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回到房间的韩止凌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一直回荡着他爸的话，以及那些平静的神色。
他不曾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也不认为这样做有什么问题，只是像一个封·建家长一样的发号施令，若是有人反抗，他自然有手段去镇压。
更可怕的是他母亲，方婉抒，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一切。
他无数次的希望母亲站出来说两句公道话，哪怕是一点点偏向自己的态度也好，可都从来没有过。
不知不觉，韩止凌从床上爬起来，食指和无名指间的烟燃起时，他才回过神来。
自己居然也有这么一天。
这烟是之前出去玩时某个朋友递过来的，那时候他还不抽烟，但不想扫兴，也就笑着接下了，回到家里随手丢进床头柜。
当时的他肯定也没想到，这些劳什子会派上用场。
第一口进·去的时候，有些辣呛感，但也还能忍受，几口过后，他竟就适应了这种感觉，烟雾逐渐缭绕，窗面的世界晦暗不明，看着逐渐熄灭的万家灯火，他手里的烟也燃到了尽头，滚烫的感觉从中指传来，他才微微回神。
他没想到的东西也多，比如对他爸的看法。
以前他觉得他最多也就是对这个家漠不关心，但这没什么不好，自己上了大学远远的走，随便他们怎么样。
现在看来，连这样都是奢侈的，他忘了他爸强大的控制欲，忽视了难以摆脱的周芝洋。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站在洗漱台前，他看见自己脸上清晰的红印，想了想，翻出一个黑色口罩戴上才出门。
到教室时，她已经在位子上了，眼下乌青，看样子应该没睡好。
“那个，地不起啊……”他甚至不敢看沈诺的眼睛，就这样小声的，加上口罩阻隔，瓮声瓮气的。
沈诺转过头来，看起来很惊讶的样子：“干嘛道歉？偶尔家里有急事很正常。”
我不是说这个。
他想说这句话的，可无论如何开不了口。
“总之……”
“没事，我觉得没事。快背单词吧，第一堂课就要听写了。”说完沈诺就将头转了面对着书，双手捂住耳朵，大声朗读起了单词。
因为再多说一句，她的问题就要破口而出了。
嘴巴是在麻木的读着，可那些该·死的字母一个都进不了脑子，越读越生气，越背越记不得。
早自习下课后，沈诺去卫生间往脸上浇了两把冰水，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水是真的冰，碰完之后指尖像是被冻住了一样，拿笔都不利索，对着手指哈气的间隙，沈诺才注意到韩止凌的口罩。
“你生病了？”
“没、额，一点小感冒。”
“哦。”沈诺没再多说，人家走读生，他妈妈肯定将药准备给他吃了，哪里轮到自己在这里指手画脚。
每周一雷打不动的听写时间到了，早读一声没吭的韩止凌写起来行云流水，而沈诺有好几个单词都是磕磕绊绊的勉强拼出来。
结束后，班里有人长舒一口气。
“就这么几个单词，也值得你们舒这么大口气？高三有你们受的。”
这个班主任就是这样，她见不得学生完成一小点任务就恨不得放鞭炮庆祝的模样。
她觉得高中生不应该这么矫情，他们可是要上高考考场的，这么点儿压力都受不住，成什么样样子了。
很快就到了占用大家下课的时候了：“对了，语文课代表的事儿没人找我说，语文老师思考了一下，决定让沈诺同学担任。不过马上期末考试了，沈诺下学期再开始收发语文作业，下课。”
沈诺没想到会这样，她其实不喜欢当班委，和那些不熟的人打交道。
但是看样子老师已经决定好了，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也不是什么大事。
一早上很快就过去了，沈诺注意到韩止凌杯子里的水还满着，不禁有些好奇，这人感冒了怎么一口水都没喝？
“你不去食堂吃饭吗？”
放学铃声已经响起，韩止凌半天没动静，沈诺就多嘴问了一句。
“不饿。”
沈诺点点头，拿起自己的餐卡走了，下楼的时候遇见周芝洋正在上楼，两人对视了一眼，沈诺有些惊慌的避开，但周芝洋却一直打量着她，直到两人擦肩而过。
到楼下的时候，沈诺一直告诉自己不要抬头看，不要抬头看，却在快要转角的地方功亏一篑。
胡娜顺着她的眼神看去，是周芝洋和韩止凌。
韩止凌面对着周芝洋，从她们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周芝洋洋溢着笑的脸，以及微微歪头的韩止凌的背影。
不知道为什么，沈诺觉得韩止凌后脑勺上的“嚣张”两个字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的、妥协似的沉默。
以前的韩某人在周芝洋面前何时有过这种神态。
“别看了，乖。”
胡娜拉着沈诺迅速消失在拐角处。
周芝洋精心维持的笑容也在此刻落下帷幕。
“我来是想告诉你，今天放学你直接去我家就行了，你爸妈也会在，我家的司机会来接我们。”
韩止凌侧头站着，眼神到处乱飞，却没有一刻停留在周芝洋脸上。
思绪也是。
本来打算转头走了，周芝洋还是不死心的重复了那个问题：“你真的那么不喜欢我？”
这话堪堪让韩止凌凝神，他将头转过来，定定的看着周芝洋的眼睛，无比坚定的吐出一个字：“是。”
他很少用这么专注的眼神看周芝洋，也很少直言不讳的狠狠的插别人的心窝子。
周芝洋有一瞬间的失神，转而又笑了：“可是很遗憾，我很喜欢你，从小就喜欢。你知道我的，我想要的一定会得到。”
“你不觉得这话说太早了吗？……”
“早吗？”周芝洋打断韩止凌，“不要和我说什么我们还小之类的冠冕堂皇的话，我不爱听，也不会听，我只知道，你那个同桌，输了。”
与这种人，没什么好争辩的，韩止凌转头回了教室。
周芝洋也没再多说，转身下了楼。
她刚刚本来就是憋着一口气在与他对话，即使他那么狠心，她也没想过要放弃，一瞬间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