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夜探府衙
没错,就是温柔。
在京城里,若是有大臣知道他用这个词来形容令狐槿,必然会笑掉大牙。
余崇知道,大多数臣子眼中的小太尉是不好惹的,凶巴巴的,起初余崇也是这么认为,
可相处越久,余崇却发现,令狐槿其实是温柔的,他有属于他自己的温柔方式。
想到自己身上背负的任务,余崇暗叹一口气。
若是任务完成时,自己回到现实世界,最不舍的,应该就是令狐槿和余母吧。
他抬头望向远处,万家灯火上,只看到黑色轮廓的高山边,几颗星星越发耀眼地闪着。
令狐槿顺着他的方向看去,盯着满城的灯火,忽然目光一亮,自以为明白了余崇的意图。
余崇兀自伤感,袖子忽然被人扯了一下。
“嗯?”
“你打算怎么查那个王知州?”令狐槿目光愈发明亮:
“我们没有证据也不能叫人抓他,要不去夜探知州府衙吧?凭我们两人的功夫,他若真如老人家所说的那般,我们也好收集证据,直接把他抓了,上报朝廷;若是没有,也可以还他个清白。”
在令狐槿说出这话时,余崇心中微微一震。
其实他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本就是想趁着半夜,待令狐槿睡着后再去知州府衙探究一二,将成遇当初报案的卷宗找出,或者找找其他破绽。
没想到令狐槿也是这么想的。
知州府衙里边的情况他昨日偷偷留意过,里面护卫如云,虽然大多武功并不算高,但是人数太多。
若是带上令狐槿,万一有什么意外,他怕他无法做到保令狐槿毫发无损。
余崇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要瞒着令狐槿自己去。
眼下见自己的计划被人提及,余崇面不改色,讳莫如深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自有办法。”
令狐槿见他神情严肃,微微点头:“那便好。”
余崇暗松一口气,给圆过去了。
可这口气松完,心中的侥幸还没消散,目光瞥到令狐槿的侧颜,心中莫名一滞。
这么傻,别人说什么都信,以后他不在了,令狐槿若是被什么别有用心的人骗了去,岂不是很容易上当?
二人共着一盏灯,从崎岖山地走入万家灯火。
进入喧杂的闹市,穿过人来人往的街道走回客栈。
付逸春方才摔倒时,衣服上沾了一堆泥,一到客栈便马不停蹄地跑去沐浴更衣,重新穿戴整齐,一下楼就见到提着灯笼悠哉悠哉走来的二人,立马迎上去。
“你们来得正好,刚刚你们帮我抓小偷,勇气可嘉,我已经叫厨房准备好美酒佳肴,快与我来。”
余崇微微低头表达谢意,将手中的灯笼递出:“付公子,你的灯笼。”
付逸春接过灯笼,一摆手,身后家丁会意,立马上前将灯笼接过。
“哎呦,怎么搞的?”
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余崇没有回头,已经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是那日追着付逸春的妇人,也就是付逸春的母亲。
付逸春母亲的声音很有辨识度,再加之那日见面的场景,他想忘记都难。
“娘!”付逸春面露惊色:“不是说没个十天半月回不来吗,怎么才没几天就回来了?”
付逸春快言快语,说完又觉不妥,当即话锋一转,道:“是不是生意没做成?”
“成了成了,这事你不必担心。”妇人快步走过去,踱步到付逸春面前,伸出圆润的食指戳了戳他额头上的包,&34;你这怎么搞的?&34;
付逸春当即痛呼一声,没好气道:“嗐,别提了,我以为咱们家的镇店之宝被人偷了,叫人去追,追的时候太急,不小心摔了磕到的。”
“没什么要紧的事便好。”妇人确认他没什么事,才回过头,一看:“二位不是前几日那两位公子吗?”
