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高僧
跟羌儿一起被带上来的，是一具小小的骸骨，大小不过五六岁的模样，看盆骨，似乎是个女孩。
女孩？哪儿来的？
若是男孩，鹿茗还能脑补出一场狸猫换太子的大戏来，可女孩是谁？
好难啊，这题超纲了吧！
几个宫人在草丛中蹲了许久，王妃不起身，便谁都不敢乱动。
半晌，忽而听闻墙边传来脚步声。
这地方还有人？
鹿茗抬眼，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墙边闪过，手里似乎还端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
绘音？！
她来这里干什么？
那个盒子，似乎是她从这里拿走的？
鹿茗不敢打草惊蛇，只等绘音走远，才站起身来走到她刚刚经过的地方，沿着脚印一路寻过去，便看见一堵矮墙，泥土尚新。
几个小太监挖开，确有暗格，但里面的东西已经被搬空，估计就是绘音刚刚端走的盒子。
矮墙的另一侧，是一个早已坍塌的小床，鹿茗随手一翻，却发现床板上刻了字。
“快快长大，努力变强，护母安姊宁。”字迹歪歪扭扭，看样子是三五岁时写的。
所以，赵烨昇还有个姐姐？
是井中那个小女孩吗？
鹿茗深深地怀疑自己，此前八世她都在做什么，怎么对赵烨昇的身世这般一知半解。
她只知道因为童年阴影，赵烨昇对过往绝口不提，甚至从不过生日。
生日……
若是没记错，赵烨昇后天便要过生日了。
在掖幽庭又转了转，确定没有收获后，才回到了承香殿。
沈子姗正在张罗着午膳，见鹿茗回来，便甜甜一笑：“陛下昨日跟我说，给了婶婶半年时间去引皇叔还俗？让我备了些什物，送给婶婶。”
“若还有何需求，也都可与我说，我定第一时间寻来送与婶婶。”
沈子姗的眼眸亮晶晶，仿佛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不知是皇帝将她保护得太好，还是她的城府太深。
“我想请一道旨，”鹿茗看向沈子姗，“斥我不修佛法、不守规矩。”
南朝，佛教乃是国教，这个罪名，可属实不小。
“那如何罚？”沈子姗知道，这话是从魏敏瑶那儿来的，但自然不能如她说的那般罚。
“便去般若寺，请个得道高僧，悉心教导几日吧。”
……
因后背的伤，鹿茗所乘的马车行得极慢，不像是被罚去修习的，倒像是在京城旅游的。
羌儿怀里抱着各种物件，脚边、座椅下，甚至后面还跟了一马车，全都是皇后所赠。
这跟来时的心境可当真是不一样了呢。
羌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八卦：“听小宫女说，魏敏瑶回家以后挨了好一通板子，魏大人还罚了她半个月的禁足，听着真解气！”
“咦？”羌儿被包袱缝隙中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吸引，顺手便拽了出来，还没看清是个什么东西，就被王妃一把塞了回去。
“那是什么啊？”
“额……新款的毛领子吧！”鹿茗满脸的窘迫，顺嘴胡说。
这个沈子姗，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现代人是吧，还给她准备了兔女郎的胸衣？！
平日里在宫中，这俩人也玩这么野的么？
羌儿却不依不饶:“大夏天的，送咱们毛领子干什么？不是说半月后咱就回了呢？”
皇后娘娘还说半月后是个什么家宴，要让王爷和王妃都参加呢不是？
鹿茗浅笑，直到车子缓缓停稳才开口：“不是咱们，是我自己，你在家乖乖等我，半月后我就回来了。下车吧，你到家了。”
马车在摄政王府门口飞驰而过，一阵尘土飞扬，羌儿站在其中跳脚，完了完了，她的王妃不要她了！
男人什么的，真的这么重要吗？
夕阳下，鹿茗染着金光再次站在般若寺门前时，若虚明明在暗处，却还是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梦里一晌贪欢的情景如潮水般涌入脑海，直让他耳鸣心跳，手足无措。
面上仍就冷漠，眼底的暗涌也被低垂的眼眸隐藏得很好，若不是耳尖滚烫、指尖微麻，只怕他也以为自己平静无波。
“有劳大师了。”鹿茗双手合十，朝着眼前这个眉毛胡子一般长的和尚行礼，这是若虚和方丈的师叔祖，这个般若寺最得道的高僧，弘禅。
“施主不过是拿贫僧做个幌子，不劳不劳。”弘禅随手一挥，显然是对教导鹿茗毫不上心的。
说完，竟还不忘拍拍她的肩膀：“任重道远啊，施主。”
鹿茗微怔，他这是……给她加油的意思么？
这老和尚竟是他俩的cp粉？
鹿茗还是端出一副很虔诚的模样，一双本就明亮的眼眸多了两份华彩：“大师，信女是当真来求教的，也当真有心结，希望大师开解。”
“心结？”
“嗯，”鹿茗郑重地点头，“小时候过的很惨，母亲因我受苦、玩伴护我而亡，现在每次梦到还是想哭，大师，该怎么才能让自己忘记呢？”
这话自然不是说她，不过是想问问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让若虚能接纳过去。
为了看着像那么回事，鹿茗还不忘挤出两滴清泪来。
若虚耳力极好，站在远处亦听得见两人谈心，听鹿茗如此说，心底仿佛有小虫在啃咬，那么欢乐洒脱的人，也如他一样，饱受童年困苦吗？
若是可以，他愿将所有困苦承下，护她一世无忧。
“阿弥陀佛，”弘禅双手合十，见鹿茗一脸正色，便也收了玩心道，“爱喜生忧，爱喜生畏，施主的苦源于施主有爱，施主当真想要忘记吗？”
这话若虚也曾说过，只是当时鹿茗没有听懂，今日弘禅所说的她倒是听懂了，想要忘记痛苦，先要忘记所爱之人。
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若虚，让他忘记宸妃娘娘显然是不可能了。
“当然，除却佛法之外，倒是还有一种解法。”弘禅收了结印的手背在身后，眼中又是一派散漫，“找到让你儿时痛苦之人，把你的痛苦翻倍加诸他身，自然你就不苦了。”
嚯？
这老和尚教她暴力解决一切啊？
平时都是这么教徒子徒孙的么？
说好的我佛慈悲呢？
说好的不造恶业呢？
鹿茗眨了眨眼：“大师，你是不是有点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