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沉沦的酒鬼
文书房内,一名尖嘴猴腮的官员正在批阅文书,嘴里哼着小曲。
“十年寒窗博功名啊…千里做官…只为钱!”
书案上,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传来。
官员定睛一看,只见桌上放了一个手帕包裹的物件。
他看了看左右,悄悄打开手帕,眼前顿时一亮。
手帕里,静静的躺着一只纯金打造的小老鼠,熠熠生辉,栩栩如生。
“呃…”
一丝笑意爬上他的嘴角,唇边的黄须兴奋的抽动了几下。
生意来了!
这官员按捺住心头的狂喜,抬起头来。
书案前,犬融的笑脸缓缓升起,小声说道:“听说星官大人今日寿辰,小的知道您属鼠,所以特来拜寿。”
“一点薄礼,您笑纳。”
犬融把金鼠往星官面前推了推。
“哦…呵呵呵呵呵!”
星官堆起笑容,利索的把金鼠揣进兜里。
“犬融啊,客气了!本官多谢多谢!”
星官大人打着哈哈,指了指一边的椅子:“坐!何事啊?”
犬融笑道:“为我家主子,销个籍。”
说完,他对外面招了招手。
云舒走进书房,单手抚肩,行了个扶手礼,朗声说道:“在下云舒,见过胡大人!”
胡图星官看着云舒,对犬融疑惑道:“他不是你的奴才吗?怎么…”
犬融说:“公子是遭人暗算,才屈身为奴的。如今,他已是犬融的主子了。”
“麻烦星官大人通融通融,销去他的奴籍…”
“要是大人能再举荐个好差事,那就太好了,嘿嘿!”
胡图心领神会:“销籍容易,这差事么…”
他眼珠子转了几转,对云舒说:“太旭宫临风帝君的身边,还缺一名贴身仙侍,公子可愿意去呀?”
犬融闻言,脸色却是一变,看向云舒。
此时,云舒突然想起师父说过的话:龙帝的弟弟,帝君临风,嫁给了翼皇鸾青,入赘朝阳宫,尊为翼王!
他便问道:“这位帝君,莫非就是当年的翼王?”
“啊?”
胡图当场吓得手里的毛笔都掉在了桌上,忙不迭的嘱咐道:“这话以后可千万不要再提了,说不得呀!”
他凑近云舒,压低了嗓子,说道:“那可是要杀头的!”
云舒大惑,但见胡图这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也不好多打听,只好点头称是。
“呃…”
胡图沉吟道:“帝君身份尊贵,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做了他身边的近侍,前途不可限量啊!”
“以后公子飞黄腾达之日,可不要忘了下官。”
云舒淡淡一笑:“大人取笑了。”
胡图嘿嘿笑道:“下月初三,是我家夫人的寿辰,请公子一定光临。”
他凑近云舒的耳边,悄声说:“夫人,可是属牛的…”
狗官!
云舒心里骂着星官,嘴上却不得不应付:“到时一定拜上,一定拜上!”
辞了胡图星官,犬融陪着云舒,走在云都的天街上。
这里殿宇重重,楼阁如云,处处金碧辉煌。街道上人来人往,集市上店铺林立,买卖兴隆,一派繁华景象。
其实天国,与凡间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犬融看看云舒,犹豫道:“其实星官大人给你举荐的,并不是什么好差事。”
“那位帝君喜怒无常,是出了名的难伺候…都没人敢去,所以近侍之位才会空缺。”
“公子,你…”
云舒却哈哈一笑,满不在乎:“车到山前自有路,不管他多难伺候,我只要做好自己就行!”
“反正我是一无所有,无牵无挂!我管他呢!”
如今出了狗窝,呼吸到自由的空气,云舒才真正明白了自由的可贵。
他大步向前,领略着云都繁荣昌盛的风景,心情无比畅快。
“哎…公子,等等我!”
犬融紧步急追。
太旭宫。
“滚!”
寝宫里,传来一声怒吼。
“哐啷!”一声,一只雕花木盘翻滚着摔了出来,杯子碟子滚落一地,砸了个粉碎。
两个惊慌失措的小仙娥连滚带爬的逃了出来,把刚刚进来报道的云舒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
云舒初来乍到,见了这鸡飞狗跳的一幕,终于知道什么叫难伺候了。
帝君在寝宫里咆哮:“我不吃!我要酒!酒!”
高大宽阔的太旭宫里,回荡着帝君烦躁的咆哮声。
所有的人都不敢出声,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连头也不敢抬。
一个小仙娥托着一个盘子,装了一壶酒,站在寝宫门口,却是怎么也不敢进去。
她吓得浑身发抖,手里的盘子“嘚嘚”的抖着,抖的差点把酒壶也翻了。
门口站着太旭宫的当值星君,星野。
他无可奈何的站在门口,对小仙娥连连挥着袖子,小声说道:“去呀!进去呀!我的小姑奶奶…”
小仙娥嗓音颤抖:“我…我不敢!我尿急!”
她把盘子塞到了星野的手里,一溜烟的跑了。
“这…”
星野急的满头大汗。
他环顾四周,看向另一个小仙娥:“你去?”