说完,又看向付逸春,面色微变:“你们认识?所以那日”
眼看那日的事情要败露,付逸春急中生智,一本正经胡扯:
“娘你是不知道,我七岁时不是离家出走过一次?我依稀记得那天晚上风雨交加,我孤身一人走在林子里,谁知林子一动,突然蹦出几只野狼,当时我以为自己快要没命了,没成想在千钧一发之际,这两位公子凭空出现,只听见一阵挥剑的沙沙声,那几只恶狼就去死于这两位少侠的剑下,从那时候我们就已经结拜为兄弟了,所以自然是认识的。”
说完,付逸春心道还好他机智。
这说不认识,他娘必定要把帮助他的恩人当成帮着他藏身的帮凶,这要说认识,他娘又没见过,不扯个遥远一点的谎都不知道怎么圆。
他这样说倒也不是毫无依据,当时他可是确确实实遇到了狼,现在手腕上还留存着与狼斗争留下的疤痕。
“原来如此,当初怎么没见你提及?”妇人松了一口气,道:“我就说你当时才十岁,是怎么从几只狼的手里逃脱的。没想到这两位公子看着年纪轻轻,居然这么厉害。”
“既然如此,那就好好招待人家,我先去洗洗这一身汗味再来与你们聊。”
突然间就变成付逸春救命恩人的余崇令狐槿:“”
吃完一顿漫长的饭,余崇回房休整,待时机差不多,便准备换上夜行衣去府衙探究一二。
他握着黑色夜行衣,一半脸隐没在黑暗中。
令狐槿若是发现他这次单独行动又不带上他,估计又会像先前那般生气吧?
忽悠他那么多次,余崇第一次感到有些愧疚。
令狐槿信他,他却总是骗他。
余崇想了想,轻叹一口气,小声喃喃:“就最后一次。”
他背着良心的谴责,将夜行衣换上,可还没有下一步动作,房门外便响起几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余崇心一凝,盯着那在门上的影子,这无比熟悉的气场,余崇就猜到了来人是谁。
莫不是发现了他的计划?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犹豫一瞬,余崇还是迅速将刚刚穿上的夜行衣脱掉,三两下将它塞到被子底下藏好,故意将自己身上中衣的领口撇开一点,弄出一副刚睡醒的样子,晃到门边将门打开。
他拉起木板,没待他将门打开,门外一只修长的手便先将门推开,紧接着冒出一个头,最后是全身。
余崇这下看清了令狐槿的衣着,一身黑衣,还蒙着面。看他一副要去做贼的样子,余崇吓一跳:“你要做什么?”
令狐槿没有急着回答他的话,而是上下打量他一眼,看着余崇衣裳散乱的样子,皱眉:“你怎么还没准备好?”
余崇:?
“我就知道你肯定要背着我去。”令狐槿疾言厉色:“所以我早就做好准备在这里守株待兔。”
“你怎么知道我今晚去”余崇还是不太明白。
令狐槿显然对余崇又想瞒着他单独行动很不满,冷声道:“今晚回来时我就觉得你不对劲,留了个心眼,果然发现你私下里叫人要了一套黑色衣服!”
余崇没想到,令狐槿学聪明了。
“你怎么还没好?”令狐槿不满地瞥他一眼。
“就来。我去换衣服,你在这儿等我片刻。”余崇无奈说着,说完便关上了门。
令狐槿抱着剑耐心在他房门口老实等待片刻,见他迟迟没有出来,心中渐渐升起不好的预感。
他手撑在门上,小声唤了余崇一声。
里边安安静静,没有回应。
令狐槿又敲了两下门,心中火气直线上升,除了生气,还掺杂着些许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委屈。
他趴着门暗自咬牙,越想越气,就连眼眶发热都没有察觉。
余崇这次再敢抛下他一个人,他就
门在此时突然自里边打开,令狐槿正趴在门上心烦意乱胡思乱想,在门打开的瞬间猝不及防向前倾倒,余崇心下一阵惊慌,连忙张开双臂接住他,懵着脸问:“你趴在门上干什么。”
独属于余崇的气息瞬间形成一道屏障般,迅速将他包裹起来,头上传来余崇的吐息。
令狐槿正在气头上,一把将他推开。
余崇来不及防备,也没想到令狐槿会来这么一下,再加之令狐槿用了些力道,被推得向后退了几步。
停下脚步,余崇被这莫名其妙一推推得不明所以,正扭头要问他在发什么疯,可转眼的瞬间却扫到了令狐槿微微泛红的眼角,仔细一看狭长的凤眸中含着一丝不太明显的水光,显然是被人擦过。
余崇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传来一阵阵细细密密的疼痛。
这是以为自己会抛下他偷偷跑掉,气哭了?
