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抓小偷
令狐槿刻意放缓脚步等他,却一反常态,竟真的认真思索了一番,语气平淡:“今日的事,是我太冲动,险些坏了你的计划。”
余崇心中一震,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只用余光瞥他。
这是能从令狐槿嘴里说出来的话吗?说好的蛮不讲理呢?这不是挺有礼貌的嘛。
余崇垂眼看着怀中的花,感受鼻尖淡淡的花香,道:“这花很好,我很喜欢。”
回到客栈,余崇买了个瓷瓶将令狐槿送的花安置好,便坐在桌前开始写信。
他将信封好,取出笼里的信鸽,将折叠好的信绑于信鸽腿中,走到窗外把它放飞,又折回去给陛下写了封信。
写完之后,余崇目光在信上扫视,直到一滴墨水将最后一个字染花。
他不知想到什么,猛然放下笔,将桌子上的信揉成一团。
直觉告诉他,这封信还不能送出去。
“抓小偷啊!”
房间外突然有人大喊一声,而后余崇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边走廊上掠过,之后又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其中还掺杂着哀嚎、各种骂娘声。
余崇当即将翻出火折子轻轻一吹,将手中的信给燃成灰,而后打开门,想看看外面什么情况。
只见外面几个壮汉手持武器追着一位手抱着玉盒飞檐走壁的黑衣人。几个壮汉后面跟着的,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付逸春。
付逸春盯着那越窗而出的黑衣人,朝那几个壮汉大喊:“别让他跑了,快给我追!”
说完,双手撑着膝盖,弯着腰喘气。
令狐槿也被这震耳欲聋的喧闹声扰到,一拉开门,迎着面就见到了正巧停在他房间门口的付逸春。
付逸春被突然打开的门吓一跳。他本来追贼就累,现在又受了惊吓,当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看着门口跌坐的人,令狐槿同样是一怔,片刻后伸出剑鞘,想让他握着剑鞘借力扶他起来。可谁知付逸春一看到面前的剑鞘,当即眼前一阵黑,吓得花容失色。
余崇走过去:“这是怎么了?”
此时的付逸春才反应过来是令狐槿,当即松一口气,握住令狐槿的剑鞘,借力站起身,“我还以为是那黑衣人呢。”
“对了!”提到黑衣人,付逸春慌乱地看着方才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喊道:“他偷了我们客栈的镇店之宝,那是祖上五代流传下来的至宝,不能丢!”
“两位仁兄能否帮帮忙帮我追上那人,待我夺回至宝,必有重谢!”
余崇与令狐槿默契地对视一眼,立马沿着黑衣人的方向追去。
付逸春此时也积存了一点力气,也跟着追上去。
令狐槿拔剑出鞘,剑锋在夜色中一闪,飞快掠过一处草丛,带起一阵细微的风。
方才在房外磨蹭太久,黑衣人早已经跑远,就算他们有八条腿一时间也难以追上。
沿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疾掠而去,一刻钟后便见到了刚刚追赶黑衣人的那几个壮汉。
黑暗中,几个壮汉举着灯四处张望,犹豫不决。
“人跑哪去了?”