这小仙娥慌慌张张的说道:“星君,我也尿急!”
她也一溜烟的跑了。
“我来吧!”
云舒淡定的走过来,不等星君说话,一把接过盘子,从容走进了寝宫。
他就不信这位帝君是老虎,能吃人。
走进内宫,只见这里雕梁画栋,雅致精巧,无一处不显露奢华。
但是处处落满灰尘,显然是许久也没有人来打扫了。
华丽的荒芜,呈现出一种说不出的凄凉。
中央的翡翠雕屏前,一人席地而坐,垂着脑袋,嘴里不停的嘟囔着:“鸾青…鸾青…”
他满头的乱发桀骜不驯的张扬着,也不知道多久没梳头了。
他的面容被杂草一样的胡须横七竖八的遮掩着,看不清容貌。
只有一双眼睛里,还冒着凶狠的光芒,显出几分生气。
听到脚步声,他抬头,恶狠狠的盯着云舒,仿佛要吃人。
这副模样,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只有身上的锦绣华服在证明,他不是街头的乞丐。
云舒走过来,立刻被一阵难闻的酒气熏到差点窒息。
这位帝君,也不知道醉了多久。
看样子,他从来就没有醒过。
云舒放下盘子。
帝君看见酒壶,立刻扑了过去。
云舒按住了他。
“你不能再喝了!”
云舒厉声大吼。
外面的星野听见云舒的叫声,苦笑了一声:“完了,但愿他能活着出来…”
帝君震惊了,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见有人这么大声的跟自己说话。
帝君抱住酒壶,更大声的吼道:“你给我滚!”
云舒火了。
看看你这德行,都醉成什么样子了,还要喝!
他一把夺过酒壶,摔在地上。
“啪!”
酒水流了一地。
帝君愣了。
他呆呆的望着一地的酒水,不明白这小子为什么如此大胆。
“酒…我的酒…”
帝君嘴里呢喃着,眼中突然流泪。
“我的酒啊…”
他心里的苦,仿佛被云舒刚才的一摔,打开了闸门,泪水释放了出来。
他嚎啕大哭。
云舒看着堂堂的帝君像个孩子一样坐在地上哭泣,自己的心里突然泛起酸楚。
他觉得帝君很可怜!
一种说不清楚的情绪从他内心升起,无法遏制。
他猛地抱住帝君的头,安慰他道:“哭吧!哭出来,心里就舒服了。”
他知道,帝君哭的不是酒,而是男人的难。
虽然不知道帝君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是他相信帝君一定是个好人。
这种信任,来自于内心深处,如同深藏在血液里一样坚定。
云舒把抽泣的帝君扶了起来,坐到了榻上。
他拿起梳子,轻柔的梳头,生怕弄疼了帝君。
云舒没有伺候过人,根本就没有什么经验。但是今天,他出奇的耐心。
帝君傻傻的坐着,任由他摆布,听话的像个孩子。
俩人都不说话。
帝君很奇怪,自己今天居然一点脾气也发不出来。
他感觉到一丝温暖。
这份温暖,来自于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云舒梳完头,又拿来一块围布,围住帝君的脖子,然后在他脸上抹了一脸的泡沫。
剃刀“吱吱”的响起,在帝君的脸上游走。
云舒抚摸着帝君的脸,细心的刮尽每一根胡茬。
他是如此的专注,完全忘记了对面是高高在上的帝君临风,天国的第二人。
他的眼里,只有一个孤独的可怜人。
温暖的感觉,包围了临风。
这种温暖,来自于云舒触摸在他脸上的手指。
临风孤独了太久,已经几千年没有体会过这种温暖。
梳洗完毕,云舒拿来一面镜子。
临风清秀俊朗的面容,出现在镜子里。
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
玉树临风!
年轻时的临风,是三界第一美男子。
如今的临风也依然不老。
但是心境,却老了许多。
云舒第一次看清了这个男人的容貌,心里却突然升起了一丝亲切。
他也不知道这种感觉因何而起。
云舒手扶帝君的肩膀,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帝君,我们吃饭吧!”
临风点头:“我想喝点燕窝粥。”
云舒对着门口大声招呼:“来人!上燕窝粥!”
这一声招呼,让门外的星野当场泪目。
“我的爷…您终于肯吃饭了…”
他抹着泪,忙忙的招呼众仙娥:“快点!快上粥!”
片刻之后,云舒扶着临风出了寝宫,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临风的修为少有敌手,根本不需要人扶,但是他喜欢被云舒扶着。
真是奇怪了。
星野眼泪汪汪:“帝君…您终于肯出来了!”
一屋子人全部跪下了。
“帝君!”
每个人心里都激动不已。
临风又恢复了神采奕奕的帝君风采。
他扶起星野,柔声说:“这些年,我临风,让大家费心了!”
没有人不哭的。
只有云舒,脸上带着微笑。
帝君侧过身来,打量着云舒。
此刻的临风,已经不是那个颓废的酒鬼。
他眼神锐利,透着凌厉与睿智,仿佛能看穿人的五脏六腑,看的云舒心里直发毛。
莫不是我脸上的笑,不合时宜?
良久。
临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云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