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不骗兄弟
“我、我……”钟子期被怼的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不过钟予说的确实有些道理，但他也因此更加心烦意乱，只觉心中烦躁憋闷却找不到突破口，但这种情绪又不至于汹涌到要冲破身体，只是在身体里不停的徘徊盘桓，令他坐立难安。
他出了房门，一个人行行止止，不知不觉一路转悠到了灵云宗的后花园里，花园的风景不赖，空气中还时有温柔淡雅的花香，令他的心情平复了不少，他开始重新思考起和辛雪瑶将来的关系。
半晌后，他摇头讥嘲的笑起来——或许自己真的太过杞人忧天了，雪瑶愿不愿意还两说。
他抬步继续往前走，结果刚迈出步子就一不小心撞在了一个人身上，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对方是谁，就先开始道起歉来：“抱歉……”
对方轻笑出声，钟子期抬头，待看清对面站着的，不禁十分惊喜的叫道：“是你？没想到竟然这么快能再见到！”
对方笑说道：“是啊，当日子期兄在射箭场上的风采令在下一见自难忘，一直想着何时能再见面，结果今日就见到了。在下辛余休。”
辛余休正是当日论法会的时候，射箭场上那个极为稳当的少年，连赢好几场比赛，直到洛玉恒上台，他才败下阵去，但即使落败，也依旧风度十足。
钟子期对他印象十分深刻，当时钟子期就觉得，这个人年纪轻轻的，但情绪稳当的像是个阅历丰富、见多识广的老头，是个该在宦海沉浮里当个大官的料子。不想却入了仙门，又当不成仙首，钟子期当时就替他觉得有些可惜。
没想到，今日竟然又在灵云宗见到了！
再次见面，钟子期和辛余休都十分惊喜兴奋，逐渐热聊起来，这一聊更加惊喜，他们竟然有许多看法不谋而合！两人越聊越投机，一直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
待到要分别之时，两人还都意犹未尽，辛余休遗憾说道：“我刚历练回来，须得去拜见师父，之后还得再带着师弟师妹们出去……”
钟子期说道：“不妨事，余休兄弟你忙你的，咱们来日方长。”
两人郑重的拱手道别。
钟子期在和辛余休谈天说地的畅快聊完之后，心中剩下的几分郁闷也排解了，他随手扯下一枝开的正艳丽的花，下意识的喃喃脱口而出一句：“好花堪折直须折……”
“子期。”
他被这一声拉回神来，循声转头，见到竟然是他想折的花戏剧性出现，主动朝他走过来了！
钟子期心头一荡，不禁自问：难道冥冥之中，真的自有指引？
只不过他想折的这朵花，却一直盯着他手里的花看……片刻之后，钟子期就顿悟了，他立即殷殷勤勤的将手里的那一枝递了出去，可辛雪瑶却犹豫着要不要接，同时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钟子期伸出手停在半空，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两人各有心思的僵持着的时候，忽然有人远远的高声惊叫道：“我的花！你居然折了我的花！”
钟子期见辛雪瑶对自己抱歉的笑了笑，还没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刚才惊叫的人已经冲过来要找他拼命！
只见辛俞飞咬牙切齿：“这可是我从极北之地带来的，它能在这盛夏开放，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心血吗？！”
钟子期点点头，他实在担心辛俞飞将自己的后槽牙咬碎了，说道：“看出来了，看出来了！”他看了一眼旁边正抿嘴偷笑的辛雪瑶，一溜烟儿躲到她的身后，探着脑袋朝辛俞飞解释，“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息怒息怒……”
