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可惜现实生活里并没有流光箭,宣谨移的家务事该怎么处理也只能由他自己处理。
乔诉难受得嘴里都发苦,只能发泄进游戏里。
普通的日常训练,又不是比赛期,自然没有请陪练,教练老张陪他打了一会儿,切实地感受到了岁月不饶人,只觉得当年受过伤的手腕都被他打疼了,悲愤地问:“你练个连射这么发疯干嘛?”
乔诉低声道:“比宣队差的远呢,他去年秋季赛打hft,手速飙到了600。”
老张说:“你别跟他学,打个普普通通的常规赛那么炫技,手受伤了怎么办?稳扎稳打地进线,留力打决赛才好。”
那场比赛,乔诉和很多宣粉一样,一边被男神秀得头皮发麻,一边不太理解,普普通通的一场积分赛,两队都锁定了季后淘汰赛名额了,宣谨移干嘛那么拼……
现在他知道了,打那场比赛之前,他被亲爹指着鼻子骂“扫把星”。
老张不明白这些弯弯绕绕,只是挺满意他这训练态度,便道:“行了,还没到比赛期,也不用那么拼命。明天有选手试训,你也过来看看吧。”
他这么说,其实对明天要来的选手没报多大希望。各个豪门俱乐部的青训都刚结束,有好苗子早被扒拉走了。哪儿有那么多乔诉,一根筋地要跟宣谨移组队呢?
老张打完招呼,就匆匆回家去了,他十一要结婚,里里外外不少事要忙。
乔诉一个人坐在基地别墅的餐厅等宣谨移回来。
其实他有考虑过要不要给男神留一个独自舔舐伤口的私人空间,但宋玄坚定地说:“私人个屁,他从小最怕一个人待着,怕被扔了。他哥去上学,他能搬个板凳坐门口等一天都不带挪窝的。”
末了还叹气,“要是你有事儿,不方便陪他也就算了。也是,你们才认识多久,这不是你的义务。是我交浅言深了。”
都这样了,乔诉还能说啥?只能坐立不安地等下去。
他把客厅的暖灯开了,又点了几份外卖,还跑去前边乔荞家顺了几副碗碟过来,调动全身的情商把餐厅布置得温馨居家了点儿。
要不还是再去姐姐家一趟,把她家那个编织桌旗也拿过来?
乔诉之前没怎么安慰过人,他甚至有些恼恨前不久对着宣谨移抱怨表哥不带他玩的自己——
他们的童年毫无可比性。
不知道宣谨移哭没哭,反正他已经想哭了。
宣谨移暂时还没哭。
生病的是他奶奶,十几年前就因为癌症割掉了半个胃,现在又复发了,老家的医院摇了头,老人家自己还想治,宁明和宣小娟就带她来北京大医院碰碰运气。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们老家在扬州,就算要去大医院,南京和上海的医疗条件也足够傲视全国了,舍近求远跑到北京来,就是递台阶来了。
宁明身上烟味很重,宣谨移喉咙发痒,躲出去吃了片抗过敏药。
肿瘤医院的床位紧张,宁闲起托了他家那口子才挂到了专家号,宣谨移陪着他们办好住院手续,联系了护工,又给父母定好了酒店,就想走了。
宣小娟说:“你又没什么正事,急着回去干什么?吃顿饭再走。”
宣谨移拳头在卫衣口袋里捏紧了又松开,最后轻飘飘地问:“千里迢迢地把病人一路折腾过来,你们一点都不怕奶奶遭罪的?”
他想说的其实有很多,但他太知道父母是什么样的人了,再他们眼里,无论对孩子做了什么,只要事后递个话题过去,那事儿就翻篇了——就像当年外婆出了那么个馊主意,后来又把他丢回去,宣小娟当年恨天恨地的,现在过年还不是要去拜年。
因为是狗屎的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嘛。
就算宣谨移不说,他们就猜不到今天这医院床位、这护工、这酒店,都是那个因为出柜被他们骂恶心的大儿子安排的了?
