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一生一次的主角
几乎是瞬间，所有人都陷入了与无数骸骨苦战中，枪侠说的没错，这些看似低级的形骸，实力最低也能达到准三尺，这也就意味着，如果纯靠力量对峙，每个尸骸都能顶半个低位明王。
“（一种植物），这太离谱了，四十万，就算是蚂蚁都踩不过来。”当鬿雀发现这些形骸开始有分工的用躯体构造战车，并且她的湮羽并不能轻松贯穿时，她终于开始久违的爆了粗口。
相比鬿雀的狼狈，枪侠那边的情况简直可以用写意来形容。他时不时的瞄准几个目标，金色的书页在他身边不断的翻动，时不时甩出一道虚影将周围的一片全部镇杀。
“顺便提醒，这些形骸可以看作和祂赐一体，能杀死明王的只有祂赐，这个道理我不说你也懂吧。”
当那些形骸开始不惜代价，用同伴阻挡攻击的方式接近她，并且一个个化作起爆装置集体膨胀时，鬿雀咬牙用湮羽化作了茧体将自己包裹………
“混蛋，你不早……”
“嘘，别吵，在想办法了。”
【明王翎施舍凋零】
枪侠不甚熟练的挥舞着羽剑，如同切割纸片一般，尸骸们的身墙化作支离破碎的残骸。
但这在数量上的损伤，几乎可忽略不计。
“啧，真难用，翎羽就是花里胡哨。”
【山海曰：六合向芒，布令流春】
虽然书页上的异兽众多，但真正拥有神异的，却只有一个。换句话说，若非是山海经的奇异，这位旧神恐怕也会和众神一起【失落】。
春神句芒。
“果然，到这一页为止，后面全是空白的，有意思。”
那么，这些空白页，原本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还没好吗……再不出手，我就要栽在这里。”鬿雀此时的样子有些狼狈，她吃力的看向天空中闭目打坐的首领，却因为此间规则无法触及，只能与无穷无尽的敌人战斗。
而这些形骸的目的十分明确，用人海战术去填补，只要能留下半道伤痕，这些因祂赐而无法愈合的伤口终究能堆积，缓慢凌迟她。
什么时候，她变得那么弱了……好像突然间失去了目标，她曾自比利剑，只为披荆斩棘来到一个人面前，然后跟随她，为她斩尽一切纷杂。
陷入永生诅咒的是孔雀，她又何尝不是在这过程中不断说服麻痹自己，即使这个人不再曾经的性格，不再记得她，忘记于她经历的一切，但孔雀就是孔雀……她要做只是……
最后……
又是这样。
她是否，理解错了意思，孔雀又是否，还记得自己的承诺，可走的太远……回头就有用吗。
“都说了，别吵，你的思绪，你的犹豫，都快要左右我的思考的。”
明王将黑潮挡在身前，书页停止翻动，只留他需要的那一页立在中央。
要是没有记错，应该这么念。
【敕命布春令】
明王口中的古语如同龙的嗡鸣，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青色的玄鸟自空中落下，沉睡的女人怀抱着扶桑枝，巨大的羽翼如同幻光一般流彩，随着祂的苏醒，玄鸟们开始为懒梳妆的春神绾发，随着她睁开双眼，那些玄鸟便化作一枚枚发簪固定在她的头发上。
突然出现的神明几乎成为了战场的焦点。
而她刚苏醒，目光便落在了一旁的明王身上，“孔雀，你大变了一副模样……对了，我忘了你这个时候还记不得。”
“我们认识？”真是个蠢问题，祂当然认识他，直呼孔雀二字更是说明，她会是那个决定的“见证者”。
句芒看着鬿雀怀抱中的闭目少女，眼中仿佛还带有些许怜悯。
“奇怪。”刚睡醒的句芒看起来有些迷茫，“其他人……不对，我怎么叫不出他们的名字了。”
虽然还有许多疑问，但就算是刚睡醒的句芒也能读懂此时的空气，“先把这些麻烦帮你解决了吧，我已经很久不司掌春时了，别抱太大希望。”
一片片玉鳞如同雨后流翠，幻光化作龙身，句芒的声音变得低沉，一副俊美的男相从，两头巨大的青龙护法左右，护佑农耕与万物生长的慈母，此时显露了他的另一面。
毕竟，自古以来，无论是什么信仰体系，能和农业沾边的无一不是狠人。
“不会错的，真的是神明的力量，这和我曾在【日城】中感应到的，似乎是同根同源的。”鬿雀啐了一口血污，湮翎包裹的样子几乎有些鸟妖化。
“我记得很久前，这里可不是这样死气沉沉的荒漠，那么，就从脚下这篇土地开始改变吧。”
首领闻言冷笑道，“笑话，这方世界是随我的内心而衍生的，怎么可能因为你而作出改变。”
“是吗，那么就【发芽】吧。”