“你不故意，它能自己到你手里？我息怒你大爷！”辛俞飞脱口而出之后，才惊觉自己刚刚居然骂人了，心里顿时怒气更盛，大声喝道：“你躲在女人背后，算什么男人！你出来，我要跟你决一死战！”
钟子期苦哈哈的笑问道：“决一死战不至于吧？”
辛俞飞深呼吸两口，还是觉得压不下怒气，他正要上前，辛雪瑶却伸手将他拦住了，笑问道：“俞飞，你忘了我们为什么而来了么？”
辛俞飞忽然顿住，辛雪瑶又示意说道：“你看，那玉雪株还有许多花苞呢，舍得一株去，等得千万开。”
辛俞飞看过去，只见旁边玉雪株虽然长的纤弱，但是枝叶中心竟然还蹿出了几枝花苞。他当然也明白，辛雪瑶刚刚既是在说花，也不是在说花，他也不是真的要跟钟子期拼命，于是借着辛雪瑶给的这个台阶就忿忿的去旁边看他的花去了。
辛俞飞走远了，钟子期才从辛雪瑶的背后出来，他挠挠头，解释说道：“我不是一个出了事要躲在姑娘背后的人，只不过俞飞他还没恢复好，我又是来灵云宗做客的……”
辛雪瑶看着他害羞又着急着解释的模样，也不知怎的就特别想笑，但是又不好直接笑出来，便将唇角的笑意抿着，说道：“我知道。”
但说完，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都红了脸，两人面对面站着，一个微微低着头害羞的偷笑，一个摸着头傻笑起来。
钟子期也是从这时候才知道，辛俞飞爱花鸟如命，擅长书画，是个真正的风雅才子。这灵云三杰，也就只剩下辛从倾他不是很了解了。
不过今晚，他就有机会再了解了解辛从倾，因为辛雪瑶和辛俞飞此番出现，是特意来找他，想要邀请他参加今天的晚宴的。而这晚宴，正是辛雪瑶和灵云宗三杰，为了感谢他救了辛俞飞性命而设。
当辛雪瑶和辛俞飞先行离开，去筹备晚宴的时候，钟子期才将一直站在暗处的人喊了出来：“出来吧，冰山大哥。”
他看着走出来的人，调笑道：“怎么，灵云宗有规矩，你们不能一起见人啊？还得分拨出场。”
萧亦辰皱眉：“别胡说八道。……你跟我来。”
钟子期见他神色严肃，也收敛了笑意，跟着他一路默默在花园里穿行，在好一通绕来绕去，左拐右拐之后，前面带路的人才终于停了下来。
萧亦辰在左右观察，确认此处只有他们两个之后才开口，可一开口，换成钟子期面沉如铁，只听萧亦辰问道：“你修炼了邪术，对不对？”
萧亦辰只想听钟子期说出“不对”两个字反驳他，他提心吊胆的等着，却半晌没等到答案，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会为钟子期这么担心。一直以来，看似是钟子期主动接近他，缠着他，可实际上，就算他不愿意承认，就算他一直提醒自己小心提防，可他也是渴求钟子期这样一位朋友的。
有些人，真的会帮你扯下遮眼的纱，让你知道，世界不止有黑白灰色。
可是……萧亦辰不解的追问道：“为什么？究竟为什么？”
钟子期沉默了片刻，忽的扬起一个笑容：“其实这两天我一直在等你找我，我很开心，是现在这样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局面。”
自从那天对战噬魂魔回来之后，钟子期就在等萧亦辰主动来找他，是的，他在赌，赌他在萧亦辰心里的人品和分量，现在看来，或许他赌赢了。
萧亦辰冷声说道：“你还不如选择欺骗我！”
钟子期笑笑：“我从不骗兄弟的。”
“以你这样的品性和天资，我真是想不到半点你要修炼邪术的缘由，你会毁了自己你知道么！而且你师从百玄门……”萧亦辰话音顿了顿，终于还是问出自己这两天的猜测：“是百玄门让你修炼的？为了日后和其他仙门的对抗？”
钟子期哧笑出来，叹息说道：“你要是知道了真正的原因，一定会十分失望。”
钟子期把当年自己到底是怎么样接触，并修炼邪术的事情原原本本的陈述了一遍，萧亦辰的表情从一开始的紧张倾听，到最后的一言难尽。
钟子期抿抿嘴，说道：“此事过后，师尊立即亲自销毁了那些书本，所以，整个百玄门，受到荼毒的只有我一人。”
