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引气入体
翟异背着药篓站在医馆的柜台前，将药篓举到柜面。
玄之跳到篓子旁边，拍了拍爪子。“馆主，我们村长让我来换药。”
馆主漆黑的瞳孔落下，眼中之意晦暗不明。猫妖玄之，他自是认识。二十年过去了，它怎的还如此的瘦小，与当初那般无异。
转眼，他看向翟异。他的个子不高，踮着脚尖刚好可以看见台面。普普通通，瘦瘦小小的。这就是猫妖收养的，可以压制耀星之力的人类之子？
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
“好。”馆主淡淡的转过身去，将早就准备好的丹药递给了眼前的少年。
“治疗风寒丹五颗，退烧药五颗。你数数。”
翟异看了眼丹药，目光又落在他背了半天的药草之上。心中不免不悦的暗道，这一筐药草居然只能换十颗丹药？回想起上次他生病时，连着发了几天的烧。当时吃的丹药就超过了五颗。
翟异惴惴不安的退后一步，朝馆主作揖行礼道，“翟异有一事不明还请馆主指点一二。”
馆主挑了下眉，面色平静道，“可是觉得丹药给少了？”
正常来讲，猫妖一族提供的药草在人类的药铺是能各换十颗丹药。
但是，他是商人。
从不做不赚钱的买卖。
“非也。”翟异摇头，
“药草换丹的价值，是您和村长定下的。翟异无权过问。”他说着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一颗罗松果，捧在手心。“翟异是想问，这样一颗罗松果能换几颗丹药？”
馆主眼中的微光骤起，仍耐着性子答道，“一颗罗松果，可兑银钱十两。十两银钱可兑黄金一两亦或者一颗低品灵石。而你手中的丹药，十颗是一两。”
因着现在罗松果稀缺，一颗罗松果，已被炒到至少十颗低品灵石。
可在妖族，一颗罗松果，的确只值十两银子。
翟异细细揣度一番，估算着罗汉果的价值。十两银子才只值一颗低品灵石。玄之说，他娘亲有的是灵石。那么，这罗松果可以说是一文不值了。
翟异将果子收回怀里，心里嘀咕了几声。
书上说的也并非全对。
“谢馆主指点。”他恭敬的又向馆主行了个礼，背上竹篓正欲离开。
见状，馆主顿时慌了神。
他不卖了？
他怎么就不卖了？
馆主急冲冲的挡住了他的去路，小声的笑问道，“你怎么不卖了？”
“不值钱。还不如给玄之吃了。”
“罗松果是不值钱，但是药用价值高。我手上正好缺这一味药材。你看，能不能将果子换给我？”
翟异看了玄之一眼，询问道，“玄之，你要吃吗？”
玄之抖了抖尾巴，“你不是说要送给折谷先生做礼的吗？”
“可是，这不值钱。”翟异为难的挠腮，虽说礼多人不怪，但是送差的东西，还不如不送。
馆主拍拍翟异的肩膀，转头从柜台后方拿出一打茶叶来，“折谷不是药师，你没必要送罗汉果给他。这个茶叶是折谷最爱喝的，我拿这个同你换如何？”
翟异歪着脑袋思量。
“你这茶叶是怎么卖的？”
“一两茶叶二两银子。这里足有一斤，刚好换你手上的两颗罗松果。”
翟异拿起茶叶细细闻了闻。
这么点东西的价值居然比药草高出那么多。
他抬头，张着稚嫩的脸庞怔怔的看着他。
馆主被看的有些心慌。
这茶叶是折谷爱喝的没错，但是价值却不比罗松果。
玄之眸中幽光微亮，啧啧两声落在翟异的头顶。“馆主，你做妖不厚道。明明罗松果的价值比茶叶要高出许多。”
馆主老谋深算，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却不知为何会在少年跟前慌了神。
他佯装镇定，“送礼要送心头好。对折谷来说，茶叶的价值是高过罗松果的。况且，在凤凰谷，罗松果就值这个价。你们若是有时间，可以往更远的地方去兑换。但是，越出深山越危险。我赚的就是这个风险的价差。若非我手上确需要这么一枚药引，又何须浪费时间与你们交谈。”
