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揭穿
她小心翼翼地拾起盒子,拿在手里轻轻拍掉盒子上的泥土,用准备好的粗布擦拭干净,才又朝屋里走来。
木盒估计在地里面埋了许久,上面的锁锈迹斑斑,木盒也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赵芊转身回屋里翻出钥匙,企图将生锈的锁头打开。
可盒子上的锁生锈得实在厉害,她捣鼓了好一会也没有把盒子打开。
老太太看不下去,缓缓道:&34;芊儿,这盒子都这么旧了,直接毁了吧。&34;
“可这盒子是阿朝的”
老太太叹息一声:“阿朝若是知道打开这盒子是为了更好地帮助他鸣冤,必然会开心的。”
余崇闻言蹲下身,目光盯着锁头:“我试试。”
赵芊闻言,将手中的钥匙递过去,小声道:“实在不行毁了就好,公子不必为此费脑。”
余崇点点头,将钥匙探入锁孔中,转动手腕试图将它扭开,这生锈的锁实在太紧,怎么拧都纹丝不动。
他手中注入一丝内力,缓缓地再次扭动,随后咔嚓一声,锁开了。
余崇将盒子交给赵芊,让她自己来打开。
赵芊垂着头道了声谢,接过盒子,缓缓将其打开。
盒子打开的瞬间,一股常年埋在土中的腐木味立马飘散开来。余崇看清里面的东西,是几张同样陈旧的纸,纸边缘都泛了黄。
“这是三年前,王家借着为郊祭准备运输材料事宜的借口,强行将我们赵家三匹马带走时的字据,我偷偷保留了下来。”
赵芊才说完,外边传来一阵敲门声。
她一听,放下手中的字据,”小跑过去开门。
“爹。”
紧闭的房门被打开,走进来一个老汉。他满头大汗,面色黢黑,头上的草帽盖住满头的白发。
老汉放下手中的农具,摘下头上的草帽露出头上花白的头发,也不顾脸上的汗,目光径直朝屋子里扫视一圈,目光最后定定凝在余崇与令狐槿身上。
看着这样的眼神,余崇总不敢与之对视太久,心中有些酸涩。
尽管大永这几年风调雨顺,却总还是有人过着劳苦的生活。
但像赵家这样的,在这个世界也算得算是个好人家了,至少还有个小家,不用像那些流民一样漂泊,还有一点良田能养活家中四口人。
老汉慢慢走过去,目光一直流转在余崇和令狐槿身上,似乎不太敢相信,犹豫道:&34;刚刚连尔说是家里来了两位贵人,想必就是二位吧。&34;
余崇不好意思,道:“正是我们。”
他向前一步,将自己的目的用简单与老翁说明。
老翁听完后,不由点头,语气坚定:“只要能帮阿朝那孩子伸冤,要我们怎么做都愿意。”
“其实也不用做什么,只是希望明日你们能做个证人,在玉州百姓面前揭发王高达和王善的真实面目就好,其他的交给我们。”
“老人家可否与我们说说此案的细节,”余崇目光落到赵芊刚刚放在桌子上的字据,疑惑道,“还有赵姑娘方才所说的王家抢马一事……”
老汉轻叹一口气,颤声道:
“三年前郊祭刚刚开始筹备时,需要在玉州运些材料去京城。王高达便放任手下的人借着运输材料的借口,到处抢夺百姓的东西,当时我们赵家还有些积蓄,养的三匹马已经长大,正准备卖个好价钱,”
“当时王善正好瞧上芊儿,我们家自然是死不同意,他就想方设法刁难我们赵家,也是借着这个借口,强行将我们家三匹马全部抢了去,只随便扔下几两碎银搪塞我们,可如今三年过去,那作恶多端的王家却依然逍遥,那些像我们一般被打压的百姓过得越来越穷苦”
赵芊听到这忍不住哽咽,清澈的目光泛起微微水波,接话道:
“我们当时没有放弃,想去周围的州县报官寻求帮助,可这王知州实在厉害,玉州城内遍布他的眼线,我们还没出玉州便被他叫人给拦住,又是一阵威胁剥削。他这个人为人十分警惕不好对付,二位大人要多加小心。”
听完这些,令狐槿也不由触动:“原来一场郊祭能引出这么多阴暗事。”
“劳财伤民,这祭祀早就该简化了。”
他先前只觉一场郊祭弄得那样奢靡实在大可不必,却仅仅只是这样认为。如今直观感受到郊祭给普通百姓带来的灾难,心中愈发不是滋味。
“没有用的。”令狐槿摇摇头,沉声道:“很多官员递上去折子建议陛下简化祭祀事宜,都被原封退回了。”
余崇一听,心中疑惑更甚。
他知道令狐槿所说的是太上皇。可根据人物设定和他对东乾的了解,东乾忧国忧民,不可能会对这事置之不理。
出了城西,余崇沉着脸盯着地面慢慢走着,暗暗思量。
眼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算算时间,他昨日写信搬的援兵应该也快到了。
“不用等明天了,如今有人证有物证,证据确凿。现在我们就去叫成遇老人击鼓报官,在玉州百姓面前揭露这个好知州。”
见令狐槿蓄势待发,余崇不赞同地摇摇头:
“王高达能在玉州做官长达五年之久,他的这些所作所为都没有被发现,相反还得了个清正廉洁的美名,可见他还是有点手段的,我们还是得谨慎,等到明日这些问题就都不用担心了。”
令狐槿见他又端着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心中怀疑:“你不会又背着我要独自去干什么事吧?”
