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风雨
“这种事你自己想清楚就行,只是,”舅舅赵泽欲言又止,“要不要和你父母说一声?”
听到父母这两个字,沈诺陷入无边的沉默。
电话声响起,赵泽出去接了个电话,随即告诉沈诺饭菜在冰箱,就回公司了。
又是一年中最难熬的时候:假期。
家里出了这档子事,赵家的人深感对不起沈家,赵泽就一人承担起了姐姐两个孩子的生活和学习费用,也因为这事,赵泽本来已经谈婚论嫁的女友离他而去。
沈诺家里还有一个马上升五年级的妹妹,假期她必须回去,也为了假期不给舅舅再添麻烦。
沈诺就这么呆呆的坐在客厅里,天黑尽了也没有开灯。
夜里,人心里的防线到了最薄弱的时候,黑暗轻轻一击,所有的伪装顷刻间土崩瓦解,化为眼底不断上涌的酸涩,眼泪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滚下来。
她想哭出声,又不敢哭出声,眼泪就这样一滴接一滴的挂在消瘦的下巴,又滴下,晦暗中还有些渗人。
就这么不知不觉过去了几个小时,听见有脚步声,沈诺赶紧用袖子胡乱的擦去眼泪,打开灯,又走向厨房,刚刚把冰箱里的菜拿出来,玄关处开门的声音响起。
“还没睡啊小诺?”赵泽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疲惫。
调整了一下情绪,沈诺回答:“您饿了吧舅舅,我把菜再热热,我们一起吃点吧。”
听出她声音里的浓浓的鼻音,赵泽也没有多问,只回了个好。
热好菜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沈诺已经换上了笑脸。只是那略微红肿的双眼还是出卖了她。
大约沉默了几十秒,沈诺率先开口:“舅舅,我明天打算回青川市了,君茹没几天也要放假了,我得去接她。”
赵泽手里夹菜的筷子顿了顿,又收回去,一脸严肃的说:“小诺啊,你也还是个孩子,不用觉得是麻烦了舅舅,有什么事可以和舅舅说的。”
“我知道,真的没事的。”
“回去有什么事的话给舅舅打电话。”
“嗯。”
赵泽也知道沈诺,从小就比较有主见,她想好的事情劝是没用的,就也没再多说,默默帮她买了机票。
沈诺知道舅舅工作忙,就没有太麻烦他,自己早早的起来,留了张字条在餐桌上,就自己打车去了机场。
从南台到青川的飞机她已经不是第一次一个人乘了,所以流程她很熟悉,办好托运后就开始等待登机。
忽然一个熟悉的面孔从眼前走过,对方也发现了她。
“你怎么在这儿?”韩止凌像是十分惊喜。
“我、我回家。”
“你不是南台人啊?”
沈诺轻轻嗯了一声,怕他问的更多,连忙将话题转移到他身上:“你呢?你怎么在这儿?”
“我和我妈去找我爸。”
说话间,一个十分优雅的女人走了过来,背着个看起来价值不菲的单肩小包,黑色的高跟鞋稳稳的踩在地板上哒哒哒的响,手里拿着登机牌,一头利落的短发十分干练,白皙的脸上是温柔但疏离的微笑。
“止凌,同学啊?”
“这是我前桌,叫……”
“要登机了,我们先走了,再见!”韩止凌妈妈面上的微笑没改,却毫不犹豫的打断韩止凌的话,自顾自的向前走了。
“阿姨再见。”沈诺说完,看见韩止凌边走边回头朝自己这边挥手,脸上的笑意干净又清爽,在人群中甚至可以说有些刺眼,阳光的过分。
沈诺也带着微笑朝他挥手,直到人消失在拐角处,才缓缓放下自己的手。
过了拐角,韩止凌脸色有些阴沉,嘴角连带着下拉了些,“妈,您刚刚是干嘛呀?”
语气里带了些质问的意味。
“你爸爸不喜欢你认识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女人依旧很平静,像是例行公事的回答着。
“什么是乱七八糟的人?她是我朋友!您凭什么说她是乱七八糟的人?”韩止凌声音又高了几分,带着怒气反驳母亲的话。
母亲方婉抒还没反应过来他这莫名其妙的火气,韩止凌已经大步向前走掉了,没几步距离就被拉的好长。
到青川市的时候已经下午了,天阴沉沉的,像是下一秒就会落雨。不过还好,沈诺到家后雷声才响起,暴雨狠狠的砸在地面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楼道里十分昏暗,沈诺掏出已经有了些许锈迹的钥匙,打开房门,屋子里没开灯,外面幽沉的光散落一些进来,依稀可以看见地上横七竖八的酒瓶,还有桌子上未收拾的剩菜。
沈诺叹了口气,面无表情的进门,按开玄关处的开关,开始一件一件的收拾。
垃圾桶在炎热的夏季撑不了多久,已经发出若有若无的臭味。
这时主卧的房门打开了。
出来的是沈诺的妈妈,一头长发乱七八糟的披着,身上是有些发黄的睡袍,她冷冷的看了一眼沈诺:“还知道回来啊!”
沈诺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收拾着。
接着那头又传来一声“白眼狼!”后嘭的一声关上房门。
忙完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咚咚声传来,沈诺去开门,映入眼帘的是醉醺醺的爸爸。
沈父只抬了抬眼皮,确认不是陌生人进了屋,摇摇晃晃的回到沙发上,四仰八叉的开始喝酒。
对于这种场景,沈诺已经习惯了。每次假期回家都是这样,起初沈诺还会和他们争吵,或者试图讲道理,但都是在做无用功。
无数次沈诺想说出口的那句“你们这样的人为什么要生小孩啊!”
可这句话说出来,就好像将出事之前的所有存在过的美好也一并一棍子打死了。
深夜,父母的争吵声如约传来。
准确说是母亲疯疯癫癫的声音传来:“沈达川,我不会让你好过的!我这辈子就是要这样,毁了你们沈家的一切!”
“要不是你去找他,他会抛弃我跑了吗?啊?你去死、去死啊!”母亲的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刺耳。
“疯子!”父亲喝了一口酒,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