还未来得及停下脚,余崇便率先开口问道。
几个壮汉家丁警惕起来,目不斜视盯着从远处逼近的两个影子,直到闪至眼前,借着微弱的灯光才看清了来人,顿时松了口气,放下防备:“我们追到这儿人就不见了,这黑灯瞎火的一时也不知从何找起。”
余崇闻言环顾四周,大家都配合着安静下来,只听见几道不深不浅的呼吸声。
令狐槿显然没有余崇的耐心,直接挽起剑,凝神聚目,四处扫视一圈,仍旧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此地两面环山,一面又是树林,若是入了那片林子,那镇店之宝估计是难以追回了。
“那边。”
令狐槿眸光一定,突然沉声吐出两个字,说话间,人已经朝黑暗中闪去。
想也没想,余崇提步跟上,几个家丁见有人打了头阵,重新振作起来,握紧武器步伐一致地跟过去。
令狐槿向来敏锐,余崇想也没想就追了上去。
路并不好走,五步坑坑洼洼的水坑,十步半人高的小土坡,余崇跟在令狐槿身后,目光凝去,果然看到了那抱着玉盒的黑衣人。
“这种级别的,我一个人便能制服,你在这儿等我就行。”令狐槿借着昏暗的月光,看了余崇一眼。
说完加快脚下速度,不再去管余崇。
令狐槿能看得出来,余崇自然也能看得出,那人的内力在他们二人之下,他们只一个人都可以轻松对付。
只是若是后边隐藏着他的帮凶就不知道了。
眼看着越来越近,令狐槿眯起眼,冰冷的狭眸中冷光流转,在夜色下无比骇人。
黑衣人似乎也知道难逃敌手,当即朝后瞥一眼,目测二人的距离,一手稳稳抱着玉盒,另一只手在腰间一掏,掂量着距离,在令狐槿剑尖要碰到他的那一刻猛然使力一跃,手中粉末立即在空中散开。
令狐槿只顾着想要追到人没有注意防备他的小动作,猝不及防被糊了一脸粉,当即止住呼吸快速挥手将粉末拍散开,咳嗽不止,眼睛辣到睁不开眼,重新看清时,黑衣人已经甩了他一大截。
真是卑鄙无耻,居然用辣椒粉!
令狐槿暗骂一声,提着剑继续追赶。
此时,一道白色身影从令狐槿身边越过,带起一阵熟悉的冷香,白色广袖在夜色中随着主人的动作随风飘起,像海上掀起的浪涛。
余崇面色一沉,借势踩上那小土坡一蹬,一个翻身稳稳落在黑衣人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盒子放下。”余崇盯着小偷牢牢抱在怀里的玉盒,语气不由冷了几分。
小偷面色一惊,迅速掉头,可令狐槿也紧紧跟来,堵住他的退路。
二人形成犄角之势,牢牢围住小偷。
眼见势难抵敌,小偷左右犹豫,心一横,将手中玉盒朝空中一抛,之后又撒一把粉末,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中。
余崇一跃而起,接住正在自由落体的玉盒。
“没事吧?”望着不断揉眼睛的令狐槿,余崇快步走过去,担忧道:“我看看。”
余崇挺拔的阴影压过来,令狐槿下意识后退一步,疾声道:“没什么事,只是辣椒粉,有些辣眼罢了。”
“别揉了,”余崇将玉盒放在手边的小石头上,抓过令狐槿的手:&34;赶紧回客栈用水洗洗,万一里面掺了什么有害的东西好及时医治。&34;
“山宗兄,向荣兄!”远处几个灯笼飘过来,乍一看怪吓人。不久后便听见脚步声杂乱,付逸春提着一盏竹灯朝这飞速奔来,嘴里不忘大喊:“怎么样?我的镇店之宝追回来了吗?”
他边跑边喊,在跑近时突然绊到一块石头,脚下一个不稳连人带灯摔了个狗吃屎。
余崇离得较远,在发觉时为时已晚。
好巧不巧,付逸春人在触碰到地面时,右手碰到小石头上的玉盒,只听见“哐当”一声,石头翻滚,连着上面的玉盒也遭罪,哗啦啦几圈滚下小斜坡,猛地撞上小斜坡下的大石头,精美的玉盒就这么碎成了两半。
这边付逸春还在痛苦哀嚎,余崇忙赶过去将他扶起,道:“没事吧?”
付逸春摸了摸头顶高高鼓起的包,强颜欢笑:“没事。”
“对了镇店之宝呢?”付逸春目光在他们身上扫一圈,见二人两手空空,不禁捂着额头的包叹气:“连你们这样的高手都要不回来,看来那小偷确实厉害。”
余崇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指着小坡下摔成两半的玉盒道:“在那呢。”
付逸春闻言扭头往下一看,果然见到了那玉盒,面上重新展露出欣喜之色。余崇走过去拾起滚落在地面的灯笼,走下小斜坡将玉盒里的东西捡起。
“等等。”付逸春疑神疑鬼,三人凑近一看,见两片玉盒中央赫然躺着一本书,书被撞得展开半页,借着烛火一看,居然是一本春宫图?!
余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还在兀自震惊,令狐槿用还在疼痛的眼睛勉强看清书中内容,率先暴跳如雷:
“你们的镇店之宝是一本春宫图?合着我们卖力追了这么久,就是在追这东西?”