余崇一瞬间待在原地,束手无策,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安慰他。
他刚刚进去换衣服时确实有想过背着令狐槿偷偷离开。
可转念一想,以令狐槿的性子,他知道了这事定然不会乖乖待着,势必追着他到府衙,要知道令狐槿带着怒气办事可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他想着令狐槿顶多会生气,可没想到,居然把他气哭了。
“走吧。”余崇走到他身边,声音轻柔:“你想什么呢?我们一起,不会再留你一个人了。”
“我下次若是再留你一人,”余崇想起上次令狐槿在楼下说的气话:“你下次再不叫我,我就回京了。”
他弯起眉眼,抬手碰了碰他的微微发红眼角,学着他上次生气时说的话:“若是我再留你一人,你便回京城。”
末了,他又补一句:“我和你一起。”
令狐槿挪开他的手,语气依旧冷得十分不近人情:“你果然是个老狐狸,上次你就承诺过不会了,现在又想骗我,我再也不会上当了。”
吐槽归吐槽,令狐槿说着,眼睛还是看了看天色,将重点放在正事上:“先去探探这府衙,明日一早我便回京城!”
“好。”余崇眉间带着些许柔情,小声道:“玉州府衙我查探过,里面守卫众多,但是高手很少,只有王知州身边那几个侍卫有些本事,构不成太大的威胁,但还是要小心谨慎,一有风吹草动立马撤。”
令狐槿认真点头,语气却是浓浓的不屑意味:“这种事我在军营时干多了,早就轻车熟路,你自己注意点就好。”
论潜伏偷密报这种事,令狐槿自认还是有些经验的,十六岁时,他就曾潜入南向军营腹部,窥取南向密报,还能在队友掩护下全部全身而退,增长了大永士兵的士气。
也是在那次后,他父亲让副将教他用兵之道,在军中的威望迅速高涨。
见令狐槿自信满满,余崇便道:“走吧。”
他们住的客栈距离玉州府衙还算远,可他们二人皆有内力傍身。一刻钟后,玉州府衙一处隐蔽的墙角上趴了两个人影。
观察形势,确认安全后,二人默契对视一眼,不约而同使用轻功一跃而入,悄无声息没在夜色中。
不过须臾,府衙存放卷宗的库房窗户一动,两道黑影早已稳稳落到库房内,守门的士兵却无一人察觉。
看着密密麻麻的账单,余崇朝令狐槿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那边找,自己则放轻脚步走到另一边去翻阅着厚厚的卷宗。
余崇连翻好几本,里面的内容都记载清清楚楚,都是些府衙中的日常杂碎案件,处理得井井有条,没有任何纰漏。
他又换了一个地方,连翻几本,所记录的都是些百姓纠纷琐事。
余崇轻轻放下手中的报官记录,目光在昏暗的屋子中环视一圈。
也对,王高达怎么可能将他做的坏事明着面摆放在这里?不找个地方 藏起来才怪。
令狐槿走路没声,突然晃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摘下黑色蒙面布,嘴唇轻轻张合几下。
借着昏暗的光线,余崇看清了他说的话:“你在这里找,我去书房看看。”
他还未有所回应,令狐槿便闪到窗边,转眼间消失不见。
望着令狐槿消失的方向,余崇抿紧唇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