翟异不确定罗松果与茶叶的价值在折谷处是和位置，所以就拿出了一颗放在了台面上。“那我先换一颗。若是折谷先生不喜欢茶叶，可否让我换其它的东西。”
馆主拿起罗松果，将茶叶分了半斤出去。“你放心，折谷铁定会喜欢。”
他瞄了另一个罗松果一眼，心中暗道，既然是给折谷的，那他就有办法换到它。
翟异将打包好的茶叶提在手里，道了声多谢后，就领着玄之前往了折谷的住处。此时，朱雀火红的身影在云端落下一道绚丽的色彩。
玄之兴奋的蹦跶了起来。“红鸾~”
朱雀化身成人，落在了翟异的跟前，足足高出他两个头。“玄之，翟异。”
红鸾作揖行礼。
他们回礼。
“你怎么来了。”翟异问，红鸾虽是凤凰谷的弟子，但是折谷的住所是在谷的北边。而凤凰族中子弟向来喜阳，无事是不会去折谷处的。
红鸾云淡风轻的瞥了玄之一眼，“我族族长怕他又偷吃，破坏两族的情谊。特地命我前来守着。”
玄之的小脸一烫，瞬间又黑了下去。“当年，我可是受了你们族里的处罚的。你们怎么总是拿着旧事不放。况且，我现在长大了，才不会像小时候那么冲动。”
他们之间说的事情，翟异并无所闻。
但是，以他和玄之十几年的交情来看，偷吃一事并非没有可能。
他朝着红鸾的方向再次行礼，“劳烦红鸾费心了。”
红鸾冷静的摆手，缓声道，“我倒觉得族长有些过分小心了。”
毕竟，玄之就这么点点大。他有多少本事，那日的入学测试他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红鸾没有将心里话讲出来，而是领着翟异他们往折谷的方向走去。
“折谷是凤凰谷里的唯一一位人类。自从十年前被族长救下就没再出过谷。我们族长见他博学多才，便留他做了教书先生。”红鸾边走边说，“他的修为不高，好像才筑基不久。”
翟异看了他一眼，心情格外紧张。
折谷居住在一片竹林之中，一年四季绿意盎然。他的小屋不大，却养了几只低阶走兽。
鸡、鸭、鹅。
翟异不解的问，“折谷养这些走兽做什么？”
红鸾脸上一白，停下脚步，看着玄之缓声道，“养起来吃蛋。”
玄之闻言，噗呲一笑。正欲说什么，却被红鸾一把回怼了过去。
“我们鸟兽一族并非低阶妖兽，你末要有非常的想法。”
玄之努努嘴，不知嘀咕着什么。反倒是翟异一脸天真的问，“既然它们的蛋能食，为什么我们猫妖族不能学折谷养几只低阶走兽。”
红鸾白了他一眼，“对我们妖来说，肉食与修炼无益。”
“可是能填饱肚子啊。”
红鸾切了一声，红眸轻蔑的暗了几分。“我们妖与兽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我们一心向道，是有能力转变身为兽的命数的。”
翟异与玄之相视而望，对于这种见解觉得十分的新奇。
“红鸾，你懂的好多啊。”翟异感叹一声。
红鸾小脸微红，轻咳一声，解释道，“这是折谷先生自小教授我们的道理。所以，我们鸟兽一族才会那么渴望进入妖怪私塾。他说，修炼是为了生存。学习，是为了知晓天地本色。”
翟异歪着脑袋是懂非的。
玄之则一跃而起，追着几只低阶走兽玩耍。
红鸾睨了一眼，转身作揖对着大门大声唤道，“弟子红鸾，奉族长之令。特领猫族弟子前来拜见先生。”
一道利风杨过，大门被大大的敞开。
“进来吧。”折谷的声音浑厚有力，让翟异心中为之一颤。他紧张的手心冒汗，同手同脚的跟在红鸾的身后。
折谷缓缓起身，对着正在飞驰电掣的玄之道，“小猫咪，不要把我的鸡逗死了。不然，老子只能拿你果腹了。”
玄之脚下一僵，速速回到了翟异的身边。
折谷长大又高又壮，国字脸配上络腮胡显得十分的粗狂。他垂眸落在翟异的身上，眼神上下打量着。“你就是被猫妖收养的孩子？”
他将翟异一手拎在起，粗壮而又结实的胳膊将他揽在怀里。
“折，折谷先生，好。我，我叫翟异，很高兴认识你。”翟异僵硬着身子，结结巴巴道。
“好。好。”折谷说着将他放在地上，“你养父母待你可好？”
翟异颔首，颤抖的从怀里掏出茶叶。“这是我给先生准备的见面礼，望先生喜欢。”