萧亦辰都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唏嘘，他久久没有缓过来，这个故事确实是他半夜坐起来都要问一句“不是吧，还能这样？”的程度。
但是不管怎样，钟子期修炼了邪术是真的，修仙界有可能放过一个十恶不赦的魔头，但绝不会停止忌惮一个修炼了邪术的邪魔歪道。
何况，邪术确实会乱人心性，那一天对战噬魂魔的时候，萧亦辰就亲眼所见。
钟子期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安慰说道：“你放心吧，其实从被师尊和师叔发现之后，我就没有再修炼过那些邪术了，我永远会是百玄门的钟子期，是个正道仙修，绝不会变成你们担心的那样。”
萧亦辰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点了点头。
其实萧亦辰既然独自一人来找钟子期，就证明如果钟子期的答案正当，他便会帮钟子期保守这个秘密。如今知道了钟子期会邪术的既荒诞又无辜的原因，他就决定不仅会帮钟子期保守秘密，还会掩护钟子期一起保守这个秘密。
萧亦辰问道：“对了，你和雪瑶……你想通了？”
钟子期斜看萧亦辰一眼，揶揄说道：“下次别趴墙角偷听偷看了，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不就得了，在下一定知无不言！”
萧亦辰皱皱眉，钟子期哧笑一声，视线飘向远处，脸上露出个明媚的笑容：“算是想通了吧。”
“怎么想通的？”
“不告诉你。”
钟子期对于辛雪瑶，是理智上刻意的想疏离，但情感上不自觉的想亲近，他觉得或许这就是宿命，是劫，他认了，心甘情愿。
何况就如阿予开解他说的，遇见一个真心喜欢的认不容易，修仙界有一战也不一定哪年哪月，更重要的是，灵云宗和百玄门还真不一定会对立——
或许之前辛尤烨会有想要和百玄门、九天宫抗衡一下的想法，但是现在怕是会更倾向于明哲保身。如今辛尤烨身体不好，少宗主辛南仪又是个扶不上墙的，虽然辛尤烨为辛南仪培养起来了灵云三杰等得力帮手，但是不管是辛尤烨现在，还是将来辛南仪即位，灵云宗都不适合单打独斗的开疆拓土。
到了晚上，钟子期和钟予一起去了天水间，天水间是灵云宗一个十分僻静雅致的院落，远离纷扰，像是一个不爱热闹的主人，在本就温吞安静的灵云宗特意隔出来的一个避世桃源。
钟予边走边道：“我怎么觉得，这顿饭吃的偷偷摸摸的？”
钟子期说道：“废话，如果大大方方的能不知会辛宗主吗？要知道，我可是救了他得意弟子的狗命！”
房门从里面打开，辛俞飞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中间：“你俩背后吐槽别人，能不能小声点！”
钟子期和钟予对视一眼，耸耸肩，抬步继续向前走去。
房间里凳子碗筷早就摆放好了，珍馐佳肴也早就摆满了桌子，色香味俱全，十分丰盛，好几道都是江渚的特色菜，看出待客之人的用心了。
今晚在这天水间的，都是他们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没那么多拘束和规矩，大家轻轻松松落了座。落座之后，辛俞飞从桌底一连掏出来了三坛酒，正将钟子期看傻了眼的时候，萧亦辰又从桌底下掏出来了三坛酒。
“呵，呵呵……”钟子期干笑两声。
钟予瞪大了眼睛，惊讶问道：“仙宗不都禁酒的吗？灵云宗不禁吗？”
已经明白对方把戏的钟子期，话从牙缝里低低挤出来：“你猜我们今晚为什么要在这偏远的天水间，还特意瞒着辛宗主。”
钟予低声道：“真是小瞧他们了，还以为他们会是最中规中矩的那种弟子。”
钟子期听了这话，心里的情绪更是难以言说，就连他这种不怎么怕违反门规的，也得偷溜出百玄门喝酒，没想到啊没想到，灵云三杰和辛宗主的侄女，竟然敢在灵云宗内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