句芒往黄沙弹指掷下，瞬息间，一株绿芽悄无声息的冒出地面。
沉默，首领不敢置信的看着凭空出现的植物，仿佛无法相信眼前看到的东西。
“这是扶桑的结种？”明王出声问道。
“不错，这扶桑种遇土发芽，可惜蝼蚁界的土地无法承载其完全生长，不过，眼下作为一种手段，倒方便我接下行事。”
首领心中不安的感觉逐渐增加了，这位不明的神明，让他感到十分忌惮。
生长的扶桑幼苗垂下树枝，在看不见的黄沙下结成缠绕的根须，一座巨大的绿色要塞拔地而起，形成了以神木为中心的无垠森林，死寂，只留下绿色的苍芜，好像这片绿意杀光了除植物之外的生灵。
或者说，整片森林，也只是扶桑树，是只遵从主干的意志而产生的繁茂假象。
“春天，开始了。”
句芒张开怀抱，碧绿的瞳孔无波动的看向他降下的审判。
行骸们茫然的抬起头，这时，首领也发现了自己与他们之间的联系被切断了。
“祝福吧，拥抱吧，腐朽的获得新生吧，一切都将完美无瑕，一切都将涤荡无垢。”
些许幻光落在鬿雀身上，那些源于祂赐的伤口竟然开始缓缓愈合，甚至变得如新生一般光滑。
“看呐。”明王的惊叹吸引了鬿雀的目光。
那些尸骸们，竟然开始缓缓生长新肉，断肢重生，变得……完美？
“这是什么，我怎么感觉它除了让人感到舒服，毫无作用。”
明王的声音有些颤抖，仿佛又兴奋又畏惧，“是啊，但一切完美都是有限度的，但你不觉得，他们变得太过完美了吗？”
“什么意思。”
鬿雀朝着明王所指的方向看去，一个新生的少女仿佛如痴如醉的朝圣着，沉醉于无瑕的幻光之中，她的容颜逐渐变得红润，她身上的业力被不断淡化，她空洞的眼神中，仿佛处于天国的天人，只要所欲所想便能获得快乐。
随后，她开始缓缓被幻光笼罩，变得越来越淡，逐渐消失成尘埃。
对于身负罪业的人来说，或许只有完全消失，才是最完美的。
这就是神明呐，老师说过的至高无上不可亵渎的存在，可是他必须……必须再一次陨落孔雀，否则老师的计划……
【彦，首先要保全自己，没有什么能比你的安全对我来说更重要】
“老师，既然我不是最特殊的……何必又要对我如此关注呢，这是我的选择，也是……更好的选择。”他喃喃道。
渺小的少年抬头望着神明，仿佛很久前被【祂】所注视一般，带着老师的期许，他获得了成为明王的资格，只有他，本应该只是他。
或许枪侠说的对，他不在乎被伤害，他只想被特定的人注视，仅此而已。
“老师，我才是你最好的学生，我会献上比这具身体，更好的证明。”
剑出鞘的那一刻，幽锋冲破了束缚，缠满剑身的白色长带寸寸崩断，【游熙】仿佛有生命一般，交织重叠的占据了少年周身的每一缕空间。
握住它的瞬间，刀柄上的白绫缓缓爬上了他的手腕，刹那间，漫无目的的白绫们仿佛达成了一致，它们扭头转向了中央的主人。
【吾主，请献出肉身】，心底的声音发出阵阵共鸣，他本能的想要听从内心最深处的选择，即使他的理智，他全身的毛孔都在发出着无声的尖叫抗拒。
【来者何人】
立在中央的人影仿佛惊醒了一般，他慢慢郑重了表情，因为他一直明白，走到这步便没了退路。
“罪将请命。”
随着限制解除的刹那，剑锋或许是受到了血腥味的刺激，白绫们无比欣喜的扑向了剑主，仿佛迎接一场狂欢与血腥的盛宴，仅仅是几息间，纠缠在一起的绫带们被晕染成了一个挣扎成人形的血茧，不断有咀嚼肉和剔骨的声音从中传出来。
但透过间隙，被包裹在茧中的人仿佛依旧活着，因为所有人又开始重新感受到他间断但有力的呼吸。
“这下麻烦了……”
“咋，趁这东西还没成型，不去打断在这里等死吗。”
枪侠拦住了鬿雀，“别去，你阻止不了，没有谁能阻止道的演化。”
“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白起的证道原本就只是差临门一脚，因为【首领】的契机，剩下的路，已经被走完了。”
此时，人茧的头颅形状处迸发出青焰，在绝对的高温下，整片领域的空气营造出一种扭曲的视觉假象，突如其来的火势迅速扩散，冲天的火光中，焚烧的身影缓缓走出。
骨隙间与表面发生高温汽化的白雾，染血烧焦的白绫如同皮肤一般覆盖骨躯，最后缓缓缠紧他握住的五指。
两丛耀眼的幽蓝火团透过骨颅深深的眼眶，注视着众人。
“吾名，白起。”
他欣赏着这句话带给所有人的表情，最后歪头作挑衅状，“现在，谁想先来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