎是个alpha，卷曲的长发肆意垂在肩侧，脊背挺得很直，不过因为疲惫，整个人的精神状况看起来并不怎么好，神态有些颓靡。
瑞迪克的目光凝聚在菲斯落的后颈，alpha腺体生长的地方，微微顿了顿。
丑陋狰狞的伤疤被人刻意遮盖了起来，只通过这透露出来的一角，便能推测出这个伤疤骇人的模样。
菲斯落察觉到瑞迪克的视线，不自在地压低了视线。
瑞迪克眼睛微眯，右手下意识地握紧椅子的扶手。
他对贺赴呈手下的人并非全然没有印象，他记得，这个叫做菲斯落的军师，当初因为叛逃出费德蒙森家族，遭受追杀，逃亡途中腺体遭受重大损伤，无法正常分泌信息素，身体素质大幅度下降。
他目前的身体强度，甚至比一些beta还要脆弱！
这对任何一个alpha来说无疑都是晴天霹雳。
只是这个伤痕，看起来怎么不像是腺体遭受破坏产生的？
倒像是……像是进行alpha基因改造留下的？
瑞迪克将疑惑收回心里，“贺老弟的军师，果然不同凡响，一看就知道是个聪明至极的人！”
他夸赞道：“有这样的军师在，贺老弟的海盗事业，一定会更上一层楼！”
菲斯落笑了笑，回道：“您谬赞了，海盗团的决策都是我们老大在做。往后海盗团能达到什么样的地步，还是要看我们老大的意思。”
他颇为小心谨慎却又滴水不漏回答惹得瑞迪克两声大笑，“也是，军师果然是个聪明人！识大体，知本分。”
这样固执的人，就算是基因改造人，他也不会把他拉到自己的团伙中来，即使他再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