折谷宽大的手掌落下，拿着茶叶嗅了嗅，“你可是从医馆那边买来的？”
“不是买的。我是拿果子换的。”他说着又掏出了罗松果，紧张的小手无处安放。“原是给先生准备了一双。但是，馆主说先生爱喝茶。我拿不准先生的喜好，就拿一个果子跟馆主换了茶叶。”
翟异怯生生的对上折谷的眼睛，似在询问一般。
“喜欢，自然都喜欢。”折谷接过果子爽朗一笑。他不经商，自然也不懂罗松果的市价。
他将人迎进屋去，分别给他们都泡了一杯茶。
翟异闻着扑鼻而来的茶香，紧张的心情瞬间消失了一半。
馆主果然没骗人。
他学着折谷的手势，用茶杯撇开漂浮在水面的茶叶，浅尝了一口。霎时间，清香的茶味从舌尖开始蔓延开来，直至脾脏。
翟异像发现新大陆一般，心跳加速的眨了眨眼。
“好香。”
折谷微微抬眸，将茶碗放在了茶几之上。“这茶叶在妖族随处可见，只是没有妖识得烹制之法罢了。”
红鸾喝了一口，心中的思绪更重了。人族的技艺又怎会愿意传授给妖呢。
“那这茶是怎么来的？”翟异问。
玄之是猫，不喜热水，至今还鼓着腮帮子朝茶水吹气。
“妖族与人族是有交易市场的。大家各司其职，才能生意兴隆嘛。”折谷看出了红鸾的心事，故左右而言其它。
“翟异，你今年多大了？”
“十岁。”
折谷摸着下巴，眸色又柔了几分。“你可是想修炼？”
翟异坚定的点头，“想。”
“既然族长都出面说情了，我若不帮你倒是有些不识好歹了。”折谷微微一笑，看向红鸾和玄之。
“可否烦请两位回避一下。”
红鸾起身行礼，抓着玄之走了出去。
折谷走到门边，将门关上。指尖在空中轻轻划过，一个符咒从半空升起罩住了整座小院。
他走到翟异面前，神情严肃道，“翟异，在开始前，你必须起誓。不管，日后修为如何，都不准将人类的修炼之法泄露给任何一只妖。”
“为何？”
“人妖有别，修炼之法相生相克。若强行修习，容易走火入魔。”折谷说着在他手心画下一个起誓的符咒。“你若不起誓，我便不能引你入道了。”
修炼之法相克，这是槐老有说过的。
所以，不对妖泄露修炼之法并非什么难事。
翟异举起手起誓，“我翟异今日对天起誓，不管日后修为如何，都不会将修炼之法泄露给任何一只妖。否则，神形俱灭，永堕阎罗。”
折谷满意的掐了他的小脸一把，笑问道，“你后一句的神形俱灭，永堕阎罗是跟谁学的？”
翟异摸摸鼻子，“槐老先生给我的话本里，发誓就是这么说的。”
闻言，折谷也没再多说其它。
他让翟异盘腿坐在地上，自己则站在他的跟前。
“双肩下沉，双目垂帘，舌顶上颚，鼻息自然。”折谷厚实的声音缓缓落下，一个光圈慢慢从他的周身升起。
他的指尖抵住翟异的眉心，沉下精神遁入他的识海之中。
黑漆漆的世界里，只有一个图腾。图腾的背后有一只泛着莹莹白光的猫妖。待他缓步靠近，那些白光瞬间变成了浩瀚星河。霎时间，巨大灵力朝他扑面而来。
折谷躲闪不急，被强行推出了识海。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折谷扑倒在地，却见翟异周身升起了几丝气体。
“万念归一入虚空，感而遂通真意生。”他艰难的吐出几字，识海仍被一股力量给压制着。
黑暗中，翟异漫无目的的游走。那个图腾是他与玄之的契约之绊。他曾无数次的游走于此，却未得一丝机缘。
万念归一入虚空。
何为虚空。
翟异看着浩瀚星河，不由的猜测了几分。遁入虚空，是不是就是说，他要进到荧光里面。他缓步靠近，游走在星河之中。
他明显感觉到了一丝与众不同的灵气汇集在他的手心。识海之外，肉身之周，灵气越来越盛。
折谷顿感不妙，拿出法器罩在了翟异的身上。“他居然引来了如此多的灵气。”
“翟异，心随意定，神随心走。控制好体内的灵气，出识海。”折谷耗尽最后一丝灵气朝翟异传去了音波。
回过神来时，他已成功引气入体。
而折谷则晕倒在侧。
落在他脚边的还有一个碎裂成两半的锅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