“不会。”
余崇一顿。平日他这么说,令狐槿都会毫无疑问地相信他,现在他说实话,令狐槿都开始怀疑他了。
以后还是不忽悠他了,余崇暗暗想着。
估计再这样下去,他在令狐槿那里的信誉就要降为零了。
况且,不知为何,他如今见到小太尉在发现自己骗他后生气伤心的样子,心中也莫名会跟着不舒服。
次日,玉州府衙外。
浑厚的鼓声响彻半个玉州城。
许是被这久违的鼓声所吸引,没过多久,府衙外已经集结了许多玉州百姓。
有端着碗筷吃瓜看戏的,有拿着手中绣花圈边绣边看的,有的甚至放下手中的工作,闻声赶来的,手里还拿着沾着新泥的锄头。
没过多久,整个府衙被围堵得水泄不通。
&34;已经好久没有人来府衙报过官了&34;
&34;是啊,也不知道是什么事。&34;
“哟,是成老头。先前那莲花塘的事不早就解决了么?这次又是什么事?”
余崇和令狐槿藏身在不远处房子的拐角处,望着一堆准备吃瓜看戏的玉州百姓,这来的人竟然比京城大理寺审判时来的人还要多。
当然,这是余崇的手笔。
这种日子,百姓越多越好。
“何人在此击鼓?”
良久,府衙大门徐徐展开,两个身穿玉州衙门统一着装的衙役走来。其中一名衙役快速扫一眼击鼓的人,面上不耐烦之色一闪而过:
“怎么又是你,你的事不是先前就解决了吗?”
另一名衙役明显谦和得多,连忙伸手拦住他,朝他使了个眼色,话语间充斥着警告意味:
“老人家来击鼓报官必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我们身为衙役,为百姓服务也是分内之事,怎么能算麻烦呢?”
他刻意将后面的话说得大声了些。
说完,他便朝成遇走去,谦和道:“老人家,请和我们来。”
衙役将老人引进府衙,到了公堂之上。
“活得不耐烦了?”
趁着走路的间隙,一名衙役压低声音,凑近成遇,恶狠狠道。
“慢着。”一道声音从屋内响起,出来一个头戴乌纱帽,身着绯色官袍满面春风的中年男人。
衙役看了,连忙退下,低着头支支吾吾道:“大人。”
“教给你们的规矩都忘了?”王高达从拐角处出来,缓缓走到堂上坐下:“百姓有话说,我们做官的自然要听。”
说着,他指着刚刚发话的衙役,语气凝重:你,下去罚行二十丈长长记性。”
那衙役不敢发话,只好跪下来,低声道:“是,属下再也不会再犯。”
王高达看向府门口外,众人看向他的眼神中满是敬仰之色,不由抚了一把胡子。
“这衙役在我们王知州手下都敢这么猖狂,罚得好!”
围在府衙门外的群众中,突然有人这么大声地吼了一声,其他人先是一愣,随即跟着附和:&34;罚得好!罚得好!&34;
“跟我来。”余崇收回眼,拉着令狐槿消失在角落中。
不一会,府衙一处偏僻的围墙死角上冒出两个人头。
令狐槿屏住呼吸,垂着眼看去,正好能完美避开府衙内外众人的视线,看到堂内的情况。
这角度、这位置似曾相识,令狐槿颇为无语,无声张了张唇:“你什么时候有趴人墙角这种爱好?”
余崇对令狐槿写满无语的脸上视若无睹,食指只抵在唇边,目光凝在堂下不发出一点声音。
等待了一会儿,令狐槿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问:“我们什么时候上?”
看着王高达来了,令狐槿心中干着急,可余崇却还没有出手的意思,于是再催促一遍:“大家都来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场?”
“马上。”余崇安抚着他,“我想看看这王高达是如何处理这事的,究竟有什么能耐将大家骗得团团转。”
令狐槿目光凝在高堂上的王高达身上,没有再说话,而是全神贯注着下面的情况。
王高达放低声音,温和问道:“成遇,您老这次又遇到了何事?”
