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要命的忙
一个叫问溪阁的小酒馆，坐落在芦溪镇子的东南角，小酒馆隔壁的几条街上酒楼茶肆、花楼赌场、胭脂铺子、兵器店子应有尽有，既有雅致脱俗的，也有低俗到不入流的，白天夜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问溪阁得益于这样的地理位置，又有拿得出手的招牌酒水，自然生意也还算是不错。
钟子期刚进酒馆，一个小姑娘就迎上来了，钟子期对她笑了笑：“两坛醉流景。”
那小姑娘看了看钟子期身后的萧亦辰，颇为用力的点头，转身就去取酒了。
钟子期轻车熟路的带着萧亦辰走到了靠窗的位置上坐下来。他弓着一条腿，手腕随意的搭在曲起的膝上，望着萧亦辰出神。
萧亦辰宠辱不惊的弹弹衣袖：“我又不是哪位姑娘，你实在不必这么做作的看着我。”
钟子期轻轻一笑：“我见你，人比花娇。”
萧亦辰这才注意到对坐的钟子期，其实视线是落在了自己身侧，他微微转头，闻到了一阵花香，再往后一转头，见原来是窗外的一株绮山红探了进来，花朵红的像是热烈燃烧的火焰。
倒是对的上眼前这人的性格。
待他回过头来，一坛酒已经被推到了他的跟前，钟子期冲他嘻嘻的笑，而钟子期的身边，有个姑娘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钟子期笑。
萧亦辰不自觉的一挑眉，撤回视线，钟子期似乎察觉到了，对那送酒的小姑娘说道：“你去忙你的吧。”
姑娘有些失落，低声说道：“那我先去了。”
萧亦辰已经拆开酒封，往杯子里倒酒，问道：“你媳妇儿啊？”
“呃？”钟子期像是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问自己，但是好像这矮桌旁也没了别人，他正想问问什么意思，却听萧亦辰继续说道：“我记得你今天刚刚说过，你救下的姑娘从来都是哭嚎着无以为报，要以身相许的。我可听见那姑娘叫你——恩公。”
“呃……”钟子期悄悄回头看了看，恰好那姑娘朝他这边看过来，还是钟子期招架不住，赶紧移开了视线，“亦辰，我不跟你开玩笑，你私下调笑我可以，但是不能当着她的面这样。”
萧亦辰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来，见钟子期正盯着他，难得的一本正经，甚至带着几分严肃。
萧亦辰愣了愣，嘴角上翘，讥讽道：“看来她真的要以身相许。”他端起酒杯来，“可惜啊，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钟子期也撕开了酒封，边倒酒边说道：“怎么没喝几口呢，你话就变多了。哎~这醉流景怎么样？”
萧亦辰转了转手旁的酒坛，上面“醉流景”三个字是和酒坛浑然一体的，微微凸了出来，因为和酒坛一个颜色，所以远了根本看不出来，和外面那些贴着大字的酒坛很不一样，显得很低调。
但是坛子里的酒水，却比外面花里胡哨的坛子里装的酒，都要好喝的多。
“名字不错。”萧亦辰淡淡评价道。
钟子期点头，说道：“问溪阁，醉流景，我确实也是被名字吸引来的，当时我坐在这里就想，该是什么样的老板，能起出这般雅致又有故事的名字呢？结果……”他挑了挑眉。
“如何？”
钟子期正要回答，忽然一个略显尖锐，又透着十足市侩的声音说道：“各位客官，吃好喝好哈，吃好喝好……”
钟子期十分惋惜的轻叹口气，头也不抬的抿一口酒：“如他——”
萧亦辰有种不详的预感，抬头看向那个正半弯着腰、陪着不值钱的笑容，笑嘻嘻的到处拱手的男人，实在说不出“人不可貌相”的话。
他再看一眼，试图找到些这个老板深藏不露的证据，发现还不如乍一看。
老板一脸贼眉鼠眼相，说话笑着的时候，嘴角的两撇八字胡一抖一抖的，可能因为经营生意太费脑子，脑门上头发不多。
萧亦辰不是一个爱以貌取人的人，可也不得不说一句——真是一个奸商的模子！
他开始理解钟子期的失望惋惜，于是也默默的低下头品酒，可老板已经转到了他们这边。
“钟子期。”老板一边转着身子，朝着周围的客人陪笑，一边低声叫道。
钟子期不理会他，故意装作没听见，继续和萧亦辰聊天，老板在鬼鬼祟祟的叫了几声之后终于忍不住了，把脸怼到了钟子期面前：“钟子期！”
