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韩止凌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懦夫，面对这种事情只能用语言发泄自己的不满。
但是有这种无力感的并不是只有他一个。
十六七岁的年纪，真的，什么都干不了。
越想越觉得凄凉，很想笑，自己生活的到底是怎样一个家庭，看起来光鲜亮丽，实际上所有肮脏的事情缠绕在一起，在黑暗中扭曲。
有时候真的很想报·警，却又不知道该和警察说点什么。
沈诺吃完午餐返回教室的，和胡娜站在阳台上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笑的很大声。
没一会儿胡娜下去了，沈诺回到教室。
韩止凌听见自己故意扬起声调问了句：“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他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也确实用了那种超级轻快的语调在说话。
但沈诺还是马上听出端倪。
“你昨晚没睡吗？声音这么奇怪。”
“都说了是感冒，而且戴着口罩也有影响。”
哦。
至此两人又陷入沉默，他们也不知道话题从你们说什么到你怎么了是怎么衔接的，也不知道这没由来的突然沉默，两个人同时的沉默是怎么个意思。
结果是最终沈诺都没有战胜自己的好奇心，像一只猎豹，猛的扯下韩止凌的口罩。
像一个流氓，动作干脆利落。
又或许她上辈子是武林高手。
可韩止凌脸上的红痕令她失去了遐想的兴趣。
他的脸很白，即使那红痕已经有些淡了，她还是能一眼分辨出来：巴掌印。
很快她就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了：“周芝洋打你了？”
韩止凌本来还处于一种羞赧的情绪中，硬生生被她这句话逗笑了。
“怎么可能。”
“那是？”
“我爸。”
“为什么？”
“顶嘴。”
“哦。”
沈诺不敢问，是不是因为他周末和她一起出去玩。
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可出去的分明不止他们俩，没理由啊。
除非他爸讨厌他所有的朋友。
但是话已经到这里了，再问就不礼貌了。
“还是得多听长辈的话，少叛逆一点。”这算是她给他的忠告了，毕竟也不希望看见他再红着脸来学校，再戴个欲盖弥彰的口罩，撒上一点生病了之类的小谎言。
她又恨自己蠢，他又不是什么疾病缠身，随时会昏倒的人，怎么会一夜之间病的连声音都变了。
她也害怕看见他这种不知所措的样子。
相处越久，她越发觉得这些情绪不属于他。
她希望他永远是那个张扬热烈的人，随时都会吐出一句“你懂什么？”的自信耀眼的人。
良久，她才听见韩止凌“哦”了一声。
沈诺没有回寝室午休的习惯，就在教室坐着，可是韩止凌平时中午一般不会安静的坐在教室，今天就这样像尊佛爷一样正襟危坐在她身边，她居然会有些局促。
见她半天不动笔，韩止凌下意识以为她不会，“我教你吧。”
将她的草稿纸扒拉过来时，才发现上面啊什么演算过程都没有，只是横横竖竖乱七八糟的墨渍。就像是那种打瞌睡的时候记得笔记。
看来没动笔不是因为不会，而是根本还没开始。
“等我把物理拿出来。”
沈诺也很配合他，翻出自己空着的习题。
这种平静反而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像是临死前要交代的种种，好像下一秒就会天人永隔。
沈诺被自己的这种想法惊到了，也不清楚自己这种隐隐的不安从何而来。
明明是自己要决定不再靠近他的世界的，明明已经没有那些非分之想了的。
明明这个假期不用回青川了的。
心底散发出来的失落却比每一个假期相比更甚。
“下周四周五期末考，大家好好复习。”
语文老师临放学前丢下这句话。
马上到心心念念的假期，大家表现的都很激动，热烈的讨论着假期要去哪儿玩。
韩止凌懒散的收拾着课桌上的东西，面如死灰。沈诺能感觉到缠绕在他周围的低气压。
直到他离开教室那刻，沈诺看见的居然是小老头一样的萎靡的精神。
以前说他是小老头，只是打趣他的神态，而现在，他是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精神上的不振。
反正都被拆穿了，第二天来上课韩止凌就没戴口罩了。
只是在走向教学楼时他就感觉到，每个人看见他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说不清脸上的笑含着什么意味，饱含戏谑。
“真的？”
“真的，我亲眼看见他和周芝洋一起上了周芝洋家的车。”
“还以为他们这种书香门第的人清高着呢，结果还不是……”
“噗~”
前面这两人的声音很轻，但落在沈诺耳朵里却像惊雷一样响亮。
“你们乱说什么呢！”沈诺少有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这么大的嗓门说话。
刚走到门口的韩止凌也是一惊。
于玥向来看不惯沈诺：“这还没上任呢，脾气就这么大？”
就连她为他吼别人，人家都会下意识觉得她是在维护语文晨读的秩序，没有人会把他们俩联系在一起。
沈诺吸了一口凉气，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说到：“不知全貌，不予置凭，你们连这都不懂吗？”
她的脸上看起来平静极了，可紧攥的双手几乎要渗出血来。
“关你什么事啊？这不是还没上课吗，装什么大尾巴狼！”于玥的同桌自然站在她那边。
“她的意思是，你们想说什么就当着我的面儿说。”韩止凌走过来，将书包随意挂在座椅上，站在那俩女生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们。
嘁……
于玥发出这种鄙视的声音之后就转过头去了。
有些人的善意是很纯粹的，恶意也是。
最开始韩止凌对周芝洋不屑一顾的时候，她们觉得人是男神女神，般配极了。
当韩止凌真的与周芝洋有交集时，她们又会觉得人家是抵抗不了诱惑，金钱也好，其他别的什么也罢。她们好像就喜欢这种天之骄子跌落云端的感觉。
沈诺不知道她们的恶意从何而来，也不会知道，那恶意，是针对她自己的。
其实于玥并没有消停过，只是那些小打小闹，沈诺没去在乎，也懒得计较，就像今天，她下意识把针对她的那种恶意理解为是针对韩止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