“王大人明鉴,”见王高达又端着一副“清正廉洁”的好官模样,成遇也不急着揭穿他,只淡淡陈述道:
“大人,昨日王善王大公子又来我家,扔下五两银子,将我家后边的那莲塘的地契强行收了去。大人知道的,家中只有我这一个老头子,就靠着卖些莲藕莲花莲子勉强生活。”
成遇说着,忽然垂下眼,眼中悲愤万分:“大人定要为我讨回公道。”
王高达面色一冷,惊讶道:“还有这事?我竟然一直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他大喝一声,朝着堂上的衙役道:“快去把那逆子叫来!”
说完,他立时从堂上站起来,满脸歉意地走下台走到成遇一边,伸手将老人扶起:
“若犬子真的做了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我必然饶不了他,一定会给先生一个公道。”
成遇暗中冷笑一声,面上依旧不变:&34;那就有劳大人了。&34;
看到此情此景,府衙门外的众人纷纷拍手叫好。
别说百姓了,听着这激昂言辞,余崇都差点忍不住拍手叫好。
“现在可以上了没有?”令狐槿揣着手中厚厚几本从府衙偷来的卷宗和账本,面上逐渐出现不耐烦之色。
“别急。”说着,他将令狐槿怀里的书接过来,又在腰间布袋里掏了掏,抓出一把瓜子,掰开令狐槿的手放入他掌心里,道:“现在,我在教你耐心,等你磕完这把瓜子,我们就可以下去了。”
话一说完,余崇又看向下面。
只见下边一阵躁动,王善已经被衙役带过来,在众人的骂声中一步一晃走向公堂,他低垂着头,全然没有那日的趾高气扬。
“父亲。”王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我前两日确实是去找了成先生,我只是看到他家的莲塘,一时欣喜想买下来,当时我在库房中取了十五两银子想去和他买那块塘子。”
王善垂着眼,委屈道:“那时我与成先生交谈要拿十五两银子买他那地,他明明很爽快地就答应了。可没成想这才两天,他就急不可耐地来府衙告我,儿子着实冤枉。”
“这”
“这到底该信谁啊?”
本来刚刚安静下来的门外人一听到事情有反转,个个面色凝重起来,一时不知道该相信谁。
“十五两银子呢,这么多,都够成老头花好久了!”
“现在事态不明,还是看看王大人怎么说吧。”
王高达一听,当即脚步一顿,目光从愤怒渐渐变成疑惑,他盯着跪在地上的王善,问道:“你有什么证据?”
“我两日前在库房取了十五两银子,库房的账本上有记录,父亲大可以叫人去取来。”
王高达面色沉重,指着一个衙役道:“你速去库房把账本取来。”
府衙内安静了几秒,成遇盯着这父子二人,突然大笑一声,扬声问道:“若王大公子那日真的在库房取了十五两银子,那又怎么证明他将那十五两银子全给我买地契了呢?”
众人皆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王高达却不慌不忙,轻笑一声,淡淡道:“那也得去将账本拿来核对看看,
“后边的,再一步一步来。”
不一会儿,离开的衙役抱着账本慌乱地跑回来。
王高达接过账本,语气淡淡道:“什么事如此慌慌张张。”
衙役擦了擦脸上的汗,慌张道:“大人,方才杨管家给我取账本时,发现有几本重要的账本不见了,要我来通知大人!”
王高达面色一僵,能让杨管家如此慌张的,除了密室里的那几本账单还能有哪个?
可他很快面色又重新恢复正常。
那密室设了十一道机关,他平日里想打开都颇为麻烦,不可能会被人找到。
想到这,王高达悬着的心渐渐放下,他淡然道:“现在在公堂之上,不就是丢失了几本账本吗?等我下堂后再来处理。”
“是。”衙役只好低垂着头,退到一边。
此时,令狐槿正好嗑完最后一颗瓜子,伸出手戳了戳余崇,将手中的瓜子碎片张开给他看,目光朝下看了看。
“可以了,”余崇见时机成熟,立马道:“不过我们要从门口堂堂正正走进去。”
说着便稍稍起身,正要跳下围墙。
府衙里突然有一人大喊一声:“什么人在那儿?”
余崇一惊,看着众人目光齐刷刷四处乱晃,最后朝这边看过来,暗道自己现在警惕性这么差了?这都能被人发现。
可当他头往旁边一扭,当即了然。
令狐槿在他说完“可以了”之后,竟直接站上围墙,而后跳了下去。
余崇一阵无语,万般无奈地也站了起来,同样翻身进院子里。
此时此刻,在场所有人目光结凝在翻墙而进的两人身上,唯独成遇早有预料,面色不变。
余崇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与堂内众人面面相觑片刻,努力维持着面色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