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救赎
尽管冒着那么大的雨，视线都有些不清楚，但菊叶还是立即认出来了，她拍打着钟子期的胳膊叫道：“是阿怪！是阿怪啊！那是阿怪啊……”说到最后已经哭了起来，声音哽咽的听不清楚。
她一边哭一边挣脱钟子期往后跑，嘴里不停呼喊阿怪的名字。钟子期害怕辛俞飞他们会误伤到菊叶，拉住菊叶不让她过去，可菊叶不停挣扎。
阿怪在听到有人喊他名字的时候，忽然间恍惚了一下，给了辛俞飞一个攻击他的绝好机会，他不慎被一掌打倒在地上。阿怪趴在泥水里，看着刚才叫他名字的方向，忽然痛苦的呜咽一声，他一掌拍在地上，随着泥水溅起，他整个人也腾身立起来，接着杀气腾腾的朝着前方飞跑过去！
辛俞飞提醒道：“小心，他已经修成了上厉！”
上厉鬼，鬼中上厉？钟子期心头骤然一紧，他拉着菊叶躲开阿怪的一道攻击，其实钟子期不知道的是，他以为是带着菊叶逃过一劫，可实际上他撒开菊叶，菊叶会更安全。
“阿怪，别打了！阿怪！”菊叶叫道。
“他怕是不会听你的了。”钟子期一把将菊叶轻推到一旁，钟岑逸和钟楚元立即一人一只胳膊拉住了她，菊叶挣扎不开，回头骂道：“你们拉着我一个女人干什么？！”
钟岑逸和钟楚元还是第一次被女人瞪着眼睛怒骂，吓得慌忙就把手撒开了，菊叶立即朝着阿怪跑过去，急得都喊破了音：“别伤了阿怪！别伤他！”
打斗中的钟子期皱皱眉，大骂道：“你们两个废物，怎么连个女人都看不住！”
男人的怒骂钟岑逸和钟楚元都听得多了，反应不大。
钟子期被打的后退几步，两个师弟急忙一人一边扶助，然而他们仨刚站稳，辛俞飞就也被打飞朝着他们过来了！
钟岑逸立即拽着钟子期往这边拉，另一侧的钟楚元推着钟子期往这边走，三人就一溜烟儿闪到了一旁，而辛俞飞则连连后退几步，一个屁股蹲儿摔在了泥水里，风雅天成的公子哥瞬间变得狼狈不堪。
钟子期推开两个师弟，辛俞飞翻身起来，立即又都与阿怪斗起法来。辛俞飞长剑一甩，剑身变得通体光芒，他一剑刺向阿怪，可谁知菊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冲出来，竟然挡在了阿怪前面！
辛俞飞顿时大惊，他收剑不及，蓦的瞪大了眼睛：“让开！”
钟子期手中弹出一块石头，“叮！”的一声将辛俞飞的剑打偏了，可剑尖已经刺进菊叶身体，于是剑尖斜斜划过菊叶的胸膛，菊叶湿透的衣服上顿时有鲜血氤氲开来！
辛俞飞握着的剑在空中斜斜划过一个弧度，他猛然后退两步，只觉虎口被那块小石头的力道震得生疼。他刚刚在剑上注入了八成内力，没想到竟然被钟子期打开了！
与此同时，菊叶像是飘零的落叶一般将要倒下，阿怪立即抢过去，迅速退到一边，恶狠狠的盯着钟子期他们，喑哑沉闷的声音说道：“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阿怪，我是菊叶……”
阿怪缓缓低下头，一只手颤抖的捂住菊叶胸前的伤口，可血水还是汨汨不断的流出来，他呜呜的哭道：“我知道，‘阿怪’这个名字就是你给我起的，这个世界上只有菊叶一个人会叫我阿怪。”
关切的、担心的、开心的、无助的、痛苦的、思念的……今后还有谁会这么叫我阿怪？
阿怪泣不成声：“我已经死了，死了很久了，今天不过是再死一次，你怎么那么傻，替我挡什么剑呢？”
菊叶摇摇头。
阿怪看了看菊叶挽起来的妇人发髻，菊叶轻轻笑了笑：“我嫁人了。我把你自己留在这儿，一个人去过了这么多年好日子。”
阿怪呜呜的哭着摇头。
“阿怪，你不应该杀人的，你做错了。”