付逸春显然比他们二人还吃惊,他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夺过余崇手中的书,一连翻看几页,见里面内容颇为辣眼,忍不住猛地将书合上。
“这不是我家镇店之宝”付逸春手压着书,满脸写着疑惑,他看一眼碎成两半的玉盒,恍然大悟,犹犹豫豫道:“那个,我貌似搞错了”
“镇店之宝在另一个玉盒里,我未卜先知,早就猜到有人觊觎我家镇店之宝,就叫人制了几个一模一样的玉盒,将宝物放在另一个地方藏好,这段时间太忙忘了,见小偷抱着盒子就跑,我下意识就”
余崇:“”
令狐槿:&34;&34;
付玉春羞涩一笑,将手中带颜色的小书往余崇手中一塞,颇为慷慨道:“不管怎么说,是你们帮我追了小偷,这本书……也是祖上传下来的,就送给你们了。”
他倒退几步,又转头看了眼一动不动的两人,道:“快跟上,回客栈我请你们吃玉州的特色小吃,别的地方可吃不到。”
说完,接过家丁递来的一盏灯,步履匆忙地离开。
余崇捏着手中的图书,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最后看向还在揉眼睛的令狐槿,一把塞进他怀里,转移话题:“你这眼睛得赶紧回客栈看看,久了可不好。”
令狐槿眼睛又胀又辣,在本就昏暗的夜色中更加看不清,正想办法舒缓,却被余崇拉着袖子将他朝前边引,怀中多了一本书。
刚刚书中辣眼的内容在令狐脑海中浮现,他只觉自己怀中的东西十分烫手,一个不稳将手中的书“不小心”扔出十几米远。
“付公子给你的,塞给我干嘛!”要不是此时他眼睛正痛着,定要将余崇瞪穿。
余崇没有搭话,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拉着令狐槿朝付逸春消失的方向走去。
身遭的杂树丛传来接连不断的夏虫鸣叫声,眼前时不时飞出几只萤火虫,银色月光铺满整个玉州。
余崇目光不自觉被小精灵一般焕发光芒的萤火虫吸引,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夏夜的景色。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萤火虫了。
在现实世界,童年记忆中的萤火虫出现时总是一群群的,在院子中漫无目的地飞,有调皮的溜入纱窗跑到屋中,他便会将他们一一捉住,小心翼翼捧在掌心中,跑到院外重新放飞。
可大一些的时候,就再也没见过这样的萤火虫,或许是萤火虫变少了,又或许是他后来一直生活在城区,生活节奏变快,没有留意到这脆弱又美好的生物。
令狐槿眨巴眨巴眼睛,视线总算清明起来,他见余崇盯着乱飞的萤火虫露出新奇的神色,不由嫌弃道:“萤火虫有什么新奇的?你没见过?”
“见过的。”余崇侧目,见他的眼睛好了,才松开他的衣袖,将手伸到空中,拦住一只萤火虫的去路,却也没有刻意阻拦,只是将五指张开,让它从指缝中溜走,声音放柔:“只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了,现在忽然见到,想起了些儿时的事。”
“我记得小时候,奶奶为了哄我开心,捉了好多萤火虫放进透明的瓶子里给我做灯笼,我当时害怕里面的萤火虫会死,连忙边哭边把它们放出来”
说完余崇才觉有些不妥,立马停住嘴,暗道自己怎么就不由自主地扯到这事上了。
他虽然自小无父无母,但有爱他的奶奶,奶奶待他很好,儿时的生活也并不艰辛,平平淡淡。
他拥有一个很快乐的童年,一生没有什么大的不幸事,
可令狐槿自小就生活在黑暗的阴影中,儿时的事对他来说,就是不想回忆的噩梦。
希望他的话不要再勾起令狐槿不好的回忆。
“怎么不说了?”令狐槿扭头问他,面上没有伤心的神色,也没有嫌弃之色,只是一个好奇着听故事下一段的倾听者神色。
灯笼暖光昏昏暗暗,柔化了他眉宇间的锋芒,此刻余崇眼中的令狐槿,竟多了分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