钟子期嘴角上翘：“轻易不出面，出面没好事的张老板，这次想要做什么？”
张老板先是对着萧亦辰客气的笑了笑，那个笑容看得萧亦辰硬是将嘴里的酒咽不下去了，接着才转回头去，压着声音对钟子期说道：“你给点面子！”他直接将钟子期推到了里侧的矮凳上，自己则一屁股坐在了钟子期原先的位置上：“我有事请你帮忙。”
钟子期眯了眯眼：“往酒里掺水，把前一桌的剩菜拼盘，送我的小菜你先坐下吃一半……”
萧亦辰听着张老板的这些“丰功伟绩”，不禁瞪大了眼睛。
“我还以为张老板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有求到旁人的一天。”钟子期讥讽道。
“哎呀哎呀！”张老板夺过钟子期手里的酒坛，给钟子期倒酒：“我真是有事请你帮忙。”
钟子期抢回酒坛，皱皱眉：“没见我今天带了朋友过来么，不是要命的事情忙改天再说。”
张老板急的双手拍桌子，但是又怕影响到其他桌的客人，只能尽力的克制着力气，一边拍着桌子，一边压低了声音急说道：“是要命的忙！是要命的忙！”
萧亦辰自顾慢慢饮酒，不说话。
钟子期挑了挑眉，瞄了张老板一眼：“就你这样抠唆又惜命的，估计有个头疼脑热都觉得会要命。”
萧亦辰嘴角翘了翘。
张老板往钟子期身边探了探身子，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的极近，张老板的声音依旧压得很低：“有具尸体要杀我！”
声音虽然很低，但是张老板自始至终并没有刻意避讳钟子期的这位朋友，对坐的萧亦辰听了个清楚，眼睛立即抬了起来。
钟子期端酒的手也瞬间顿住了，他的视线从张老板搁在桌上、却攥的紧紧的拳头，移到了张老板颤抖的眼眶上，然后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看向对坐的萧亦辰：“我说了，今天是请我朋友出来玩的，你要我帮忙……”
张老板立即双拳变掌，撑住矮桌，将上半身探向萧亦辰：“这位公子救救我吧！”
萧亦辰害怕对方从矮桌上爬过来求他，急忙答应道：“我没问题。”
钟子期挑挑眉。
随后，不等钟子期再喝一口，张老板就急急将他们两个带到了后面的院子。院子很普通，摆了一些大酒缸和一些小酒坛，没什么特别的。
“屋里说。”张老板将钟子期和萧亦辰邀请到了房间。
可进了房间的钟子期，不由得傻了眼，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做内有乾坤——嵌着金丝白线的屏风，上好的红木桌椅，精美的茶具，稀奇的摆件……
钟子期见那夜明珠比师叔当稀世珍宝收藏的那颗还要大一半，那玉如意绿盈盈的像是要沁出水来，那一套白玉雕具栩栩如生……
他不是没见过世面，只是这房间里面和外面的院子、甚至前面的酒馆，实在太割裂了！
钟子期略带讥讽：“张老板将自己的房间装饰的这么好，怎么不肯翻修翻修问溪阁？”
张老板解释：“你们来问溪阁，一来是冲着醉流景，二来便是图这里低调质朴的环境。消磨的是心境，喝的是故事，品的是人生，这不就是‘问溪阁’和‘醉流景’名字本身的意义嘛。”
“我倒是有能力将问溪阁翻一翻，但是何必呢？城南这边什么样的豪华酒楼没有？到时候留不住你们这样的顾客，也吸引不来什么达官贵人，倒是招惹些纨绔子弟，我闹心不闹心？”
钟子期顿时语塞了，心里暗道果然是商人，这算盘用不到他来帮忙打。
萧亦辰问道：“张老板刚刚说的尸体，是什么意思？”
张老板这才想起正事，赶紧说道：“是一具二十年前的尸体，他要杀我！”
钟子期说道：“你要是说有个恶鬼要杀你，我们还愿意相信，你说是一具二十年前的尸体要杀你，八成是你这里出了问题。”他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张老板连连摆手否认：“没有没有！我这么精明，怎么可能脑袋有问题！”
钟子期哼他一声，萧亦辰说道：“一具二十年前的尸体，血肉早都烂成泥了。你的意思是，一具白骨来找你？”
张老板再摆手：“不是不是！“
钟子期耐心所剩无几：“到底怎么回事？”
张老板鬼鬼祟祟的先去关上了房门，然后示意他们跟着他走，钟子期和萧亦辰酒跟着他转到了屏风后面。
一口大缸赫然出现在面前。
钟子期还以为是有钱人讲究风水，谁知张老板指指大缸说道：“他就在里面。”