“不！是他们先做错的！是这个世道先错的！”阿怪嘶吼完这一句，沉默了很久，钟子期他们站在他几步开外，听他喃喃声起：“我只是一个威胁不到任何人，甚至连填饱肚子都不奢求的乞丐……我只是想要简简单单的活下去，和你一起活下去。咱们在山神庙的日子就很好，特别好，我想一直和你那么过下去的……我也不想生的这么丑陋，被爹娘嫌弃，被哥哥嫌弃，遭受这世上最恶毒的打骂、诅咒。我都已经躲起来了，为什么他们还不肯放过我？我生前只有被他们伤害过，可我什么时候伤害过他们一分一毫吗？……”
他想起什么就说些什么，没有什么逻辑，他一只手紧紧抱着菊叶，一只手紧紧捂住菊叶流血的伤口，依旧是那喑哑难听的声音：“菊叶，山神救赎了我们，可为什么，他不保佑我们？”
菊叶伸出自己唯一的那只手，紧紧叠在阿怪捂她伤口的手上：“阿怪，救赎我的从来不是山神，是你，阿怪，是你啊……”
阿怪怔了怔，忽然呜呜的大哭起来，他将头低下去，丑陋的脸埋在菊叶的脖颈里，他的哭声闷闷的，像是一口老旧的钟发出来的嗡鸣，在这片大雨冲刷的山林中回荡。
钟楚元性子软，心也软，在旁边看得泪眼婆娑，哽咽着催促辛俞飞：“你快去救她啊！”
辛俞飞一脸愧疚为难：“救不了……我刚刚那一招叫修灭剑——修道，灭魂……唉。”
“灭魂……”钟岑逸忽然叫道：“那菊叶姑娘岂不是连投胎的机会都没啦！”
钟子期扶额，果然，阿怪也听见了，阿怪猛的抬起头来，恰好菊叶的手滑落下去，眼睛缓缓闭上。
阿怪愣愣的盯着菊叶的脸看了片刻，崩溃达到了极点，他大张开嘴巴想要大声哭叫，可嗓子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他紧紧抱住菊叶，手指上越来越用力，像是要嵌进菊叶的身体里似的，雨水冲刷下的太阳穴突突的跳起，黑黢黢的脖子上筋脉狰狞。
他用力的大张着嘴巴，依旧发出没有一丝声音，他浑身颤抖，抱着菊叶一起微微前倾，微微后仰，两个人的身体像是合成了一个整体，就如秋天随风轻轻飘扬的一片悠悠落叶，向死却无生。
钟楚元抽噎一下，看向辛俞飞，小声说道：“你刚刚杀了他最重要的人，他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辛俞飞心里咯噔一下。
钟楚元补充说道：“除非你能起死回生，让菊叶姑娘重新活过来，可是菊叶姑娘已经魂飞魄散了。”
辛俞飞心里再咯噔一下。
钟子期觉得这俩玩意的嘴忒损了，啧，随阿予。
“他俩说的对。”他总结发言。
辛俞飞下意识的问道：“那该怎么办？”
没有人作答，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阿怪身上，只见阿怪横抱着菊叶缓缓站了起来，阿怪猛然一低头，用力一吸气，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双眼变成鬼气森森的幽绿色，而怀里的菊叶瞬间变成了一具干尸！
“妈呀！”钟楚元和钟岑逸几乎同时惊叫一声，不约而同的躲到钟子期身后。
钟子期这一次没有责备二人，因为确实吓人，他也害怕，只不过他没人可以躲。他一双眼睛防备的盯着阿怪，一手握剑，一手握着剑柄，作出防御的姿势，脚下开始慢慢后退。他身后的钟楚元和钟岑逸弯着腰，拽着他腰间的衣服，瑟瑟发抖的跟着后退。
辛俞飞也一边盯着阿怪，一边跟着后退。
阿怪已经变成了厉鬼中最上等——绝厉！如果说上厉鬼的阿怪，他们还能一起十拿九稳的对付，而此时，已经变成了没有把握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