可是猜到也不会改变他们的态度。
宣谨移也懒得跟他们再多说些什么。他坐回车里,气得想砸方向盘。
没砸,他所有的一切都是这双手打出来的,现在这双手还要托着他的梦想走到更高更远的未来去。
其实对那个所谓的家庭,他一直就没抱有过幻想,就像那对夫妻俩没对他有过期望一样,真正让他难过的,是去年宁明骂完扫把星之后说的话:“当年我就不同意生你,要是没有你,我们还在公办教书,有时间管教老大,就不会让他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
宁闲起是什么鬼样子?他事业上升,感情稳定,和商迟两个人在泥潭里互相搀扶着走出来,而铺泥潭的“鬼”分明就是宁明和宣小娟。
可是他们也不是一开始就是鬼的。如果没有丢工作,他们为了维持自己的“体面”,也是愿意像现在对奶奶尽孝一样,对儿子们……对儿子好的。
宁明和宣小娟都是从农村考上师范的——在他们那个年代其实不容易,两个人又都长得还可以,便理所当然地养成了心高气傲的性子,被学校辞退后觉得丢脸,觉得周围人都看不起他们,钻了牛角尖,把全部的压力转嫁给了宁闲起,口口声声要他好好学习,考出点名堂来让那些人看看,才活生生把宁闲起逼成那样。
宣谨移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该对父母愧疚,他就是有时候难免会想,如果没有他,他哥能不能过正常小孩的生活?像乔诉那样?
他一路上心事重重,以至于没看到后院停着的另一辆车,开门进去的时候,愣住了神。
别墅一楼灯火辉煌得,好像乔诉签约那天一样。
餐桌上摆了一堆小龙虾、鸭翅鸭掌之类的夜宵常客,都用一看就很小资的漂亮餐具装着,中间还用易拉罐堆了个小的饮料塔。
秦宇飞没这么闲,张教练就做不出把夜宵从外卖盒里放餐盘这种多此一举的事儿,宣谨移闭着眼睛都猜的到这出是谁整的。
但是乔诉人呢?
宣谨移在餐桌前坐下,开了瓶苏打水喝了一口。
他是真的讨厌一个人待着,现在估计是他心理防线最弱的时候了,乔诉要是搁这会儿表白,哪怕要他以后比赛上多给他刷个治愈术他恐怕都不知道怎么拒绝。
厨房的玻璃门却忽然“咚咚”响了两声。
宣谨移抬起头,看见乔诉站在门里,抱着一只猫。
是他朋友圈里那只胖乎乎的英短。
“我想着你平时经常发猫咪表情包,应该不讨厌猫吧……小东西热乎乎软嘟嘟的,摸着其实挺解压的。我也是脑门一热就把球球带过来了,然后才想起来,不知道你对猫毛过敏不过敏。”乔诉皱着眉,认真地说,“球球是短毛,昨天刚洗了澡,我还给它梳了浮毛,现在应该不会掉毛……哎,算了,还是让它在门里待着吧。”
球球长得圆头大耳满脸横肉的,叫声却委屈兮兮的。宣谨移笑了一笑,伸手推开玻璃门,从他怀里接过猫,被沉甸甸的重量惊到了:“你管这体重的叫小东西?”
乔诉担心地问:“你过敏吗?想打喷嚏吗?身上痒吗?”
“不知道过不过敏,今天吃过药了。”宣谨移轻轻捏着球球的耳朵弹了弹,还是没忍住,埋进它的背上狠蹭了两下,“不能白吃,我要抓紧时间多吸两口。”
球球骄傲地咪了两声。
宣谨移想,说起来真是可笑,他亲爸不记得他一闻到烟味就要咳嗽,乔诉却时时惦记着他的易过敏体质。
“你都知道了?”他若无其事地问。
乔诉做了个往嘴巴上贴封条的动作:“组织放心,我保密意识极强。”
“宋玄又多管闲事了。”宣谨移道,“他是不是还让你好好安慰我?”
乔诉老老实实地回答:“可是我不会安慰人。”
按着他们直播时讲骚话的程度,这会儿可能就要往下翻那些“用身体安慰”之类的下流包袱了。不过宣谨移耳根一红,摸着猫爪爪,说出来的话还挺正经:“不用安慰,我就是有点不解,想听听你这种正常家庭出来的小孩子的意见。”
乔诉听了一大段他爸妈如何pua宁闲起、如何施加压力、如何勒令他实现他们出人头地的愿望的讲述,还是有些疑惑:“可是宁哥现在挺成功的呀?他们即使看不上爱豆,宁哥现在主业是主持人不是么?挺有国民度的呀,乔麦麦都喜欢他……也算出人头地了,他们为什么还要骂他?”
宣谨移停顿了一下,轻声道:“他喜欢男的,谈了一个男朋友,打算过一辈子。我爸妈不能接受,觉得恶心。”
“那你就不要想要是没有你怎么怎么样的事了。”乔诉眼睫毛都在抖,“性取向这种事情,确实不能硬逼着父母理解接受,可是即使不理解,不接受,指着儿子的鼻子骂恶心……这样的父母,哪怕一直顺风顺水,也不会成为尊重孩子的父母的。”
他坚定地说:“不要因为别人不负责任的话否定自己。你是别人眼里璀璨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